第1363章 諸神的黃昏(133)(1 / 1)

第1363章諸神的黃昏(133)

在強烈的光照中,成默虛著眼睛凝視著大衛·洛克菲勒真身那雙淡藍色的瞳孔,你很難形容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威嚴又神秘,展示著與眾不同的人生態度,並且雙向拓展了人性邊界。

正如希施所形容的——他既在人性的高峰,也在人性的穀底。

之前成默並不太理解希施為什麼如此形容大衛·洛克菲勒,但在看過了大衛·洛克菲勒的資料之後,他認為沒有話語比希施的那句話描敘的更合適。

有關洛克菲勒家族第一代和第二代的故事,全世界都耳熟能詳,第一代約翰·洛克菲勒通過超乎尋常的商業手段建立了標準石油帝國,成為了地球上第一個億萬富翁。而第二代的小約翰·D洛克菲勒,則守住了這個帝國,並將財產隱形化,讓家族成為了操縱帝國的幕後影子。

這兩任家主是洛克菲勒家族最出名的人物,至於大衛·洛克菲勒並不為人所熟知。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最富有的富二代,曾經在第二次戰爭中,以一個普通軍士的身份加入了同盟蔀隊,僅僅兩年就因為能力出眾乾到了少效。更沒有人知道,他在大學讀的哲學係,主要研究《資本論》和《Marxism》。

你以為他讀這些是因為他是個理想主義者?

並不是,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處理科羅拉多州大霸工時,指使人槍殺了談判代表,放火燒了工人營地,逼出了更大的矛盾之後,又讓手下手持加特林機關槍進行掃射,製造了勒德洛大屠殺,被稱為最血腥的勞資糾紛。

把工人打到痛到絕望的時候,他才出麵對工人進行安撫,一邊說他是工人的朋友,花大價錢對死者家屬進行賠償,一邊撇清和殺人者的關係,連哄帶騙和工人達成了和解。不過工資一分沒漲,工作時長一點沒減少,工人的訴求一條他都沒有滿足,卻依然讓工人們感恩戴德的繼續久久六。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南美掀起了滔天的浪潮,顛覆了阿哏廷,發動了肮臟的戰爭,殺死了1.5萬名知識分子、公會領袖和反對派人士。在他經營下,洛克菲勒家族的利益從委內瑞拉的石油一直延伸到巴西的農業,整個南美都成為了洛克菲勒家族事實上的私人勢力範圍。

正所謂是好話說儘,壞事做絕。

可你要說他是個壞人?

似乎也不是,受到父母影響,他嚴格遵循浸禮會的教條生活,不喝酒、不抽煙、不跳舞、不花心、不投資購買任何藝術品或古董,一生唯一的愛好就是收集各式各樣的鐘表。

並且他一直致力於慈善事業,全世界各地都有他捐贈的學校、醫院,還讚助過全世界大多數國家的流行病防治工作,在基礎教育方麵更是投入巨大。即使他有依靠做慈善來洗白的嫌疑,但他確確實實投入了天量資金,做了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以說大衛·洛克菲勒在商業或者其他競爭行為中,屬於完全不擇手段的人。但在競爭行為之外,又或者說在工作之外,他又是個謙謙君子,遵守規則,低調質樸,與人為善。

我們常常說人性是複雜的,但這種複雜是一種混沌。人類的一切行為都基於對自身和對世界的認知,或者是由人生經曆所形成的性格,這屬於人類社會的長期規訓。而偶爾出格的舉動大都源自一時激情,這種激情是來源自人類本能的動物性。

可預測的是成長軌跡所鑄就的行為邏輯,不可預測的是受意外刺激所偶發的激情。

不管怎麼說,在大多數時候,人類的行為都是可以預測的,並且存在一以貫之的邏輯。比如殺人犯和他是個帶孝子並不衝突,並且恰恰兩者之間的關聯性很高,因為受教育程度越高,成為殺人犯的可能性就越低,而受教育程度越高,就越不可能是一個帶孝子。

