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戢刃、盧師卦、王玄道、鄭善行回過身一看,隻見韓藝走了過來。
王玄道目光閃爍了幾下,饒有興致的問道:“不知韓小哥此話又從何說起?”
韓藝笑道:“幾位可有興趣聽在下說一個故事!”
“妙極!我可是最愛聽韓小哥說故事!”王玄道當即興奮道。
鄭善行、盧師卦也是好奇的望著韓藝。
唯獨崔戢刃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韓藝笑道:“在我梅村有一戶姓曾的人家,你們知道的像我們這種田舍兒那都是屬於放養的,平時小病一般都不管,這一家人當然也是如此。”
王玄道聽的有些莫名其妙,隻覺這個故事平淡無奇,不像似韓藝的風格,韓藝說故事,一般第一句話就得嚇死人。
韓藝繼續說道:“直到八年前,這家的男人突然有些咳嗽,起初家人都沒有在意,那男人自己也是如此,照常下田乾活,但這咳嗽始終未有痊愈,就這樣咳了一年之久。一年之後,男人的病情突然加重,經常咯血,每日每夜都疼的死去活來,甚至於經常拿頭去撞牆,整個人枯瘦如柴,一個個大瘤子鼓了出來,非常的可怕,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最終那男人就被活活疼死過去。”
王玄道道:“這病聽著雖然有些慎人,但是這故事並未有什麼吸引人的。”
“你彆著急,我還沒有說完。那男人雖然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但是卻給他的家人留下了非常特殊的陰影。”
崔戢刃聞言,稍稍皺了下眉頭。
王玄道瞥了崔戢刃眼,又向韓藝問道:“什麼特殊的陰影?
“咳嗽恐懼症!”
“咳嗽恐懼症?”
王玄道和鄭善行驚呼道,這聽著都有些嚇人啊!
盧師卦卻是問道“何謂咳嗽恐懼症?”
韓藝道:“顧名思義,就是對咳嗽有著極大的恐懼,尤其是那男人的夫人,在她眼中漸漸形成一種咳嗽等於死亡的概念,因此隻要她的孩子稍微有點咳嗽,她就請郎中,上廟拜佛,一家人都活在這陰影之下。”
盧師卦皺著眉頭道:“這生老病死,我也見過不少,也見過不少因病痛而去世的百姓,但未有聽說過這種現象。”
韓藝笑道:“敢問盧公子,你難道治完病,還在病人家中住上一段時日。”
盧師卦愣了下,搖搖頭道:“那倒是沒有。”
“這不就是了。”韓藝笑道。
鄭善行好奇道:“為何會如此呢?”
“因為愛!”
“愛?”
三人異口同聲道。
韓藝點點頭,道:“他們夫婦是非常恩愛的,這愛越深,失去的時候就越痛苦,這一種愛與痛的糾結,就會產生出一連串的現象,其中就包括咳嗽恐懼症,什麼讓它失去心愛之人的,就是從這咳嗽而起,因此一旦咳嗽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仿佛就敲響了喪鐘。那婦人同樣也非常愛她的孩子,她無法承受再失去孩子,因此隻要她孩子咳嗽,她就非常緊張,但是同時這種現象會傳染的,導致他們一家人都活在病痛的陰影下,最後甚至演化成隻要有一點點小病,一家人都極為的恐懼,惶恐不安,經常徹夜失眠,他們一家人都活得非常壓抑,精神非常萎靡,長此下去,恐怕悲劇會再度上演。所幸的是,他們遇到一個偉大的心理學家,才慢慢的從這一種心理疾病中走了出來,而這位偉大的心理學家將這一種症狀命名為杯弓蛇影綜合征。”
王玄道笑道:“我想這位偉大的心理學家定是韓小哥。”
韓藝驚詫道:“你如何知道?”
鄭善行當即一翻白眼。
王玄道道:“你不是說心理學是你所創麼?”
韓藝訕訕一笑,突然道:“其實我也有一種全新的心理病。”
王玄道道:“是麼?”
韓藝點點頭道:“喚作王玄道尷尬綜合征。”
“嗯?”王玄道錯愕的看著韓藝,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吝嗇一笑,道:“但是我更加好奇你是如何讓那一家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當然是對症下藥!”
韓藝笑道:“首先要追本溯源,他們為什麼會這樣,有兩點,其一,他們心理無法接受親人的離世的事實,然而很多心理疾病都是因為不肯接受現實而產生的。其二,他們隻是記住了一生中最消極的一麵,因此他們心裡隻有消極的東西,看待任何事都是消極的看待。
因此我跟那婦人交談的時候,我更多的是跟她談她丈夫發病之前的一些事情,他們是如何相識相知相愛,他們夫妻的一些感人故事,以及他們曾今對於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其實,他們最痛苦的也就是那一個月而已,但是他們的一生中有很多積極的回憶,因此我慢慢幫她找回那些積極而甜蜜的回憶,當人的回憶裡更多的是積極向上的一麵,那麼他在對待任何事都是往好的一麵去想,那麼消極的影響就會慢慢消退,自然而然就會重新拾回對於生活的熱愛的憧憬。”
盧師卦連連點頭道:“韓小哥這一番話真是令人受益匪淺。”
說著,他們三人同時看向崔戢刃。
崔戢刃皺著眉頭,一語不發的往前走去。
當他經過韓藝身邊的時候,韓藝突然道:“諱病忌醫,是弱者所為。”
崔戢刃道:“欺世盜名,自吹自擂,是小人所為。”
韓藝道:“我雖然與崔大姐素未蒙麵,但是我一直感覺崔大姐是一位偉大的女性,難道這也是欺世盜名嗎?”
