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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藝當然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但是作為一個千門高手,察言觀色的本事那可能比偵探還要厲害些,因為這關乎人的潛能,偵探的話,他查不出案來,最多也就是業績不好,但是作為一個千門中人,在任務的過程中,對象的一言一詞都關乎性命,弄不好就得進局子了,韓藝在這方麵天賦自然是不用多說。
他剛才聽這熊弟口口聲聲的喊著老禿驢,心想,肯定是罵那九燈和尚。
熊弟也承認了。
這九燈和尚雖然是歪門邪道,但是他的騙局隻是為了騙取錢財,賺取名聲,就算是被騙去一些錢財,熊弟也不至於拿刀上來找他拚命,所以韓藝就估計著一定死了人,而且肯定是熊弟的親人,於是他就說什麼“家破人亡,不共戴天之仇。”總不會錯的,目的當然也非常簡單,就是希望能與熊弟產生共鳴,引誘他把事情的本末說出來。於是順著熊弟的話就道:“哎呦,那老禿驢也害得你家破人亡了?”
熊弟一個半大小子,自然不是韓藝這老油條的對手,當然,雖然韓藝年紀也小,但是他的心理已經非常熟悉了,試問當今世上,誰能保持童男之身,卻又擁有與萬千美女的快感回憶,唯韓藝一人矣。
果不其然,一句“家破人亡,不共戴天之仇”讓熊弟對韓藝放下了戒備,立刻將整件事的始末跟說了出來。
原來這熊弟一家人原本一直都住在天濟寺的後山腳下,他們可謂是見證了天濟寺的興衰曆程,其實在很早前這天濟寺就已經不行了,沒人來這燒香火,瀕臨倒閉,原來的方丈早就離開了,大概在一年前,這九燈和尚突然來了,他這一來,利用神像、神藥等等,很快就獲得一批信徒,而熊弟的父母也就是其中之一。
說來也巧,九燈和尚剛來不久,熊弟的母親就生了一場病,熊弟的父親就上廟求得神藥,這神藥一吃,病情立刻好轉了,從此之後,熊弟的父母都認為自己與菩薩有緣之人,對此是非常沉迷,也不種地織布了,整天就往天濟寺跑,天天拜佛燒香。
他們也是跟韓家一樣,都是普通的農夫,隨著天濟寺的香錢與日俱增,他們漸漸負擔不起了,家中的那一點積蓄很快就花完了,但是此時熊弟的父母兀自沒有醒悟,還跑去王家借高利貸,繼續燒香拜佛,等到王家來收錢是,他們哪裡有錢還,隻能把家中祖傳的二十畝田地抵償給王家。
但是,他們家也已經到了山窮水儘之地,實在是沒錢燒香積累佛緣了,怎麼辦呢?
這熊弟父母突然覺得自己的佛緣已經非常深厚,可追隨菩薩去往極樂淨土,在一天晚上,夫妻二人雙雙上吊自殺。
而這熊弟生性純真,不懂這些,故此沒有著九燈和尚的道,他自然就把九燈和尚當成了殺父殺母的仇人,於是就上寺廟找九燈和尚拚命,他一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怎麼可能殺的了老奸巨猾的九燈和尚,結果人沒有殺著,還被官府給抓走了,在牢裡麵蹲了幾個月,得虧那審此案的官員念及熊弟年紀尚輕,而且又剛剛蒙此大難,著實可憐,生惻隱之心,關了幾個月,就把他給放了出來。
熊弟出來之後,沒田沒媽沒爹,都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心中悲痛猶在,甚至於更甚以往,於是又想找九燈和尚拚命,他知道往寺門進去是不可能的,於是就想翻牆進去,結果就遇見了韓藝。
說著說著,熊弟不禁又哭了起來,哭的十分淒慘。
他才十五歲啊,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自殺,可想而知,在那一段期間,熊弟過著是怎樣的生活,這對他幼小的心靈是一個多麼大的打擊啊!
這種騙局真是害人不淺啊!
但是這對於韓藝而言,又太稀鬆平常了,他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後世那些大叔大媽平時個個精明的不得了,買個小菜不把嘴皮子磨破那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隻要一沾上邪教,頓時就變得愚昧無知,人財兩失那是常有的事,更何況現在這些樸實農夫農婦。
韓藝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肩膀,表示安慰。
小野也學著韓藝,伸出小手拍了拍熊弟的肩膀。
熊弟哭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望著韓藝,抽泣道:“你的父母也被那老禿驢害死了麼?”