總之,在成默看來,大衛·洛克菲勒的形象是撕裂的,在麵對敵人時,他極其現實,手段狠辣。而在生活中,他非常慷慨,做慈善不計得失,完全就像個理想主義者。

慷慨他是真的慷慨,殘忍也是真的殘忍。

這令成默覺得大衛·洛克菲勒的大腦中存在兩套邏輯,他在這兩套邏輯中切換自如,讓自己在人性中不存在弱點。成默也曾揣摩過大衛·洛克菲勒是如何在撕裂的性格中保持平衡,不讓自己的精神分裂,結論是可能秘密藏在大衛·洛克菲勒那乏味刻板的清教徒生活之中。

在與大衛·洛克菲勒的交手中,他所感受到的對方,是思維縝密、行事嚴謹,又思路開闊。比如聲波海、比如聖騎士巨人,這深諳兵法中的“以正合、以奇勝”。

沒有弱點,眼前的這個敵人沒有任何弱點。伱所有的可能性都在他的預計之中,他不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他是獅子搏兔,還給自己套了一身的裝甲,疊了一堆的buff。

在越來越盛大的光芒中,成默快要睜不開眼睛,低聲問道:“你信仰欲望,自己卻過著清教徒式的生活,那你努力的目的又是什麼?證明自己能夠戰勝欲望嗎?是不是覺得這樣,自己就成為了欲望的主宰?就能淩駕於造物主之上?”

大衛·洛克菲勒向前走了一步,躲藏在光球背後的黑色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映照在高大的“欲望之牆”上,如同曠古的巨獸,他沉聲說道:“在我報名參與二次戰爭的時候,沒有人覺得我應該出現在戰場之上,當時我的母親為了反對我去,甚至派了人二十四小時看守我,但我依然借助家裡的下水道逃出了那棟宅子,關於這次逃跑,有很多猜測,有人說我是出於愛國熱情,也有人覺得我隻是為了‘體麵的死去’,還有人覺得我是為了家族榮譽,以及更好的接班。但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我之所以走向戰爭,是因為隻有儘可能的靠近死亡,才能激發出生命的內在動力,洗脫自己身上的不潔。為了接觸到真實的世界,以自然的狀態接近死亡,我當過雜務兵,站哨,管探照燈,管過槍械庫和車站,甚至還因為法語和德語流利,做了幾個月的間諜。我原本以為我會借助戰爭得到升華,更加明白人生的意義,然而在這些經曆中,我發現所謂的正義都是虛假的正義,不管人類多麼向往站在正義的那一方,卻無法掩飾每一個人類都是那麼自私、虛偽、嫉妒、冷漠、凶殘.我為這樣的人類不寒而栗。在《神聖經典》中,撒旦隻需要一顆蘋果就能誘惑亞當和夏娃墮落。而在現實世界裡,人類不需要撒旦給與任何好處,就會為了不存在的蘋果,拿起武器,衝向想象中的敵人,也許那個人是一個素味平生的陌生人,也許他是你的鄰居,也許他曾經是你的朋友、甚至至親和摯愛。而做這一切,隻需要一點小小的誘惑、禁不起推敲的怨恨、自我保護的衝動又或者除掉異類的狂熱。這樣荒謬的場景在人類曆史上發生過無數次。”

那太陽般狂暴的拳頭被大衛·洛克菲勒舉了起來,電磁炮陣變成了以天為蓋,以海為座的禮堂舞台,直入雲端的“欲望之牆”則是那絢麗詭異的背景,拳頭好似光芒四射的照明燈。

成默感覺大衛·洛克菲勒正在表演於廣袤山洞中舉起火把的巨猿,而自己就是那個冒失闖入的可憐人類。

那發散著豔麗光暈的熔岩之拳,如泰山般壓向成默的頭顱,大衛·洛克菲勒的雷霆般的怒號響徹寰宇,“我做這一切,是因為人類無藥可救!”

