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我可不是在舍生取義(1 / 1)

隻見韓藝這間教室外,站著黑壓壓的一片,那真的是黑壓壓,因為這年頭可沒有路燈。

而站在最前麵的不是彆人,正是長孫衝父子、程處亮、盧師卦、獨孤無月等人,另外,後麵還站著不少學生。

“哇!怎麼這麼多人?”

崔有渝等人均感驚訝。

他們方才太投入討論中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門口窗外來了這麼多人。

其實彆說他們了,韓藝也沒有想到。

“精彩!精彩!”

盧師卦突然撫掌叫好,“韓小哥,你這一堂課真是彆開生麵,精彩之極啊!”

“盧公子,你就彆來取笑我了。”

韓藝苦笑道。

“就是。”

蕭曉哼道。

韓藝瞥了眼蕭曉,隨即道:“下課了,都回去睡覺吧。”

說著,他往門口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揮著手道:“都站在這裡乾什麼,還不快去睡覺,莫不是明早都想衝冷水浴了。”

一陣噓聲響起,這些公子哥們仗著是夜裡,嘀咕著各種鄙視之言離開了。

這群混蛋,真是一點麵子也不給,不過你們也彆囂張,明兒老子還有套餐等著你們,要不把你們這群混蛋給整哭了,老子還真是白來一趟。韓藝暗自冷笑,又向盧師卦等人詢問道:“你們怎麼都來呢?”

長孫延微微一笑,道:“我們原本也是在上課的,可是聽得你們教堂最為熱鬨,於是就過來看了下,可這一看,這雙腿可就邁不動了。”

韓藝略顯驚訝道:“如此說來,你們已經來了許久呢?”

盧師卦道:“有一會兒,隻是你們討論的太過投入了,以至於沒有發現。說真的,我以前也上過學,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學堂能夠做到如此,聽者、觀者、說者都能如此專心。”

韓藝嗬嗬道:“那隻是你們的老師沒有實實在在的羞辱你們一番。”

盧師卦哈哈笑了起來。

長孫延道:“實不相瞞,方才你的這一課,可是我一直以來夢想中的課堂,學堂上就該如此,一味的隻聽老師講解,隻會讓課堂變得十分無聊,反之,爭論反而能夠讓學生理解的更深。”

獨孤無月淡淡道:“不過尊師重道的思想,是不可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韓藝笑道:“各位,你們再這麼說下去,我真的是羞愧的無地自容了,其實之所以會發生這種情況,主要還是因為我的學識淺薄,我隻能這麼去教,如果要我一本正經去教,那我就算挖空腦袋也辦不到。”

盧師卦笑道:“你就彆妄自菲薄了,你的這一堂課,令我等也是受益匪淺,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我看這一句話就不比聖人之言差。”

韓藝道:“你這是在害我啊!”

幾人又是一陣大笑。

程處亮突然湊了過來,大掌壓在韓藝肩上,嘖嘖稱奇道:“韓藝,真是想不到你還能教書?”

韓藝不露聲色的擺攤這廝的魔爪,笑道:“我可沒有教他們讀書,我是叫他們做人之道,而且與皇家警察有關,這皇家警察本是我想出來的,我對此當然有些理解,如果要將軍去授課兵法,將軍也能夠滔滔不絕,這是一個道理。”

程處亮咧嘴一笑道:“這倒也是。”說著,他目光突然瞥向一直沉默的長孫衝,道:“長孫兄,你咋不說話?”

長孫衝一怔,搖頭道:“哦,沒事,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告辭。”

說著,他就轉身離開了。

“他這是怎麼呢?”

程處亮一臉困惑道。

長孫延微微皺眉,道:“我也先告辭了。”

言罷,他就追了過去。

程處亮打了個哈欠,道:“那行,我也先回去睡覺了,真是困死我了,聽了半天,也沒有聽懂你們在說什麼,真是無聊。”

轉眼間,就剩下韓藝、盧師卦和獨孤無月了。

韓藝好奇道:“駙馬爺這是怎麼呢?”

