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一代新人換舊人(1 / 1)

時至今日,大考可以算是全部結束了,隻剩下吏部的麵試,但那隻是走一個形式而已。原本韓藝改製的時候,是加重了麵試的比重,但是如今這麼一搞,這李治也得顧及到李義府他們,因此不可能再出題考那些考生了,萬一一個都沒有回答上,那可就尷尬了,而製科的話就更加是如此了,吏部也不懂製科,想考也考不了,這個還是以賢者六院為重。

然而,一直以來,都是以進士登科登龍門,雖然如今明經、進士兩科合二為一,較比起以往的進士科,成色可能稍微要差一點,但是在大考前,進士科還是最為引人矚目的。然而,在考完之後,沒有人再提進士科,大家討論的全都是製科。

是三角函數。

是統計學。

是數學思想。

而且,士庶之爭也是圍繞著製科而展開的,因為在製科上,雙方都有亮點,但寒門顯然要更加得利一些,不是他們成績比士族優異,而是因為以前高門大姓壟斷仕途,他們是看不起寒門,常言道,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這個有明確的分級,但是如今這麼一考,大家都是旗鼓相當,寒門足以證明,我們寒門不比士族差。

因此,彆看製科搶走了所有的風頭,但其實這一回大考對於士庶的傳統概念,衝擊是非常大的,寒門變得更加有底氣了,因為這一回士族也可以說是傾儘全力,但是兩邊卻是趨於勢均力敵,這其實就是廢王立武帶來的一係列效應,因為廢王立武就是寒門戰勝門閥的一次決定性戰役。

但是士庶之爭的話,韓藝早就看淡了,他隻不過是借士庶之爭來觸發文理之爭,他表麵做的一切,好像是為了平衡士庶,其實他是要平衡文理,不然的話,他應該要在製科打擊士族,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這簡直就是一次無情的彎道超車啊。

這種情況其實也隻能發生在唐朝,要是換作明清,那縱使韓藝再賊,也是不可能完成的,因為那時候的科舉已經定型了,而唐朝的話,科舉才剛剛開始,並不被人重視,入仕的途徑太多了,但是大家都知道科舉是未來發展的趨勢,不過究竟該怎麼讓這科舉成型,大家都還在摸索當中。

因此韓藝主導的賢者六學能夠在這一回科舉當中,完成一次理科對於文科的成功超越。

當然,這最大的功臣莫過於李義府和許敬宗,若非此二人打著各自的小九九,韓藝是不可能有機會的。

若是可以的話,韓藝希望可以報答他們一番,但這是不可能的。在放完榜單的當日,韓藝直接從第一樓和得月樓訂製宴席,宴請賢者六院所有的人吃飯,不但有著長安最美味的佳肴,而且還有禮物,但不是鳳飛樓的產品,直接送羊肉給他們,整點實在的,因為這回幫忙的都是底層官員,你送香水給他們,他們也用不上。

而三省那邊,彆說宴席了,個個弄得是灰頭土臉,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閱卷官,那真會被人給罵死去。

即便沒這回事,就許敬宗、李義府那兩隻鐵公雞,也不可能如韓藝一般,花這麼多錢請客。

宴席還在進行中,韓藝、李淳風、閻立本三人就回到屋內休息了,他們不在的話,下麵的人能夠喝得更加儘興。這來到屋內,李淳風仿佛還在夢中一般,向韓藝道:“韓侍郎,我真是服了你。”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在此之前,我曾一度認為賢者六學還有一段很長路要走,要知道儒道皆是發展了數百年,才有今日之大成。可是如今的話,賢者六學卻已經贏得考生的青睞,這可都是你的功勞啊!”

這確實讓人宛如在夢中一般,在韓藝最開始提出賢者六學的時候,大家都認為這隻是一個笑話,隻是看能夠笑話多久而已,這才過了多久啊。

閻立本也是感覺不可思議。

“我哪有什麼功勞,這都是許敬宗和李義府的功勞!”

韓藝笑著搖搖頭,又道:“不過這才是剛剛開始,我們的確還有一段路要走。我們賢者六院這一回之所以能夠大獲全勝,皆因公平,但是公平能帶來的東西少之又少,一個新學派的成功與否,還是在於它能夠給國家和百姓帶去什麼,如果隻是公平的話,那這一回大考隻是曇花一現。”

閻立本撫須點頭道:“關鍵還是在於陛下是否會同意,賢者六院和戶部以及工部合作。”

“這個問題應該不大!”