崔戢刃狠狠瞪著韓藝。
韓藝道:“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追求自由,為了自己的夢想,勇往直前,寧死不屈,偉大不過如此。我甚至認為崔大姐就是女中屈原。崔大姐沒有拋棄任何人,她也不是懦弱,相反,她是一位非常勇敢和聰明的女人,她在絕望之中,用她的生命發出最後的呐喊,她留下了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讓熟知她的人一生都將受用無窮。也許今時今日沒有人能夠理解她的那種浪漫主義,但是我相信以後她的這種精神必將會被世人推崇,因為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
崔戢刃直視著韓藝半響,漸漸的又收回目光來,眼中一片黯然,默默的從韓藝身邊走過。
韓藝繼續道:“其實你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或者說你跟她其實有著相同的追求和理念,不然的話,你當時也就不會支持她,隻是這結果讓你有些承受不了。但如果你還敬愛著她,就應該支持她和理解她,好好珍惜她留下來那一筆寶貴的財富,那種對於夢想的執著。
正如我方才所言,如果你一味的消極麵對,你傷害的不隻是你一個人,還有你身邊所有的人,每個人都身處在崔大姐離開的陰影下,但其實悲痛的根源不是來自於崔大姐,而是來自於你,崔戢刃。這可能是崔大姐最不願見到的。”
崔戢刃兀自往前走去,但是腳步並不快,忽然,他停了下來,望著路邊站著的崔紅綾和蕭無衣。當他看到崔紅綾眼中那悲傷淚光,心中仿佛被什麼刺了一下,他終於垂下了那高傲的頭顱,垂著頭快步往前走去。
“大---!”
蕭無衣一手拉住她,道:“讓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想我們得代他向你說一聲謝謝。”
鄭善行朝著韓藝笑道。
盧師卦和王玄道也是笑著點點頭。
韓藝搖搖頭道:“不用了,我也是受人所托,不然的話,我可不會幫他。”
王玄道微一沉吟,道:“無月。”
韓藝點了點頭,道:“當初在訓練營的時候,我欠獨孤一個人情。”
其實最能夠感受崔戢刃性格變化的人,就是獨孤無月,因為獨孤無月跟崔戢刃從小就認識,而且關係非常好,因為他們兩個性格方麵有點像似,獨孤無月是完美主義,崔戢刃是第一主義,但又因為崔紅綾,導致二人曾一度水火不容,最後隨著獨孤無月娶了崔紅綾,二人又冰釋前嫌。這種關係的不斷變化,讓獨孤無月能夠感覺到崔戢刃在崔大姐死後的一些變化,王玄道、盧師卦他們是無法感受到的。
而獨孤無月跟韓藝曾走得很近,獨孤無月也深刻的體會到韓藝的心理學,因此昨晚崔戢刃走後,獨孤無月就去找韓藝,將這種情況跟韓藝說了一遍,希望韓藝能夠幫助他。因為在第一期訓練營的時候,韓藝後來是極其不負責任,全虧獨孤無月和長孫延,但是訓練營可是韓藝提出來的,這讓韓藝覺得欠他們一個人情,於是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原來如此!”
盧師卦點點頭,道:“但是你的心理學還真是博大精深,令人難以置信。”
韓藝卻是苦笑道:“醫人者易,自醫難,如果我是他,我興許還不如他。”說著,他又看向不遠處的蕭無衣,會心一笑,感慨道:“崔戢刃的悲觀消極會影響到彆人,但如果身邊都是一些樂觀開朗,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人,那麼這心理疾病自然也就會不治而愈。”
說著,他便向蕭無衣走去,“夫人,我們該回去了。”
蕭無衣點點頭,來到韓藝身邊,笑道:“夫君,你方才說得真好。”
“多謝。”
“那---夫君,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韓藝道:“如果你是想讓我將同樣的話跟牡丹說一遍,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沒有這個必要。”
他怎麼知道?難道又是那該死的心理學?蕭無衣又驚又怒,激動道:“可我認為很有這個必要,元牡丹也是如此呀,你應該好好開解她,讓她承認自己的錯誤,讓她向因她受到傷害的人道歉,你也不希望元牡丹一直活在那痛苦的陰影下。”
韓藝聳聳肩道:“但我已經用愛感化了她。”話音未落,他隻覺如芒在背,立刻補充道:“但最先是你用愛感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