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七子?
韓藝眯了眯眼,暗道,看來我得重新審視這長安七子了。
因為長安七子其中,崔戢刃、鄭善行、王玄道,還有韓藝唯一沒有見過的盧師卦都是同屬山東士族集團的,而長孫延、元烈虎、獨孤無月都是同屬關隴集團的,而且他們的家族都是關隴集團的核心成員。
韓藝曾以為他們是敵對的,因為他剛來長安,就見到崔戢刃對付獨孤無月,但是如今看來,他們的關係要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韓藝,韓藝。”
忽聽得有人叫他。
韓藝轉頭一看,隻見楊蒙浩跑了過來,興奮道:“韓藝,你這話劇真是太好看了。”
韓藝笑道:“是嗎,多謝少公子來捧場。”
楊蒙浩嘿嘿道:“彆這麼說,咱們可是兄弟。”說著他自己一愣,又低聲道:“這事咱們知道就是了,你莫要傳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爹爹其實不準我來這,我是偷偷來的。”
韓藝笑著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楊思訓為什麼這麼做,楊思訓雖然古板,但畢竟出身與官宦子弟,如何看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目前一切都還未明了,他當然不想卷入其中。
“蒙浩,走了。”
“就來,就來。”
楊蒙浩朝著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句,又朝著韓藝道:“韓藝,你放心,我會經常來捧場的。”
韓藝點點頭。
“那我就先走了。”
“早點回去,哦,順便代我向你表姐問一聲好。”
“知道,知道。”
楊蒙浩敷衍幾句,就與那些狐朋狗友離開了。
那些太子黨也都紛紛離開了,轉眼間,廳中已經空空如也。
劉娥似乎還未從惶恐中醒悟過來,呆呆的望著門口,“國舅---國舅公就這麼走呢?。”
“不走難道還留在這裡吃夜飯麼,那我們豈不會虧死去。”韓藝一笑,走到前麵的位子位置上坐了下來。
要是國舅公肯留下來吃夜飯,虧死也值得啊!劉娥緊跟過去,問道:“那國舅公跟你說了什麼嗎?”
韓藝道:“說什麼,你不都聽見了嗎?”
劉娥道:“就那些啊!”
“不然呢?”
“我以為國舅公還會跟你多說幾句話了。”
韓藝當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笑道:“現在是我們有求於國舅公,而不是他求於我們,他可以不需要我們,而我們必須依靠他,否則性命難保。
目前這話劇究竟有多少威力,誰也不知道,在一切尚未明朗時,他當然會選擇置身事外,萬一出了亂子,他便可跟我們撇清關係,他現在隻需要稍微給以威懾,讓其他人不敢輕易動我們,但也不至於跟我們拉近關係,他要看我們究竟能夠給他帶去多大的利益,然後再決定是否招攬我們,如此一來,他就有回轉的餘地,這是政客最基本的思維。”
劉娥害怕道:“你說國舅公隨時都可能拋棄我們?”
“這是當然,他畢竟是國舅公,我們隻是普通百姓而已。”韓藝說著一笑,道:“但是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劉娥抹了抹汗,現在她想退出,都已經來不及了,隻能依靠韓藝了,馬屁隨心而出,道:“不管怎麼說,韓小哥真是料事如神,我算是服了。”
韓藝笑道:“這可都要感謝你。”
劉娥錯愕的望著韓藝,“不知韓小哥這話從何說起。”
韓藝繼續說道:“若非你將《氏族誌》的事告知我,我也不敢這麼做。”
“《氏族誌》?”
劉娥一臉疑惑。
韓藝點點頭道:“那一日我聽你說完這《氏族誌》時,就總感覺太宗皇帝撰寫著《氏族誌》非常矛盾,但隨後我就想明白了。
太宗皇帝知道這些古老的家族已經深入人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遠遠高於關中新起的貴族,想要消弱他們,必須從根本上做起,簡而言之,就是消弱這些士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那麼寒族自然是消弱士族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這就不難理解太宗皇帝為何想儘辦法啟用寒族,我以為這些寒門子弟的能力倒還隻是其次,關鍵在於,太宗皇帝希望挑起寒門和士族的鬥爭,從而削弱這些士族的勢力。
但是可惜的一點,太宗皇帝必須又要依靠貴族勢力,特彆是關中貴族,因為這些太宗皇帝核心勢力,如果一味的籠絡寒門,那麼可能誤傷到關中貴族,所以你仔細想想這《氏族誌》,其實並沒有將寒門士族概括在內,裡麵隻是提高了關中貴族的地位,貶低了山東士族,與寒族並沒有任何關係。
這也是太宗皇帝推出《氏族誌》最失敗的一點,因為他顧慮的東西太多了。”
劉娥聽得似懂非懂,道:“你說倒是有道理,但是這跟國舅公來這裡有何聯係?”