如果我說是,他心裡應該會好受一點。韓藝點點頭,歎道:“唉,我實在不想再提起了。”
韓藝話音剛落,小野突然一手緊緊捂住嘴巴。
熊弟好奇的望著小野。
靠!小野,給點麵子好不,好歹咱們是同村的啊。韓藝趕緊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哦,我叫韓藝。他叫小野。”
熊弟點點頭道:“你比我年長,我就叫你韓大哥吧。”
韓藝嗯了一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另找地方吧。”
熊弟道:“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去我家。”
“好啊!”
這熊弟的家果然就在附近,三人才走了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就在山腳下。
一個小院子,有著兩三間小屋,屋後是一片荒廢已久的菜土,前麵有一個竹籠,看得出以前肯定飼養家禽,就這些蛛絲馬跡,完全可以想象的出,當初他們一家三口在這小院內過著雖然貧窮但卻非常溫馨的生活,隻可惜現在已經是家徒四壁,能賣的都賣了,家裡也是死氣沉沉的。
“韓大哥,請喝水。”
“謝謝。”
“小野,給。”
熊弟端著家裡僅有的兩碗水給韓藝和小野。
小野接過水來,報以感謝的微笑。
韓藝坐在臥榻上,手往邊上一指,“你也坐吧。”
熊弟哦了一聲,坐在韓藝身邊。
韓藝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熊弟立刻道:“當然是為父母報仇。”
這小子雖然笨拙,但孝心可佳。韓藝道:“就拿著這柴刀去報仇?你以為這樣能報的了仇嗎?”
熊弟低下了頭,捏弄著自己的手指,癟著肥嘟嘟的嘴唇,“我也知道這很難,但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彆的辦法了。”
韓藝見他著實可憐,心歎一聲,道:“你信不信我?”
熊弟猛地點頭道:“我當然相信韓大哥。”
韓藝驚訝道:“哇!你這也太假了吧,在此之前,我們素未蒙麵,這才是咱們第一次見麵,你就這麼相信我?”
熊弟卻是理所當然道:“韓大哥不是也和那老禿驢有不共戴天之仇麼,我們有共同的仇人,我當然相信你啊!”
我說你就信呀,你這麼單純,還想著去找那老奸巨猾的九燈報仇,你這不是送死麼。韓藝很違心的笑著點頭道:“聰明!”
“我爹也常常這麼說。”
熊弟抹著眼角的淚珠,略帶一絲哽咽道。
你爹那是忽悠你的啊!
韓藝險些就被這小胖子給逗笑了,可見他一臉悲傷,似乎不像是在說冷笑話,最終還是忍住沒有笑出聲來,轉而道:“我想你爹在天之靈,見到你這麼孝順,一定會非常欣慰的。”
熊弟又哽咽道:“可是我沒用,沒能替爹和娘報仇。”
“其實你有這份帶刀潛入廟的心意就已經足夠了,即便你連門都沒有進去。”韓藝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安慰了一番,緊接著又道:“但是這樣你肯定無法報仇,那老禿驢人多勢眾,對了,你可知道那老禿驢有什麼靠山麼?就是與官府有什麼關係嗎?”
“這我不知道。”熊弟搖搖頭,突然又道:“對了,不過我聽說那楊老夫人倒是時常來這燒香拜佛。”
“楊老夫人?”
韓藝一愣。
熊弟略顯驚訝道:“韓大哥,你不會連楊老夫人都不知道吧。”
韓藝搖搖頭。
熊弟道:“楊家可是咱們揚州第一貴族,咱們的刺史就是楊家的家主。”
這刺史可就是州城的一把手,文武之事,一手統管。
這麼大的來頭?那還玩個屁呀,要是沒有弄好,咱們可就死翹翹了。韓藝有些冒汗,這畢竟不是在後世,乾完一票就可以跑,他還有個家在這裡,而且就算是在後世,他也不太敢去跟官作對,除非對方有把柄在他手裡,又問道:“那這老禿驢和楊老夫人是什麼關係?”
