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用詢問的目光望著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輕輕一歎,淡淡道:“這不是最壞的結果!”
言罷,就率先走了出去。
而李弼一直都在宮外候著,突然見到李勣竟然被兩個太監攙扶著走了出來,嚇得大驚失色,趕緊上前,“大哥,你怎麼呢?”
李勣搖頭道:“老毛病犯了,快些送我回家吃藥。”
“哦!”
李弼一聽這話,心放了下去,趕緊攙扶著李勣上的馬車,然後揚長而去。
正所謂你褚遂良有張良計,他李勣也有過牆梯。
李勣也是老奸巨猾,他才不甘心自己被賣在裡麵,如果他留在那裡,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支持,要麼反對,不可能中立,因為經褚遂良那麼一說,他不說話都成長孫無忌一邊的了,唯一中立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
如果他中立的話,對於長孫無忌而言,自然是好事,長孫無忌就擔心他站在李治那邊。
忽然,在邊上的一個角落裡麵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韓藝,他望著離去的馬車,不禁皺了皺眉頭。
......
長孫無忌、褚遂良、於誌寧三人來到兩儀殿內,隻見李治一個人坐在裡麵。
目光一接觸,李治是緊張的要命。
但是他們三人倒是非常淡定,畢竟在麵對李治的時候,他們三人不管是在心裡上,還是實力上,都占有絕對的優勢,上前行了一禮。
李治目光一掃,事先也知道李勣跑了,他也沒有辦法,至少李勣目前表現的還是中立的,你還去問罪他,那萬一惹火了李勣,跑去跟長孫無忌一邊了,這就沒法愉快的玩下去了。
“三位愛卿請坐。”
李治麵無表情,手一伸,但仔細一看,他的手還是有些顫抖。
長孫無忌、於誌寧、褚遂良三人坐了下來。
這絕對是大唐最為高端的會議,也由此拉開了決戰的序幕。
從這由此可見,真正頂尖的對決,不是像電視裡麵演得那樣,勾心鬥角,暗地裡使絆子,那都是女人玩的東西,就好像現在武媚娘玩那些手段,上不得台麵的,在這種層麵上的決戰,比得就是實力,沒有實力,一切都是浮雲。
可是這兩軍對壘,李治真心感覺自己有點孤軍奮戰呀,但是事已至此,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開門見山道:“皇後無子,武昭儀有子,朕今欲立武昭儀為後,不知三位愛卿以為如何?”
非常直接,都到了這層麵上了,還是說那些有的沒的,沒用,大家就攤開來說。而且,關於立武媚娘為後,李治隻跟長孫無忌說過,那還是在家宴的時候開的口,這是第一回在正式場合談及此事,這是非常有必要的。
長孫無忌沒有做聲,其實他從頭至尾,也沒有當著李治的麵反對過,他跟楊氏、許敬宗都說過,但從未跟李治表過態,因為他如果當麵跟李治衝突,那就是大問題了,他是托孤大臣,又是舅舅,又是當朝第一人,不到最後時刻,他不會選擇跟李治正麵開戰的。
而於誌寧膽小怕事,再加上剛才褚遂良已經表過態了,那都由褚遂良說吧。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躊躇滿誌的褚遂良站起身來,道:“陛下,皇後出身名門,又乃先帝親自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崩時,曾將陛下和皇後的手放在臣的手裡,說:朕這一對佳兒佳婦,今托付於卿。此言猶在耳邊,陛下當時也在,臣可有說錯半字?而如今皇後未聞有過,豈可輕廢!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
李治聽得眉角抽了抽,心中很是不悅,他就煩褚遂良動不動就拿李世民出來教訓他,李世民在的時候,他已經被教訓的夠慘了,都快嚇出心理疾病來了,如今李世民都去世了,你們有必要還整天將李世民掛在嘴邊嗎?現在我李治才是你們的皇帝呀!道:“愛卿此言差矣,皇後無子嗣,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怎能說未聞有過呢?”
褚遂良知道李治也就能拿這個來說事,這都是早就備好的,緩緩說道:“陛下言之有理,據《大戴禮記》記載,有婦人七去之說,其一,不順父母,為其逆德也;其二,無子,為其絕世也;其三,淫,為其亂族也;其四,妒,為其亂家也;其五,有惡疾,為其不可與共粢盛也;其六,口多言,為其離親也;其七,竊盜,為其反義也。其中就包含無子,但此無子非常陛下口中的無子。
其文後半段有詳細說明,‘無子’要到知天命之年才可以確定,而皇後不過二十五而已,陛下說皇後無子,為時過早,此例已經列入我大唐律法中。另外還有規定,即使知天命之年還沒有生子,但是隻要儘過孝,給父母送過終,這樣的妻子也不能出,而皇後當初是給唐太宗送過終的。”
這古人還是非常保護婚姻的,也可以說是保護女人,這女人要到五十歲還沒有孩子,丈夫才能休妻,但這還有什麼休的,都五十歲了,其實就是不準單方麵離婚,但是話說回來,離婚在唐朝也是非常常見的,女子還是弱勢群體。
要講道理,褚遂良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這時候就體現讀書的用處了,因為古人尚古,你得引經據典,才能說服彆人。韓藝厲害的是歪理,是鑽空子,你要他跟褚遂良講道理,他也講不過。
李治不爽的看著褚遂良在那裡滔滔不絕,怫然不悅道:“朕乃天子,豈能與尋常百姓一樣,朕的後嗣可是關乎大唐江山。”
言語間,透著威脅之意。我是天子,律法跟我有毛關係,你拿律法來束縛我,你是在開玩笑嗎?
