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
“唉...出了這麼大的事,可咱們禦史台彆說上奏了,竟然連一個屁都沒有放,這還真是從未有過的啊。”
“是呀!這麼下去的話,遲早大家會將咱們禦史台忘得一乾二淨。”
“咱們這些監察禦史,連監察的權力都沒有了,那還要咱們禦史台作甚。”
“彆說了,等韋中丞回來,他一定不會任由禦史台這麼墮落下去。”
.....
禦史台的職權是什麼,不就是掌以刑法典章糾正百官之罪惡,彆說這案牽扯到了中書令,即便沒有,大理寺丞也是官員來得,這理應是禦史台的職責,這要是以往,甭管你皇帝答不答應,監察禦史肯定是瘋狂的上奏,不把李義府彈劾的百孔千瘡,那是決不罷休的,因為禦史台怎麼做都會得罪人,因此他們也不怕得罪人,我們就這德行。
可如今這麼大的案件,禦史台仿佛置身事外,這些監察禦史、侍禦史當然感到非常不爽。
正在整理文案準備回家的崔戢刃,聽著他們的冷嘲熱諷,心裡也是明白大家是在嘲諷他,因為是他代表崔義玄不準監察禦史乾預此事,可是他心裡不但不怪他們,也在捫心自問,這事究竟自己做對了沒有。
可要說自己做錯了,那為什麼刑部、民安局、大理寺都撇開關係,可見這事不參與是對的,可要說自己做對了,這禦史台的職責與刑部、民安局本就是大不相同,他心中也是非常矛盾。
一個個監察禦史懷著對崔戢刃的不滿,出了禦史台,又相互拱手道彆。
“母親大人,孩兒回來了。”
監察禦史王義方回到家中,習慣性的高喊一聲,忽見屋內多出一人來,不免驚訝道:“你不是---!”
“正信見過王兄。”
那人急忙起身,拱手一禮。此人四十歲左右,名叫畢正信乃是畢正義的胞弟。
其實畢正義與王義方可以算是同窗,因為他們是同一個老師,兩家交情也一直都不錯。
王義方歎了口氣,道:“正信,你哥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就節哀順變吧。”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不管怎麼樣,畢正義還是將人給放了出去。
“可我哥是冤枉的。”畢正信抬起頭來,眼中聚集的淚水。
王義方皺了皺眉,道:“你可有證據證明你哥是冤枉的?”
“有!”
畢正信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王義方,道:“王兄,這是我哥一早就交托給我的,他說倘若他有一個三長兩短,就讓我將這一封信交給你,如果我哥有心尋死,他又怎會這麼做。”
王義方盯著那一封信,喉嚨裡麵發出一聲悶響。
等到畢正信走後,王義方坐在矮榻上,拿著那封已經打開的信,神色極其矛盾,喃喃自語道:“彈劾李義府從此可以揚名萬代;閉口不言則能官運亨通。我該如何辦是好啊!”
“兒啊!兒---!”
隻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入得屋內。
王義方一怔,見是母親,急忙攙扶著老母親坐了下來。
王母好奇道:“兒啊,你方才在想什麼?我叫你幾聲,你都沒有回答。”
王義方愣了愣,突然跪了下去,道:“母親大人,孩兒---!”卻又是欲言又止。
王母見王義方突然跪了下來,嚇得一大跳,“兒,你這是怎麼呢?”
王義方瞧了母親一眼,如實將畢正義一案告知了母親,又道:“母親大人,此案並不複雜,但是滿朝文武卻無一人敢仗義執言,可見其中凶險,孩兒身為侍禦史,這本是孩兒的職責,可是孩兒又怕若上奏彈劾李中書,會連累到母親大人。”
王母聽後,呆愣不語,過得半響,才道:“兒啊!你父親早亡,沒能教你什麼,你能有今日,全憑昔日魏公的親睞,你可有想過當年魏夫人為何將萍兒許配你,咱們當時可是一窮二白啊,魏夫人看重不就是你的品性嗎,母親也一直為你感到驕傲,若你將真相隱瞞下來,首先,你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這是不忠。其次,你讓母親失去了對兒子的驕傲,這是不孝。母親已經是風燭殘年,這一生也活夠了,縱使有個什麼禍,母親也不怪你。”
這王義方的夫人就是魏征夫人的侄女,他就是魏征提拔上來的。
“是,孩兒知道該怎麼做了。”得到母親的支持,王義方便無所畏懼了。
......
......
蕭府!
“殺人滅口!”
蕭無衣猛地從韓藝懷裡坐起來,道:“這分明就是李義府那奸臣殺人滅口,難道你們這些大臣連這個都想不到麼?”
韓藝被她一驚一乍的,弄得也是心慌慌,苦笑道:“你彆激動啊,小心動了胎氣。”
蕭無衣狐疑的看了眼韓藝,道:“你心裡知道的是不是。”
“猜測!”