“我不清楚,好像也沒什麼關係。”熊弟搖搖頭道:“隻是這楊老夫人信佛,故此常來此拜佛燒香。”
原來這楊老太太也是受害者之一,你丫說清楚點呀。咦?受害者?韓藝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清楚,關鍵熊弟也是說的不清不楚,心裡尋思著看來還得去打聽清楚先,繼續問道:“那除此之外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
“這樣啊!”
韓藝眯眼沉吟著,如果這老禿驢在官府中有靠山,那麼熊弟肯定不會這麼快就放出來,而且他剛來才一年左右,應該還在建立自己的關係網,如果真是這樣的,那得儘快解決他,否則得話,越往後拖,越加困難。
熊弟見韓藝沉默不語,小聲道:“韓大哥,韓大哥。”
“嗯?”
韓藝微微一怔,看著熊弟。
熊弟問道:“韓大哥,你打算怎麼報仇?”
韓藝“哦”了一聲:“咱們勢單力薄,如果來硬的,不但報不了仇,還會被那老禿驢給害了,所以這事得從長計議,你如果信我,那就聽我得,我一定會幫你---同樣也幫我自己報這血海深仇。”
“嗯!”
熊弟非常認真的點點頭,他出獄之後無依無靠,舉目無親,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要不然也不會蠢到拖著一身肥肉跑去撞牆,哦不,去爬牆,在這最無助的時候,遇到了韓藝,又經過韓藝這麼一番忽悠,自然對韓藝深信不疑。
韓藝道:“你這幾天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彆再多生枝節了,切記不要跟老禿驢碰麵,這事我還得想想。”
熊弟連連點頭,“是,我知道了。”
韓藝瞧了眼天色,也不早了,該是時候回去了,從袖中拿出一吊錢來,放在矮桌上:“這錢你先拿著,到時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熊弟看著那一吊錢,也有三四十錢,可是不少啊,要知道他才和韓藝第一次見麵,不禁滿心感動的望著韓藝,一對小眼睛微微濕潤了,熱淚看著就要落下來,自從他父母死後,還從未有人對他這麼好,他現在真的窮得連飯都沒有吃,每天就是去乾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運氣好,還能順個餅什麼的,運氣不好也就能喝水充饑。
這家夥不會認我做乾爹吧!韓藝被他看著有些發毛,急忙道:“好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在家呆著,我想到辦法就會來找你,記住,沒事儘量不要出門。”說罷,他就跳下臥榻。
小野也緊跟著下來臥榻。
“是是是,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記住的。”
熊弟一直送他們到了院外百步之遠,卻兀自不舍離開,這也難怪,他小小年紀,而且從小就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這父母突然的離開,留下他孤零零一個人在世上,心中自是十分孤獨無助,他當然可惡有個人相伴,此乃人之常情,他心裡非常羨慕小野的,殊不知小野過了十幾年孤零零的生活,也是最近才韓藝成為好朋友的。
韓藝也知道熊弟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他也就這麼大的能力,揮手讓他回去。
熊弟瞧了韓藝、小野,招招手,然後轉身回去了,可是每走幾步,又偷偷回頭來瞧一眼韓藝,眼中儘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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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熊家後,韓藝倒是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去到城邊上打聽了一番,主要還是打聽那楊家,因為目標的背景實力,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信息,他在後世也常常因為對方的背景過於龐大,而選擇放棄。
可這一打聽下來,還真嚇了韓藝一跳,這楊家的來頭還真是不小啊,乃是關隴貴族成員,而且還是隋朝的皇親國戚,自隋到唐,家中在朝廷都是非常有勢力的,可以說屬於唐朝第一階層貴族集團的成員。
如果這老禿驢真的與楊家有關係,那韓藝還真的好好思量思量了,但幸運的是那楊老夫人似乎與那老禿驢並無任何利益關係,隻是這楊老夫人素來慈悲為懷,崇尚佛教,以前天濟寺沒有興起的時候,也常常去彆的廟宇燒香拜佛,隻不過後來才常常去天濟寺,從這一點來看,她與九燈和尚的關係應該就是都是佛教教徒。
而且,就楊家的地位,根本不會愁錢少,哪裡需要弄這些坑錢的小把戲,這也不符合邏輯,這對於韓藝而言,倒是一個好消息。
打聽完這些消息後,韓藝就小野就回去了,天色已經不早了,再不回去可就得走夜路了。
隻是較比起來的時候,在回家的路上,韓藝顯得非常沉默,他不說話,小野又不會說話,所以顯得非常安靜。
忽然,韓藝覺得有人在拉他的衣袖,轉頭一看,問道:“什麼?”