褚遂良道:“陛下貴為天子,就更應該以身作則,這麼做不合乎禮法,倘若陛下這麼做了,百姓必定爭先效仿,到時我大唐禮製必將崩壞,禍亂四起。還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著想,斷此念想。”
李治見來硬得不行,語氣又緩和了幾分,道:“凡事不可儘拘於禮法,一味的墨守成規,又怎會進步呢?”
褚遂良道:“那參天大樹,可為其美觀,修剪枝葉,但不能為求美觀,而挖其根,那即便是參天大樹,也必將會壞死,有些東西是不可以改變的。而且,皇後才是先帝指認的,若陛下以此罪名廢除皇後,憑何服眾,陛下怎能以一己私欲,置江山社稷和孝順而不顧。”
這老家夥油鹽不進。李治怒了,瞪著褚遂良。
褚遂良有名的剛猛,絲毫不懼,也看著皇帝。
這個老匹夫!李治暗罵一句,目光左右一瞥,長孫無忌和於誌寧兩個老頭低垂著眼瞼,沉默不語。他們不說話,就是表示支持褚遂良,不支持的話,那肯定會反對褚遂良的。
這裡攏共才四人,三人反對,他又說不過褚遂良,再說下去,也隻會自討沒趣。李治一揮手道:“朕有些累了,你們先退下吧。”
褚遂良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
“老臣告退!”
三人齊齊行禮,退了下去。
這第一回合交鋒,以李治全麵落敗而告終,過程非常之快。
但這隻是雙方一次試探性的正麵交鋒。
其實褚遂良是要咬定三點,“名門出身”、“先帝所托”和“未聞有過”。
這王皇後出身名門,知書達理,就是性子高冷了一點,大小姐脾氣,但也不可能做出什麼有違婦德之事,畢竟接受過良好的教育,為什麼要選名門之後來做皇後,還是有一定的道理。唯一的令人詬病的就是沒有生養,李治隻能拿著一點來說事,找不出其他的過錯了。至於掐死公主和厭勝之術,沒有具體證據證明是皇後乾的,還真查起來,肯定還會旁生枝節,指不定會查出什麼來。
因此,李治也不敢提出來,一旦無法證明,那他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
......
“褚遂良,你這老匹夫,朕饒不了你。”
回到後宮的李治,開始抓狂了,破口大罵。
武媚娘一直在等候消息,可一聽這罵聲,一顆心就墜了下去,急忙迎上前去,道:“陛下,這是誰把你氣成這樣?”
“還能有誰,不就是褚遂良那老匹夫,就會倚老賣老,仗著讀過幾年書,就誰不放在眼裡,他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李治方才忍著不敢發作,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盤,這如何還忍得住,劈裡啪啦,將褚遂良從頭罵到腳。
武媚娘原本非常失望,可一聽李治這罵聲,不免又燃起了希望,李治罵來罵去,其實就一個意思,就是褚遂良沒有給他麵子,這凸顯皇權旁落,李治肯定不會罷休。趕緊給李治倒了一杯茶,道:“陛下還請息怒,莫要氣壞身子了,先喝一杯茶。”
李治瞧了眼武媚娘,接過茶杯來,看了看,確實喝不下去,將茶杯放回桌上,坐了下來,獨自生著悶氣,這事他都不好意思生彆人的氣,太沒有出息了。
武媚娘見罷,伸手握住李治的手,道:“陛下息怒,這都怪臣妾,都是因為臣妾,陛下才如此生氣,臣妾願陛下一同麵對。”
李治聽得就更加不是滋味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這怎麼能怪你了,要怪就怪褚遂良那老匹夫。”
武媚娘聽他就罵褚遂良,明明是約了四個人,好奇道:“那不知道國舅公、左仆射,還有司空他們是如何說的?”
李治一愣,歎道:“舅舅與左仆射都沒有做聲,但他們肯定是支持褚遂良的。至於李勣麼,哼,朕自問待他不薄,可是沒曾想到,他竟然臨陣退縮,裝病溜走了。”
武媚娘黛眉一皺,道:“臣妾以為陛下不應責怪司空,至少他也並未站在褚遂良這一邊的。”
李治道:“但是朕此刻真的非常需要他的幫助。”
武媚娘心裡哪能不知,但問題是李勣似乎不願摻合,你逼他的話,還可能會將他逼到長孫無忌那邊去的,這事情就變得非常微妙,道:“陛下還是找禦史大夫他們商量一下吧。”
李治歎道:“褚遂良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朝中無人能夠爭得過他,朕看他們也沒有辦法。”
武媚娘眼中一亮,道:“以臣妾之見,倒也未必。”
李治困惑道:“你此話怎講?”
武媚娘道:“陛下莫不是忘記,有一人屢屢令褚遂良啞口無言。”
李治微微皺眉,道:“你說的是韓藝?”
武媚娘點點頭。
李治沉吟片刻,苦惱道:“但韓藝資曆尚淺,官職又太低,哪有資格與舅舅他們坐在一塊論事。”
武媚娘皺了皺眉,她一直都想提拔韓藝,苦於朝中所有大臣都反對,如今想用都沒法用,思索片刻,道:“不管怎樣,陛下總得見見他們,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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