陰影和光同時覆蓋了成默,深不見底的壓力灌了下來,就像太平洋的海水都傾倒在他的頭頂。他深吸了一口氣,胸腔中的小宇宙運轉到了極致,長久的堅忍就為了這一刻的反擊。他猛然張開了羽翼,三對如烏雲般的羽翼卷起了浩大的暴風雪,這暴風雪形成了龍卷風圍繞著他和大衛·洛克菲勒快速旋轉,飄著白雪的旋風猛烈吹打著高聳入雲的“欲望之牆”以及站在牆下第一神將,白霧四起,熱騰騰的水蒸氣瞬間籠罩了大半甲板,斑斕的垃圾牆被吹成了黑色的岩石,隨即暴風雪向四周擴散,頓時大片船陸都像是進入了冰封的極地。

大衛·洛克菲勒那太陽般的拳頭在浩渺的暴風雪中忽明忽滅,但仍舊不可阻擋貫穿了成默的領域,壓到了他的頭頂。

“任何想要拯救人類的行為都是徒勞!李濟廷試過了,他給與了人類什麼?不過是永不可企及的希望。你又能做什麼?你同樣什麼也做不了!唯有加速!加速朝深淵墜落,直至毀滅來臨.唯有體驗過死亡的痛苦,才會清楚如何珍惜生活.”

成默也完全沒有阻擋的意思,手中的“七罪宗”同樣爆發出璀璨的光輝,如暴起的光柱直刺向大衛·洛克菲勒那張威嚴的臉孔,他冷冷的說道:“我也沒有想要拯救人類,我隻想要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他選擇了同歸於儘的打法,這是在拿生命和大衛·洛克菲勒賭,賭對方不知道自己的本體就是載體,賭對方就算猜到,也不願意和他來做無意義的交換。

他堅定的下了賭注,不使用“末日審判”。

雅典娜卻知道成默這是在賭命,她不顧一切的踩著冰封的甲板頂著狂風衝向了成默,在爆裂的呼嘯聲和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中,她盯著他的背影,隻想著投入“絕對零度領域”的範圍,哪怕自己身死,都要再給予成默最後一點點支持和力量。

這種想法不需要經過思考,就這樣本能的去做了,如同母親保護孩子。

“去體驗死亡吧!凡人!”

大衛·洛克菲勒沒有像成默猜測的那樣躲避,也沒有選擇同歸於儘,在慢放的時間中,他的頭稍微偏了一下,想要避開探照燈似的“七罪宗”,因為有“暴君”的速度加持,加上成默一直在利用“絕對零度領域”造成時間和速度減慢的錯覺,大衛·洛克菲勒並沒有能完全躲開這迅捷如光的一擊,左臉和左肩瞬間被“七罪宗”洞穿,但他猶如烈日的拳頭也落在了成默卷起的羽翼之上。

兩股恐怖力量的碰撞,瞬間將雅典娜掀飛,像是被本壘打的棒球。

磅礴的壓力和熾烈的焚燒同時襲來,成默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顆幾十噸的火流星擊中,那足以毀滅地球生態的灼熱撞擊應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體瞬間繃到了極限,小宇宙瘋狂運轉,不斷的輸出能量粒子保護器官、骨骼和皮膚。他感覺到腳下的裝甲鋼板像紙一樣脆,破開了一個大洞,他飛快的向下撞去,閃爍的燈光中,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快要皸裂成一塊碎片,神經也好似燒著了,全身都在灼疼,這疼痛傳遞大腦,腦漿也跟著沸騰了,快要爆開。

成默肯定這種痛楚即便是載體承受不住,不是宕機就是化作DNA螺旋,可他既是本體又是載體,他必須承受住,承受不住就要死。在劇烈的疼痛中,他保持了一絲腦海中的清明,嘗試控製身體,但慣性太強,神經也似乎斷掉了,根本鏈接不上四肢,或者說他四肢不存在了?他隻能根據周圍變幻的光影,判斷自己砸穿了甲板,如炮彈般向下墜落。他看見了倉庫,看見了維修艙,看見了食堂,還看見住艙大概是速度實在太快,痛覺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砸穿了六層裝甲鋼板,他墜毀的趨勢停止時,粉身碎骨的疼痛才沿著神經襲上大腦。