韓藝搖搖頭,道:“真正的問題是在與我們賢者六院能夠培養出國家真正需要的人才,因此從明年開始,我們賢者六院可不能再這麼清閒下去,我們采取一套成熟的製度,來為朝廷培養人才,先從基層做起,利用數學、工學、農學等實用性,先為朝廷提供基層的精英人才,然後再利用數學思想,給予他們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我堅信用不了多久,朝廷將會有若乾大臣是以數學思想躋身於宰相行列中。”

韓藝終於吐露出自己的野心,這個其實也隱瞞不了了,這這一套組合拳打出來,但凡有腦子的人,哪裡看不出韓藝的用意,而且韓藝如果選擇繼續隱瞞下去的話,那首先就不能吹捧賢者六院,你不吹捧的話,人家就不會來。

這要是在半月之前,李淳風、閻立本估計也聽聽罷了,但是如今的話,他們是堅信不疑,而且對於賢者六院的前景,是充滿了渴望。

去年一年,賢者六院可能是朝中最清閒的部門,連韓藝自己都很少來,也沒有人關注賢者六院在乾什麼,其實也沒有乾些什麼,因為賢者六院根本沒有什麼人,九品院士又都是農夫、工匠,這種人他的上限就那麼高,全靠雲休這個大懶鬼的天賦在頂著,但是用不了多久,賢者六院將會是人才濟濟,朝氣蓬勃,這大展身手的時候可算是到了,能不讓人激動麼。

正當這時,一個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他朝著閻立本喊道:“父親!”

“文兒,你怎麼來了?”閻立本詫異道。

此人正是閻立本的兒子,閻學文。

閻學文在閻立本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麼?”

閻立本倏然站起身來。

李淳風忙道:“閻兄,怎麼呢?”

閻立本呆愣片刻,道:“鄂國公在十日前已經去世了。”

“啊?”

李淳風、韓藝皆是一驚。

這尉遲敬德可非一般人也,在十日前就去世了,怎麼他們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但是具體原因閻學文也是不知,三人立刻起身,急忙忙趕去鄂國公府邸。

等到他們趕到之時,裡麵已經是人山人海,清一色五品以上的官員,而且長孫無忌、程咬金等老臣都已經到了。

待一詢問,才知道原來尉遲敬德去世的當日剛好是大考的日子,因此尉遲敬德臨終前就囑咐家人,不準聲張,以免乾擾到大考,如果有機會,就偷偷將靈柩運出城外安葬,如果沒機會就等大考結束再安葬。

那古人非常孝順,隻能照做,可問題是,李治恰恰又出動了所有的皇家警察,全城戒嚴,這棺材沒法偷偷運出去,隻能留在家裡等著大考結束。

這大考一結束,尉遲家的人才開始忙碌著安葬的事,那這消息就立刻傳了出去。

李治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心裡能不感動麼,立刻下令,即日起,廢朝三日,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去參加吊唁。同時冊贈尉遲敬德為司徒、並州都督,諡曰忠武,賜東園秘器。給班劍、羽葆、鼓吹,等等,陪葬昭陵。

但是同時也公開尉遲敬德的最後一封上書,就是請求李治免除尉遲修寂的守孝,在他安葬之後,就讓尉遲修寂繼續去民安局上班。

這個倒不是什麼問題,這邊有皇帝命令,這信又是尉遲敬德親自寫的,那誰敢還多言半句。

在內堂內隻坐著兩人,正是長孫無忌和程咬金,他們是與尉遲敬德同輩的,而且還是一路相扶持走了過來,他們當然不需要在前麵站著。

“這老匹夫還真會選日子啊!”

程咬金猛灌一大杯酒,隻覺喉嚨還是有些堵。

這科考就是為朝廷選拔人才,而尉遲敬德的離去,不就是意味著一代新人換舊人。

嚴格意義上來講,貞觀時代並非是隨著李治的登基而結束,因為在永徽年間,等於還是延續著貞觀時代的政策,是自長孫無忌、程咬金相繼離開朝廷,才預示著接近了尾聲。

尉遲敬德離去,更加突顯出這一點,他們的時代已經快要終結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已經初露崢嶸。

“是啊!”

長孫無忌歎了口氣,神往道:“當初玄武門發生的一切還恍如昨日,可回過神來,卻隻剩下你跟我了。”

語氣中透著無儘的悲傷,但不全是因為尉遲敬德,而是一個在曆史上都能稱得上數一數二的黃金時代即將麵臨著謝幕。

想當初李世民接下一個爛攤子,整個中原王朝是千瘡百孔,百廢待興,是他們一步步重拾舊山河,並且將這個中原王朝變得更加強大,從曆史的長河中,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將中原王朝推向走向了巔峰,然而,他們卻要離開了。

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傷?

也隻有他們才能夠體會到。

然而,對於韓藝這些後起之秀而言,他們的時代的才剛剛到來,他們將會決定這個盛世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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