獨孤無月道:“長孫叔叔自小就酷愛讀書,如今又掌管秘書監,可謂是博覽群書,但是長孫叔叔跟崔有渝等人一樣,都是信奉聖人之言,從未有過質疑,我想方才你的那一堂課令他產生了困惑,故此才會如此。”

盧師卦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其實就連我也對自己過往的學習產生了質疑。韓藝,你方才那首詩真是富含無儘的哲理,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生在此山中。我們皆是生在山中,卻還可笑的以為對山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卻不知自己始終是原地不動。”

韓藝道:“那也不是,其實早有人看透了山中迷霧。”

盧師卦道:“你說的是戢刃他父親?”

韓藝點點頭。

盧師卦道:“崔三叔的見識、遠見的確與眾不同,隻可惜他的這些見識並不能得到彆人的認同,相反還將他視作一個狂妄的瘋子。”

獨孤無月淡淡道:“韓藝的這番言論,也不見得就會得到大家的認同。世上的聰明人不勝其數,他們不是不懂,而是因為他們看得太透徹了。”

盧師卦嗯了一聲,道:“就說你方才說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且不說究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如果人人都讀書,那我們這些士族還怎能立足,正是因為讀書人少,故此讀書人才會受人敬仰,我們這些士族才能獲得極高的名望。”

獨孤無月道:“我想韓小哥也知道這個原因吧。”

韓藝點點頭。

獨孤無月道:“你方才說的是痛快,但是這也可能掀起軒然大波,你可有想過後果。”

盧師卦也略顯擔憂道:“是啊!韓小哥,你這麼做,可能會招致非常嚴重的後果。”

韓藝笑道:“正是因為二位的這番擔憂,才導致這一番言論直到今日才冒出來,但是我始終堅信,總會有人說出這一番話的,不是我,就是你,那是我與不是我又有什麼區彆呢?”

盧師卦聽得心中一陣慚愧,道:“難道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害怕嗎?這可不是小事?”

韓藝反問道:“盧公子在反對家族聯姻時,不是也勇者無懼嗎。”

盧師卦搖頭自嘲的笑道:“我要是不害怕的話,當初就不會逃離長安了,那掩耳盜鈴說的就是我這種人。”

韓藝嘿嘿道:“我也不見得就是在舍生取義呀!”

盧師卦和獨孤無月相覷一眼,默契的一笑,便也不再過問了。

......

......

喪氣、焦慮、憤怒的氣氛充斥在學院宿舍裡麵。

這一日絕對是他們其中的大部分人,一生中遭遇過最為挫敗的一日。

如果說白日的訓練,不是他們擅長的,那還能找理由安慰自己,那麼今晚的授課,他們可就再也無法逃避了。

要知道這聖人之言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如果都是文盲,何談士族。

然而,韓藝的一番言論,讓他們對於自己深信不疑的文化,產生了懷疑,沒有比這更加傷人的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們怎麼能夠被一個田舍兒說得啞口無言。”

裴少風坐在坐上,雙目注視著地麵,喃喃自語著。

崔有渝、柳含鈺等人都是沉默不語,但是他們雙目都充滿怒火。

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彆說韓藝是一個田舍兒,即便不是,韓藝他不過也二十左右,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況且韓藝還沒有讀過什麼書,更加令他們氣餒的是,他們都清楚自己是無法寫出一篇超過那首詩的感悟,這絕對是一種無法饒恕的失敗。

想不通。

怎麼也想不通。

他們真的願意這一切都是夢,即便是噩夢,他們也能夠欣然接受。

“哎喲,累死我了。”

這時,屋外走來一人,不是蕭曉是誰。

尉遲修寂道:“蕭曉,你不會還真把那木板給擦了吧。”

蕭曉沒好氣道:“不然呢?韓藝那廝叫兩個士兵守著我,換你你不擦?不過你也用不著急著嘲笑我,馬上就會輪到你了。”

尉遲修寂哼了一聲:“我堂堂尉遲修寂,豈會怕那些,就那些士兵,他們的父母可能都是我爺爺的部下,他們敢對我怎麼樣?我還就不擦了,他能奈我何。”