韓藝笑道:“你不是說太宗皇帝和國舅公的關係最好麼。”
劉娥點點頭。
韓藝道:“那麼也就是說,這個《氏族誌》極大可能與國舅公有關,要知道長孫氏可是排在第二,雖然效果不大,但是他們的思路並沒有錯,想要削弱這些士族,唯有依靠寒族,而我的話劇,也是繼承了這一個思路,我將熊飛設定為了寒族,目的也就是希望挑起寒族和士族之間的矛盾。”
劉娥道:“但是這同樣對關中貴族不利。”
韓藝嗬嗬道:“你說的沒錯,這也是為什麼太宗皇帝利用賣混買婚來作為撰寫《氏族誌》的主要原因,因為關中貴族不具有這一特性,憑這一點就能很好的將兩者分開來,我同樣也是如此,《白色生死戀》的中心思想也就是在這婚姻之上。
當百姓看到這話劇,聯想到的一定是崇尚門第婚姻山東士族,而非關中貴族。我這走的完全就是太宗皇帝和國舅公的思路,我敢說國舅公聽到這話劇時,心裡一定會認為這與他想法不謀而合,常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若道相同,自然相謀。所以我才敢肯定他一定會來幫我撐腰的。
我們現在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緩衝地帶,一方要除掉我們,一方要保我們,這就是我希望的,隨著他們的爭鬥,我的地位將會與日俱增,若非到了必要時刻,誰都不敢輕易動我們,如此一來,我們便可以趁機爭取我們想要的東西。”
劉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韓藝突然一歎:“不過今日的結果倒是令我不太滿意,我終究還是小看了那崔戢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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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目前才剛剛開始,你就親自出麵,是不是有些大題小做了,就算崔兄再厲害,也不至於驚動爺爺你出麵,其實---其實就算由孫兒我出麵,崔兄也不敢妄動的。”
長孫延坐在馬車內,一臉鬱悶的向長孫無忌說道。
崔戢刃是和他一輩的,崔家那些老家夥都不沒有出麵,長孫無忌就親自出麵,這讓他有些殺雞用牛刀的感覺,從側麵來講,也是襯托他的沒用。
長孫無忌哪裡不明白自己的孫兒在想什麼,撫恤哈哈一笑,道:“延兒,你當真以為爺爺來這裡,是為了對付戢刃嗎?那你也太小看爺爺了,而且你也知道,爺爺其實一直都非常欣賞戢刃那娃的。”
長孫延疑惑道:“那爺爺你來此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來見識一下那話劇啊!”