在飄飛的羽毛和塵埃中,成默轉動眼球,看到自己躺在幾間住艙的中間。周圍的房間以他為圓心破壞的很整齊,牆壁折斷,床鋪損毀,紙張和布片在火焰中飛舞,也不知是誰的玩具竹蜻蜓,竟在澎湃的熱力中轉了起來,隨著升騰的氣流向著破開的大洞向上飛去。

暈眩中他凝視著那根竹蜻蜓緩緩的上升,光芒從天井一樣的洞中撒了下來,穿過一層又一層船艙,像是照入深淵的聖光。煙塵中的光照有種顆粒感,像是在水中光暈漫漶的丁達爾現象,神聖感十足,配得上死亡。

他想要重新獲得身體的控製權,可實在是太疼了,手和腳還在顫抖完全不聽使喚,體內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胸腔裡的小宇宙已經碎成了星塵,他試著重新彙聚能量,但大衛·洛克菲勒沒有給他時間。他飛了起來,這飛行不受他控製,也不輕鬆,就像是被繩子牢牢的捆成了種子,然後在被硬生生的吊了上去。

上升的速度像是乘坐著火箭,他被動的沿著光柱向上,幾秒就追上了那根還在攀升的竹蜻蜓,就在他的身側旋轉著葉片,他勉強抬起手指想要抓住它,那根竹蜻蜓頓時就化成了灰燼。他繼續在煙塵中上升,仰頭就看見天空仍在一片火海之中。

倔強叫他再等等。修複小宇宙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他在劇痛中心靜如水,死裡逃生他就覺得自己賺大了,實際上不是剛剛進入太空時,李濟廷教授過他如何應對這種壓力和灼燒,他想他此刻肯定變成了焦炭,一碰就碎。

當飄出甲板時,耳畔“嗡、嗡、嗡”的聲音消失了,風灌入了他的耳朵。他耷拉著腦袋,眼前那飄蕩著煙霧的洞深不可測,甲板上被擊穿的孔洞直徑足有三米,翻起的邊緣發著暗紅色的光,像是燒紅的烙鐵。而他如同人形氣球一樣飄浮在空洞的上方。

成默感覺這鋼板足有35厘米厚,每一層都足以抗下裝甲彈的攻擊,一旁碎裂的無人機證明,滿載彈藥的飛機搞自殺式襲擊撞在甲板上都撞不出一個洞,而他足足擊穿了六層,也不知道是他厲害,還是大衛·洛克菲勒厲害。

“真令人意外,你的攻擊力強到連我都差點承受不起.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你就成功了實在可惜。”

聽到大衛·洛克菲勒的聲音,成默艱難的抬起了秤砣般的腦袋,第一神將的狀況看上去確實比他慘多了,頭隻剩下了一半,左肩、左手和左胸更是隻剩下了空洞。此刻數不清的紅色肌肉纖維如蟲子一樣在空著的地方蠕動,就像是三D打印一樣編織出了完整的肌理。但他清楚自己給第一神將造成的傷害完全在對方的容錯範圍之內。那就是對方故意讓自己得手的。

而且大衛·洛克菲勒的恢複力實在太驚人了,不過幾十秒,他失去的左眼就出現在泛著血色的肌肉眼眶中間,還有牙齒,左邊口腔的牙齒和牙齦沒有遮擋,完全暴露在外麵,肌膚也尚未長出來,看上去就如同醫學院裡的人體肌肉模特。

成默不信第一神將會平白無故的說這番話,有氣無力的說:“失之毫厘謬以千裡。我明白”他不斷的在胸腔中重新聚集破碎的小宇宙,越是努力,痛感就越強。他感到疲倦,想就此倒下,不想在承受這非人的折磨,但他不能。他垂著頭說:“但在殺死我之前,你還沒有贏”

大衛洛克菲勒手中跳出了縮小版的閃電長矛,指向了成默,“我確實還沒有贏,那就讓我看看,能夠拯救你的愛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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