小野突然擺出一個那神像的姿勢,隨即小掌一拍。
韓藝愣了愣,不太確定道:“你是想說,直接拆穿九燈和尚的把戲?”
小野猛地點了幾下頭。
“我那也隻是猜測而已,雖然十有八九不會錯,但萬一不是,那可就把自己搭進去了,這太冒險了。”韓藝搖搖頭,又道:“而且我們隻有一次機會,就算拆穿他也很難一擊斃命,可能還會招受對方的報複,我隻是一個窮人而已,根本沒有實力和他對抗,所以,我們要麼就不出手,一出手就一定要他翻不過身來,還有一點,為民除害這是好事,雖說義不容辭,但現在我們自身難保,總不能白乾活吧,我還得想想怎麼從中獲取應得酬勞,最好能夠一舉雙得。”
小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用一種詢問的目光看著韓藝。
韓藝道:“你是想問我有辦法沒有?”
小野點點頭。
韓藝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想到,這老禿驢行事謹慎,而且也不是非常的貪心,這種人是最難對付的,因為你很難用錢財去引誘他上當,”
所為的千局,首先一定要有誘餌,這個誘餌是根據下手目標而定製,錢、女人、榮譽,甚至於一張衛生紙,都不一定的,但必須要投其所好,如果不能引誘對象上鉤,那什麼都是白搭,可是從整個布局來看,這九燈和尚是一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他追求的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細水長流,如果沒有足夠的誘餌,你很難讓這種人鋌而走險。
這也是令韓藝困擾的地方。
他剛才就一直在思考誘餌方麵的事,因為誘餌無法確定下來,那麼什麼都是空談,而且這誘餌還得是他能力範圍內的,他現在可不比在後世了,在後世他後麵有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團隊,幾乎都不用他動什麼腦筋,但是如今他隻能靠自己了。正當沉思中,忽覺鼻尖一涼,韓藝一怔,伸手一摸,發現竟是水珠,抬頭一看,不知何時頭頂上突然多出一片烏雲來。“不好,要下雨了。”說話間,趕緊將鬥笠帶上。
小野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小手指向左前方。
韓藝順著望去,發現不遠處有一間房屋,於是二人急忙房屋那邊跑去。
這前腳剛剛進到屋內,大雨就落了下來。
“好險啊!差點就成落湯雞了。”
韓藝輕輕吐了口氣,左右張望了下,發現這裡竟然也是一座小寺廟,不過似乎已經荒廢了很久,橫梁、燭台上儘是灰塵和蜘蛛網,當然,這種荒廢的寺廟可沒有銅像,畢竟現在的銅就是貨幣,要是有的話,也早就讓人給偷走了,就一桌石頭雕刻的觀音像,而且非常小,也就一米來高。
突然間,韓藝望著那觀音石像像怔怔出神,腦袋裡想起他死黨皮特朱的一句口頭禪來,這世上每個人都有所欲有所求,哪怕是修道者,他無非也就是想得到與神靈的交流,或者是祈求神佛保佑,所以隻要是活人,那他就一定有弱點。
這皮特朱可不比他,人家可是世界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而且主修的就是心理學,所以誘餌這一環節,一直都是皮特朱負責的。
“不錯,隻要是活人,都有所求,有所欲,那麼他就一定有弱點,那九燈和尚也不例外。”
說著說著,韓藝突然嗬嗬笑了起來,道:“我也真是笨,竟然隻在乎事情的表麵,而未從事情的本質去思考,有道是授人魚不如授人漁,要是皮特朱在這,他一定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你這老禿驢,這一回我非得玩死你。”
一個千局的初步構建已經在韓藝腦海中慢慢形成了,其實以他的經驗,隻要誘餌設定好了,其餘的都非常簡單。
小野見韓藝站在石像前麵傻嗬嗬的直笑,心生好奇,又拉了拉韓藝的衣袖。
韓藝轉頭瞧了眼小野,嗬嗬道:“這人賤自有天收,那老禿驢竟然假借菩薩之手來為自己謀利,菩薩一定饒不了他的,你等著好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嘗到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