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已經將該說的都說了,他的建議,其實就跟做買賣一樣,不談禮儀人倫,不談什麼忠孝仁義,他談得全都是利益,其實任何政策都會有風險,從古至今就沒有一條完美的政策,哪怕國家將錢全部分給百姓,也不是完美的,因為這會讓國家負債累累,到時還是得有百姓來為此買單。
如何來權衡,當然就是看政策帶來的效益以及風險。
韓藝已經將《商人條例》所有的優勢都告訴了李治,劣勢他沒有說,因為他畢竟沒有當過皇帝,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是怎樣的,將優勢都告訴李治,李治就可以自己去權衡。
接下來就等李治決定了。
原本來說,這等大事,不是李治一個人就能夠決定的,這還得需要大臣的支持,而如今的話,韓藝與李義府分為兩派,下麵都有人支持他們,因此在這種局麵下,李治是可以拍板,反正他答應的話,朝中肯定會有一部分人支持的,他不答應的話,朝中也會有人支持的,這是皇帝最為喜歡朝廷。在長孫無忌時代,下麵得人都支持長孫無忌,長孫無忌不點頭,李治點頭也沒有用,因為皇帝是離不開大臣的,如果群臣都反對,皇帝也不敢一意孤行。
李治聽罷直接站起身來,來到殿中間,在韓藝麵前踱來踱去,突然停在韓藝麵前,斜目一瞥,問道:“你可知道一旦失敗了,可能釀成大禍,到時所有的罪名都將由你來承擔。”
韓藝道:“微臣知道,但是微臣有信心一定會成功的,因為規矩是他們自己定的,隻要官府依法治理,縱使出了什麼錯,也是那些酋長來背,朝廷的初衷還是為了百姓考慮。”
李治聽得嗬嗬一笑,道:“原來你已經將後路給想好了。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吧。”
韓藝立刻道:“陛下,這事不宜遲,朝廷應該立刻調遣大量的官員前去西北,趕緊建立好官府製度,穩定住西北地區,這樣一來,也可以形成我們對於吐蕃的包圍趨勢。”
李治點點頭,道:“推薦官員的名單,就由你跟吏部尚書去定吧!”
商人條例是以商人為先,他真心不太懂,要是把崔義中他們這些人安排過去,那隻會適得其反,等於是在作死,因此這個人員安排,還得交給韓藝去弄。
“微臣遵命!”
李治最終還是點頭了,畢竟這誘惑實在是太大為了,要是能夠有效的治理好西北和北邊,那真的是完成了一個連漢武帝和唐太宗都無法完成的偉業,這必將名垂千史,從實際上來看,這也能使得大唐國力迅速增強,對於吐蕃和漠北地區形成絕對壓製,並且就有足夠國力進軍西域,西域對於中原王朝始終是從未踏足的領域。
而唯一的弊端可能會對中原製度產生一點點衝擊,但是即便在西北,也都是由酋長來製定,而不是每一個百姓,即便影響到中原,那也應該由朝廷商議,而且這裡麵有很多操作的空間,反正官字兩個口,最終解釋權還是在朝廷,這利益和風險完全不成正比,李治當然答應。
韓藝出得兩儀殿,輕輕吐了口氣,但神色還是非常輕鬆,他先斬後奏,肯定早就想好如何跟皇帝說,隻是吐蕃那一封謝罪信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同時他也低估的李治智商,其實李治隻是為了顧全大局,因此不想跟吐蕃發生衝突,但並不是說他對於吐蕃就完全沒有戒心。
但是韓藝此時無暇去想這些,他才剛回來,還未享受家庭的快樂,急急忙忙就往宮外走去。
這才剛出的兩儀殿範圍,兩名宮女就迎了上來,“奴婢見過韓侍郎。”
天啊!有完沒完啊!韓藝很不高興道:“什麼事?”
其中一個年長宮女道:“回稟韓侍郎,皇後請你過去一趟。”
韓藝心中一聲哀歎,但也隻能老老實實跟著這兩個宮女往花園那邊走去。因為大臣不能去後宮,因此每回武媚娘都是在花園接見韓藝。
來到花園內,隻見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婦坐在亭中,欣賞著園內盛開的花朵。
韓藝來到亭外,拱手一禮,道:“微臣韓藝參見皇後。”
武媚娘笑道:“進來說話。”
“是!”
韓藝入得亭內。
武媚娘先是打量一下韓藝,笑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韓藝唯有苦笑。
武媚娘輕笑道:“你呀,每回出去,不管是去做什麼,都得乾出一些驚心動魄的事來。”
韓藝道:“皇後,臣也不想,隻能說臣比較背時吧。”
“是嗎?”
武媚娘道:“包括策劃讓弘化公主繼承可汗之位?”