韓藝道:“在沒有證據直接證明的情況下,隻能說猜測,我也隻是猜測。”
蕭無衣好奇道:“既然你也認為是李義府殺人滅口,為什麼你能夠做到無動於衷。”
韓藝歎了口氣道:“有些事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
蕭無衣立刻反駁道:“我一直認為很多事都是你們想得太複雜了。”
韓藝愣了下,道:“你是希望我跟魏征一樣,直言不諱。”
“做魏征有什麼不好。”
蕭無衣道:“不但可以揚善懲惡,明辨是非,而且還能揚名立萬,名垂青史。”可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但---但是也得遇上我外公那樣的明君,才能做魏征,你---你還是不要做魏征。”
無衣姐很矛盾,她一方麵嫉惡如仇,但是另一方麵她也害怕韓藝有個三長兩短,相比較起來,她當然更傾向於韓藝的安全。
韓藝聽得哈哈一笑,拉著她的手道:“你放心,有句話說得好,這多行不義必自斃,遲早有一天,老天會收拾李義府的。”
蕭無衣翻了個白眼道:“老天可沒有長眼。”
她這性格,哪會信老天啊!
韓藝又將她摟在懷裡,道:“蒼天若無眼,又怎會讓我遇上你。”
蕭無衣眨了眨眼,抿唇一笑,正欲開口,突然“哎呦”一聲。
韓藝麵色一緊,道:“你怎麼呢?”
蕭無衣瞧他神色緊張,饒是在朝中遇到再大的事,也不曾有這般神色,心中即是開心,又是感動,噗嗤一笑,“你兒子在踢我了。”
韓藝一愣,道:“你真是嚇死我了。”
蕭無衣卻是掩唇咯咯笑了起來。
“我聽聽看,看看你有沒有冤枉我兒子。”
說著,韓藝便俯下頭來,將耳朵貼在蕭無衣已經拱起的肚子上。
蕭無衣低目注視著愛郎,柔情無限,心中戾氣頓時減去不少。
......
......
禦史台!
“啟稟崔禦史,盧公子在門外求見。”
“盧兄?”
崔戢刃微微一愣,急忙放下筆來,快步迎了出去,隻見盧師卦站在院中,拱手道:“盧兄大駕光臨,戢刃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盧師卦拱手笑道:“戢刃,沒有打擾你辦公吧!”
“哪有這麼忙!”
崔戢刃忙伸手道:“快屋裡請。”
他知道盧師卦一般不會輕易來這裡找他,如今來了,肯定是有什麼事要求他。
來到屋內,崔戢刃就道:“盧兄此番前來,定是有要事來找我吧。”
盧師卦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份資料來,道:“這是畢正義的驗屍結果,你看看先。”
“畢正義?”崔戢刃臉色一變,又將資料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不禁皺了下眉頭,過得一會兒,他將資料一合,道:“盧兄的意思是?”
盧師卦道:“從驗屍的結果來看,顯然畢正義是被謀殺的,且不說脖頸上那兩道傷痕,如果他是自殺的,他手腕就不會有淤青的手印,他的指甲縫裡麵就不會有人的皮屑,據我所知,他可沒有跟人打過架,定是當晚有人抓住他的雙手,然後從後麵將他活活勒死的。”
崔戢刃道:“那盧兄你希望我怎麼做?”
盧師卦道:“我聽說上麵已經準備結案,而樞要大臣中已經包括了刑部、大理寺、民安局三大官署,我去找他們,隻怕他們不會幫忙,我也能夠理解他們的苦衷,唯有你們禦史台一直沒有做聲,而且你們禦史台有著聞風上奏的職權,即便你們將此事上奏給陛下,陛下也不會責怪你們。”
其實他很聰明,隻是他過於耿直了,讓人覺得很莽撞,他也看得清楚這局勢,彆人都怕惹禍上身,可是禦史台他本來就是乾這事的,你將這事給捅出去,也沒有人會覺得你們禦史台是在搞政治鬥爭,這是你們的職責啊!
崔戢刃皺了皺眉頭,思忖半響,道:“盧兄,此事沒有這麼簡單,這事為何會越鬨越大,不就是杜正倫與李義府相互之間的爭鬥麼。難道杜正倫就對於李義府的死不懷疑麼,以杜正倫的性格他能就此放過李義府麼,可是僅僅半日,政事堂內就達成了默契,中間一定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皇帝身體抱恙一事,當然不能外傳,這是屬於高級機密,即便是當天不在的李績等人重臣都不知道。
盧師卦道:“可是戢刃,這可是一條人命啊!一個大理寺丞在大理寺的牢獄被人謀殺,這聽上去都令人毛骨悚然,然而,朝廷卻如此草率結案,照此下去,以後豈不是人人都可草芥人命,我們此番為畢正義求得公正,其實也是在保護我們自己,保護我們的子孫後代。”
崔戢刃點點頭道:“盧兄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朝中之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多的是妥協。”
盧師卦聽罷,輕輕吐了口氣,伸手將驗屍報告拿了回來,拱手一禮,“打擾了。”
崔戢刃忙道:“盧兄,我勸你不要繼續查下去了,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嫂嫂和蓮兒著想。”
“可誰又想過畢正義的妻兒。”
說完,盧師卦便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