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哥,真是巧啊!”
王玄道來到韓藝身前,微微頷首,彬彬有禮,那一雙極其漂亮的雙手兀自捧著那隻不太好看的烏龜,給人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真的是巧嗎?韓藝暗自嘀咕一句,試探道:“我還以為王公子在家卜了一卦,來此尋我的。”
王玄道一愣,笑著搖頭道:“我若有這本事,那便好了。”頓了頓,他又道:“今日天氣還不錯,若是韓小哥不介意的話,就一塊走走吧。”
“正有此意。請。”
“請。”
韓藝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想不到王公子恁地高人,也會來此俗地。”
王玄道搖搖頭道:“我算得了什麼高人,就一凡人,吃的是五穀雜糧,做著凡人都會做的事。”
韓藝八卦道:“看來王公子你在這裡也有不少老相好啊!”
老相好?王玄道愣了愣,隨即苦笑道:“我隻是偶爾來此,倒也沒有韓小哥說的老相好,隻是與一些朋友來此聚聚。”
哪裡不能聚,偏偏跑到這裡來聚,我信你才怪。大家都是男人,韓藝哪裡肯信。
說話時,突然迎麵行來一輛馬車,聽得車內有人喊道:“王公子。”馬車也隨之停了下來。
王玄道側目一看,隻見馬車的窗口伸出一張頗具姿色的臉皮,但你要說很好看麼,那也不見得,中上吧,還不及揚州的那妙兒姑娘,但貴在氣質不俗,端莊高雅,而且這馬車可是非常豪華。
“原來是真娘。”
王玄道頷首一笑。
這個喚作真娘的女人笑道:“早知王公子今日會來此,我便不出門了,你都許久未來看我了。”
王玄道一笑,沒有做聲。
那真娘突然又瞧了眼韓藝,當然韓藝還至於帥到讓女人側目,隻是他麵孔陌生,而且王玄道極少帶隨從在身邊,心中好奇,於是指著韓藝問道:“王公子,這小子是你家新來的下人麼?”
王玄道麵色突然一變,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淡淡道:“如果下一次你再出言侮辱我的朋友,你就自己收拾行李離開長安。”
語氣變得極快,讓人無從反映。
韓藝也許是習慣了王玄道的平易近人,聽得不覺一愣,在這一刻他才想起這王玄道可是太原王家的長孫!
那真娘麵色一僵,滿臉的尷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好生滑稽,其實她這麼問除了好奇以外,也是沒話找話說。
突然聽得馬車內傳來一陣粗狂笑聲,“玄道,真娘不過隨口問一句,你犯得著生氣嗎,這女人是用來憐愛的,可不是用來訓斥的,我這粗人都明白,你這真是有失謙謙君子的風範呀。”
王玄道對於這突然起來的聲音,並沒有感到絲毫的詫異,淡淡道:“我如果生氣的話,她今日就會消失在長安,而不是等到下一次。”
裡麵那個粗狂的聲音陰陽怪調道:“真娘,你聽見了,人家玄道可沒把你當回事,你還硬湊上去找不自在。走吧。”
“是。”
馬車立刻往中巷行去。
王玄道回過頭來,對韓藝道:“韓小哥,真是抱歉。”
“哦,沒事。”
韓藝笑著搖搖頭,他氣量還不至於小到這種地步,道:“這女子是這裡的歌妓麼?”
王玄道點點頭道:“她就是花月樓四大花魁之一的絳真。”
“花魁?”
韓藝頓時一驚,道:“可是我看她長得好像也很一般般呀。”心裡卻嘀咕,難道是我的審美觀和唐朝的審美觀不同,那也好,在他們眼裡的醜女,在我眼裡就是美女,這樣就沒有競爭了。
這倒是挺爽的!