蕭曉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兒下午也說過不洗衣服的。”

尉遲修寂隻覺臉頰發燙,道:“那---那衣服是穿在我身上的,我不洗那是自己遭罪,那木板與我何乾,我告訴你,我絕不會擦的。”

崔有渝道:“行了,你們現在還有心情說這些麼,那田舍兒都已經騎到我們頭上了,我們家族的臉都給我們丟儘了。”

裴少風道:“不錯,我們必須得想辦法對付那田舍兒,一定要讓他嘗嘗咱們的手段,士可殺不可辱。”

尉遲修寂眼中一亮道:“咱們乾脆將那廝打一頓,他不過就一個田舍兒,就算打他一頓,咱們也不會有啥事的。”

蕭曉翻著白眼道:“你可知道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人是誰麼?那可陛下身邊的隨行護衛,就算咱們一起上,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再說這周邊這麼多士兵,咱們去也就是送死,還給了他一個整我們的機會。”

柳含鈺突然道:“哎,蕭曉,你姐的手段我們可都是知道的,要不請你姐來幫忙對付那田舍兒?”

蕭曉雙目一瞪道:“柳含鈺,你要再這般說,休怪我對你不客氣,我姐是什麼人,你讓她去對付一個田舍兒,你這不是羞辱我姐麼。”

柳含鈺道:“難道咱們就這麼算了麼,仍由他欺負,那樣的話,我寧可回家去。”

崔有渝冷笑一聲道:“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這個訓練營我本來也不稀罕待在這裡,但是我即便要走,也得先將這田舍兒給趕出去。”

尉遲修寂道:“難道你有辦法?”

崔有渝哼道:“那田舍兒狂妄自大,殊不知已經犯下大忌,且讓他猖獗幾日,你們等著看好了,他一定會自食其果的。”

蕭曉撇了撇嘴,一臉不屑的表情,爬上床去,打著哈欠道:“抱歉,我先睡了,明兒還得早起了。”

......

......

在另一間宿舍內。

“哎呦!真是累死我了,早知是這樣,我就不來這裡了。”

趙天富趴在床上,哀聲連連。

坐在邊上的一人道:“可不是麼,我現在都後悔了,要不是那狗屁矚目禮,我早就回去了,真是活受罪。”

上鋪一人縮在被窩裡麵道:“我也想回去了。”

趙天富突然朝著上鋪說道:“小蒙,你睡了沒?”

“乾嘛?”

“我記得這韓藝以前好像是你家的下人?”

“什麼下人,門客好不。”楊蒙浩怒辯道。

另一人道:“小蒙,你咋不早說啊!韓藝既然是從你家出來的,那理應念及舊恩,好生對待你,你趕緊去跟韓藝說道說道,咱們也不要求多了,每頓多給幾塊肉吃,不要讓咱們洗衣服、跑圈就行了。”

趙天富也道:“就是,小蒙,咱們兄弟的生死可就全在你手裡了。”

楊蒙浩心想,你們當我不想麼,可是韓藝肯定不會答應的,不行,若是告訴他們實情的話,那他們肯定會嘲笑我的。他眼眸一轉,哼道:“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我來的時候,韓藝就屢屢說要照顧我,好報答我楊家的知遇之恩,是我自個拒絕了。”

趙天富叫嚷道:“你為什麼要拒絕?”

楊蒙浩怒道:“這還不都怪我爹爹,你們都知道我爹爹是怎樣的人,他最恨這些了,來的時候就警告過我,決不能去找韓藝,不然的話,就將我送去江南我二叔那裡,讓我二叔來管教我,我可不想離開長安,隻能拒絕韓藝的好意,唉...彆說了,彆說了,越說我越氣。”

“啊---真是慘無人道啊!”

“何時是一個頭啊!”

趙天富幾人紛紛慘叫一聲,他們幾個年紀都比較小,故此抗壓能力都不太行,他們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楊蒙浩縮在被窩裡麵,聽得他們不再過問,暗自鬆了口氣,心裡開始嘀咕起來,要是韓藝是我姐夫,那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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