韓藝訕訕道:“這個臣也是審時度勢,無奈之舉。當時的情況,就算不讓弘化公主繼承汗位,也得讓弘化公主垂簾聽政。”
“這垂簾聽政倒也正常。”武媚娘道:“但是讓女人去當可汗,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呀,不瞞你說,我當時聽了,都嚇出一身冷汗來。”
韓藝道:“皇後說得是,這聽上去,確實有些駭人聽聞,但是吐穀渾當時的情況,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我也聽說了一點。”武媚娘道:“而且我也理解你這麼做是為了大唐著想,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可汗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弘化公主乃是一介女子,她也定未想過她有朝一日能夠當上可汗,她並未為此做好準備,也不具備這方麵的才能,她真能夠治理好吐穀渾麼?要是出了差錯的話,朝中肯定會有不少人彈劾你,你這麼做實在是太衝動了。”
韓藝道:“不知皇後是否知道,當時弘化公主曾去鄯州借兵,並且再極短的時間內,奪回了伏俟城,而且臣與弘化公主有過幾次的討論,弘化公主展現的才智和膽識,已經超出不少男人,甚至與勝過河源郡王,臣相信她一定能夠治理好吐穀渾的。”
心裡卻也納悶,為何她偏偏對這事感興趣?難道這事給她帶來了啟發,為今後她成為千古第一女帝埋下伏筆,不會吧!難道我帶來的不是蝴蝶效應?
“但願如此!”
武媚娘一笑,道:“我隻是想提醒你,不要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攬得越多,你就越會成為眾矢之的。”
難道她隻是關心我?是我多想呢?如今的她應該還不敢有這一份野心吧!韓藝還真有一些捉摸不透,道:“多謝皇後的教誨,臣一定謹記在心。”
武媚娘笑著點點頭,又道:“閒話就到此為止,我今日找你來,可是有件要緊的事。”
韓藝愣道:“不知皇後說得是什麼事?”
“當然是昭儀學院的事。”武媚娘很惱火道:“你難道忘記你走之前,曾設放出風去,說昭儀學院將會建立新得學院,並且采取學費製度,如今天天有不少人來找我或者我母親,打聽這事,我當時也鬆了口,可沒有想到你會去那麼久,如今昭儀學院已經開學,這新學院卻還未有著落,他們是更加著急了。另外,士族學院如今完全模仿我們昭儀學院,很多原本想來昭儀學院的人家都已經跑去士族學院了。”
韓藝哭喪著臉道:“皇後,這不能怪臣呀,臣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麼多意外。”
武媚娘道:“我沒有怪你,但是你趕緊得將這事給辦了。”說著,她又道:“罷了,罷了,反正你都回來了,這事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剛剛當爹,在家休養幾日,再來處理這些事吧。哦,差點忘記跟你說一聲恭喜了。”
韓藝聽得感動不已,這的確是他目前最為需要的,忙拱手道:“多謝皇後體諒,微臣感激不儘。”
武媚娘笑道:“我去看過一回,模樣簡直就跟無衣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是那股子機靈勁可又像極了你。”
“是嗎?”
“你前麵不是回去了麼,怎麼,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見著?”
“臣剛回到家,陛下就派人來召我入宮。”
“陛下也真是的,一點也不通人情,這事雖重要,但也不是什麼一刻都等不了,犯得著這麼急著召你入宮麼。”
說得你好像挺近人情似得!韓藝暗自嘀咕一句,言不由衷道:“臣本應該及時入宮向陛下彙報的。”
“是嗎?”武媚娘一笑,她太了解韓藝了,你就不是這麼一個人,道:“我看不像,說不定你心裡還在埋怨又將你給叫來了。行了,你先回去吧。”
韓藝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道:“微臣告退。”
出得皇宮,韓藝是拚了命的往蕭府趕。
回到蕭府,隻見大廳內站著不少人,蕭銳、大姑姑、二嬸......!一群人圍著一個裹在繈褓中的嬰兒團團轉,兒子,兒子,你爹來了!韓藝心裡是既激動,又忐忑。
倒是蕭銳先看到韓藝,嗬嗬道:“賢婿回來了。”
韓藝這才醒悟過來,趕緊入得大廳,上前行得一禮,道:“小婿見過丈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蕭銳笑著打量著韓藝,語氣卻好似胸口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他肯定是知道韓藝被刺殺一事。
這時候二嬸跑著一個小嬰兒來到韓藝麵前,拉著嬰兒的小手,道:“鬨兒,你看看誰來了。”
韓藝激動得看向那個嬰兒,真如武媚娘所言,眉目清秀,像極了蕭無衣,但是一對小眸子卻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嘴裡咬著手指,斜目瞧了眼韓藝,好似在打量韓藝似得,卻又夾帶一絲蕭無衣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十分可愛,惹得二嬸、大姑姑他們都笑了起來。
韓藝也被逗樂,又看向二嬸,“鬨兒?”
二嬸道:“這是無衣給他取得乳名,你這兒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鬨騰的很,非得讓這一屋子人圍著他轉,他才開心。”
那大姑姑嗬嗬道:“這可是像極了無衣呀。”
“是嗎?”韓藝笑道。
蕭銳嗬嗬道:“你大姑姑說得沒錯,從無衣出生到如今,無衣什麼時候讓人省心過,你看看她這當母親,這才帶了一個時辰,就開始喊累了,這不,又回屋休息去了。”
說罷,他們又笑了起來。
韓藝突然拱手道:“這些日子真是多謝姑姑嬸嬸的幫忙,韓藝感激不儘,請受韓藝一禮。”
那大姑姑忙道:“韓藝,你這是乾什麼,都是一家人,你這麼說可就見外了。”
二嬸也道:“姐說得是,再說鬨兒也是可愛的緊,我們也是非常喜愛鬨兒,要真有一兩日不見,心裡還掛念著。對了,你要不要抱抱看!”
“這個---我這粗手粗腳的,又不知道輕重,等他長大一會兒,我再抱吧。”韓藝暫時還真不敢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