但是王玄道很快就破滅了他的幻想,“此女長相雖是一般,但是氣質修養皆不俗,又擅於自我抬高身價,故此成為花月樓的花魁,不該就是有些傲慢,其實花月樓的四大花魁隻有一人有得沉魚落雁的容貌,其餘三人皆是姿容普通,但是她們都是性格鮮明,與尋常女子有著不一樣的地方,故此令人著迷。”
這倒是出乎韓藝的意料之外,他認為花魁一定得漂亮,卻不知道花月樓的四大花魁,隻有一人生的貌美。
但仔細一想,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來這裡的可都是達官顯貴,貴族子弟,他們貴族階層出的女人就已經是非常漂亮的了,幾乎壟斷了美女,所以對於容貌都已經麻木了,他們追求的是性格和氣質,也就是有特色的女子,容貌倒還隻是其次,我的妻子比你們都要漂亮,如果衝著美人來的,那我還來這裡乾什麼。
就說這絳真,她一臉傲慢,誰也看不上,反倒是引得人想征服她,身價自是水漲船高。
不用想,那什麼牙娘肯定也是如此,敢打貴族子弟的耳光的歌妓,怕也就是她一個人了,大家一聽,這女的恁地有個性,定會慕名而來。
念及至此,韓藝反倒覺得自己是一個俗人了,忒俗的人了,因為他認為這些有名的歌妓,肯定是漂亮的,美麗的,哪裡知道人家唐朝人的思想比他還開放些,追求的是特立獨行,又問道:“哦,車內那人你似乎也識得。”
王玄道嗯了一聲:“元烈虎,哦,也是小蒙的表兄。”
韓藝驚道:“你說那人便是長安七子之一的元烈虎?”
王玄道詫異道:“你也知道長安七子。”說罷,他立刻道:“是小蒙跟你說吧。”
韓藝點點頭,但又想起那日楊蒙浩的一番話,於是道:“就算小蒙不跟我說,你們這麼有名,我遲早也會聽說的。”
王玄道道:“那也未必。”
韓藝道:“此話怎講?”
王玄道苦笑道:“其實長安七子對於我們七人而言,隻是一種羞辱,我們七人從不提這事,最近也鮮有人說。”
韓藝好奇道:“這是為什麼?”
王玄道:“小蒙沒有跟你說嗎?”
韓藝搖搖頭。
“這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也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
王玄道似乎真不願多說,轉而問道:“對了,你來這裡作甚?”
韓藝見他不想多說,也不好多問,但是心中卻是非常好奇,他們七個不是最牛的太子黨麼,怎麼會忌憚這一個稱呼,真是怪哉。笑道:“來這裡還能作甚,隻不過連個姑娘都沒有見著。”
王玄道雙目透著困惑,道:“這如何可能?”
這平康裡彆的不多,就女人,不可能連個女人都沒有見著啊!
韓藝歎道:“騙你作甚,我們剛從鳳飛樓出來。”說著餘光瞟了眼王玄道。
“鳳飛樓?”
王玄道嗬嗬一笑,道:“原來如此。”
韓藝笑道:“看來你是知道的。”
王玄道道:“聽說了,不過這也是意料中之事。”
韓藝道:“難道你早已經算到。”
王玄道搖搖頭道:“這不需要去算,而是情理之中的事。”
韓藝好奇道:“此話從何說起啊!”