“啊?”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道:“爺爺當然知道,就算讓你來,戢刃也絕不敢妄動的,但我們不是要對付戢刃,而是他身後的崔家,以及各大山東士族,而韓藝的話劇就是一柄利器。
韓藝的目標或許是戢刃,但是我們決不能這麼想,不然的話,我們就成了韓藝手中的刀,所以我們應該要把注意力放在這出話劇上,如果天下百姓都知道連當今仆射都對這話劇讚不絕口,那麼話劇必將會名聲大噪,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關注這話劇。”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道:“當然,關鍵還是這話劇的確有它精妙之處,或許真的能夠徹底瓦解山東士族的根基,越多的人認可,就對山東士族不利。”
長孫延皺眉道:“但是這話劇當中也有一些關於寒族和貴族的矛盾,我們長孫家也是貴族,可能也會受到不小的連累。”
他們這些關中貴族雖然沒有山東士族那麼看重門第婚姻,但是他們也都是相互通婚,因為他們也不可能會將自己的兒女嫁給庶人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
長孫無忌點點頭,又道:“記得太宗聖上曾在撰寫《氏族誌》時,說過一句話,‘山東士族,世代衰微,全無冠蓋,而靠以婚姻得財,不解人間何為重之?’其中意思你應該明白。
山東士族之所以久盛不衰,全因它們在百姓心中已經根深蒂固了,並不是因為他們為了大唐立下多少功勞,即便是當初的房玄齡、魏征、杜如晦也隻是與他們聯姻罷了,並非是他們家族的人。
相比之下,我們關中貴族,為了大唐立下汗馬功勞,太宗聖上希望的是百姓尊重的是那些對國家有功之人,而非那些自吹自擂,孤芳自賞之人。不論發生什麼事,誰也抹不去李家,我們長孫家、元家、韓家、獨孤家對大唐做出的貢獻。
而像崔家這些家族多半都是有一些沽名釣譽之輩,那些寒族可以說你們崔家跟我一樣,並無功勞,憑何你在我之上,但是他們卻不能這樣對我們長孫家說這話,這就是我們和他們的區彆所在。
太宗聖上希望的是百姓尊重對大唐有功之人,而非那些什麼都不是的士族子弟,而且韓藝將這一出話劇的重點放在門第婚姻上,也就是在避免這一點,所以這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傷害,即使有,我們也不怕,隻有那些心虛的人才會害怕。”
長孫延點點頭道:“孫兒明白了。”
長孫無忌一歎,“不過戢刃那孩子也確是聰明,想必他已經想到,韓藝不過是揚州一個小農夫,若無人給他撐腰,他決計不敢這麼做,如果他稍微莽撞一點,帶著怒氣前來找麻煩,除非他真的能夠阻止這話劇,否則的話,隻會越描愈黑,讓人以為他們崔家做賊心虛,我看他今日前來,不過隻是想來探個究竟。”
長孫延笑道:“我與崔兄從小玩到大,除了那個女人之外,我還從未見過他在誰手上吃過這麼大的虧,爺爺,這韓藝的確是一個人才。”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其實當初我看到揚州呈上的奏章,我就已經注意到這小子,也看出楊思訥想要提拔韓藝的意思,卻沒有想到其中發生了這麼多故事,這小子的確有過人之才。”
長孫延道:“那是否能夠為我們所用?”
長孫無忌笑道:“你以為呢?”
長孫延稍稍沉吟,道:“孫兒以為一個人的能力隻是其次,一個人的品行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一個品行不佳之人,能力越大,就越不可深交,甚至要先下手除掉他,因為心術不正之人,必生禍端。”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長孫延道:“爺爺不這麼認為麼?”
長孫無忌道:“世上之人,哪有好壞之分,人都是自私的,是好是壞,全都看那禦人之人,若是你有能力,奸可變忠,若是你沒有能力,忠亦可變奸。
當初太宗聖上還在位時,亦非滿朝忠臣,其中不乏奸惡之輩,雖然這些人雖然心術不正,但是能力尚可,故此太宗聖上明知此人品行不佳,兀自器重,因為太宗聖上有能力駕馭他們,就好比那侯君集,若是侯君集生在漢末,或許也是與那曹孟德一樣的梟雄,可惜他是生在太宗聖上時期,其下場早就注定了。”
說到這裡,他輕輕拍了拍長孫延的肩膀,道:“延兒,你一定要記住,用人之道,可不是根據對方的品行而定,那隻是無能之人給自己找的借口,真正的用人之道是根據自己的能力而定,若是自己控製不了的人,就必須儘早除之,決不能猶豫,不管其品行是忠是奸,因為人都是善變的,特彆是在權力麵前。”
長孫延頷首道:“是,孫兒記住了。”
長孫無忌似乎覺得長孫延太小了,與他說這些有些過了,嗬嗬一笑,又道:“其實要說到品行,在小一輩中,爺爺還是最欣賞你們這長安七小鬼。”
長孫延頓時老大不滿道:“爺爺,現在長安城都沒人這麼稱呼我們了,你也不要再這麼叫了,我們七個一聽到這稱呼,就覺得沒臉見人。”
長孫無忌一愣,隨即哈哈道:“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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