王玄道本不想多說,他也不是一個多嘴的人,但見韓藝一臉好奇,而且二人見麵不過兩次,也沒啥話題可聊的,於是道:“花月樓的曹繡和鳳飛樓的劉娥原本都是宮內的宮妓。差不多十五年前,朝廷準備在民間開一間樂坊,專門為宮裡從民間選秀女入宮,當時有兩個人選,一個就是劉娥,一個就是曹繡,但是後來就選擇了曹繡。
曹繡就來到這平康裡的中巷開了一間樂坊,那時候的平康裡還沒有如今這般繁華,而當時曹繡來此也隻不過是為了幫助朝廷選秀女,但是後來就變成了現在的花月樓,而平康裡因此得名,後來隨著花月樓越來越賺錢,朝廷很多勢力都滲透其中,大大小小的青樓、樂坊大院仿佛一夜間冒了出來,於是就有了中巷和南巷。
曹繡也因此名利雙收,在宮中也極有勢力,相比之下,劉娥年紀漸大,在宮中不受待見,比較落魄,在六七年前出得宮廷,來到平康裡。據說當年曹繡是背地裡使了些手段,才被選上的,劉娥一直都不服氣,於是就在中巷邊上的一條巷子開了鳳飛樓,有意要跟曹繡一爭高下,這劉娥畢竟是宮妓出聲,才藝方麵非常了得,很快就培養出一批色藝雙絕的歌妓。
可是曹繡豈會讓她得逞,於是就讓暗中指示一些小私戶去那條巷子做買賣,也就是現在的北巷,起初劉娥不知,見到越來越多的人來北巷做買賣,而且北巷的客人也是越來越多,以為都是自己帶來的旺市,但是卻沒有想到這都是曹繡的詭計。
曹繡一方麵暗中指示這些小戶去北巷,一方麵暗中詆毀北巷,說那都是卑賤的人才去的地方,故此一般貴人從不去北巷,隻有一些販夫走卒才會去,甚至於中巷和南巷的歌妓都看不上北巷的歌妓,等到劉娥反應過來,這北巷已經是名聲狼藉,從那時起,誰都知道劉娥已經輸了,關門也是遲早的事,如今連憐兒和金玉兒都走了,鳳飛樓再也無翻身的能力,但是除了鳳飛樓,北巷其餘的私戶生意都不錯。”
“原來這裡麵還有這麼多故事。”
韓藝點點頭,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北巷都是一些小屋小房的,唯獨鳳飛樓一家是樓房,其實全是個體戶。笑道:“我相信那劉娥也絕非是為了爭一口氣,她主要還是想爭奪權力,隻要鳳飛樓能夠籠絡更多的貴人,培養出更多的優秀歌妓,誘使朝廷來這裡挑選秀女,她便可趁機與朝廷達成協議,那麼劉娥便可再與曹繡一爭高下,說到底,還是權力之爭。
不過曹繡這一招也真是夠狠的,她知道但凡貴人,都愛麵子,不屑於與販夫走卒共聚一堂,於是就把個體戶全部安置在北巷,因為個體戶不過都是一些小買賣,裡麵的歌妓身價自然也不貴,也隻能吸引一些販夫走卒,那些貴人看到這些販夫走卒都往北巷跑,自然會嗤之以鼻,再加上曹繡暗中散播謠言,如此一來,達官顯貴肯定就不會去了,這名聲一旦臭了,劉娥就注定失敗了,如果劉娥肯委曲求全,自降身價,專門做這些販夫走卒的買賣,或許還能苟全,但是從鳳飛樓關門來看,她顯然要的不僅是這些。”
王玄道略微驚訝道:“想不到韓小哥是深藏不露,我隻說的隻言片語,韓小哥便猜透其二人的心思。”
韓藝一怔,搖頭笑道:“哪裡,哪裡,你都說得這麼明顯,我若還猜不透,那便是白癡了。”
王玄道搖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很多人都認為劉娥隻是不服氣當初曹繡背地裡使手段,謀得花月樓,要爭這一口氣,隻有少數人知道劉娥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韓藝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甚麼。
王玄道突然道:“韓小哥,你為何對這有興趣?”
韓藝一怔:“沒什麼,就是問問而已。”
二人說著,忽聽得前麵傳來不少腳步聲,韓藝抬頭一看,原來他們已經來到了北門,又見不少乞丐急匆匆的往城外走去。
韓藝好奇道:“出什麼事呢?”
王玄道一笑:“想必定是我那位賢兄在行善。”
“賢兄?”
“哦,就是鄭家長孫,鄭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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