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韓藝最近將這事鬨得是沸沸揚揚,還涉及到一些功勳之後,故此這些官妓們都對韓藝充滿了懼意,不敢抬頭直視,主要還是韓藝跟她們沒有一點來往,這在朝中也真是獨一例,就沒有一個老相好的,自然也沒有人了解韓藝的脾性。
“我乃戶部尚書韓藝,相信你們也應該都知道。為什麼我會站在這裡。簡單來說,就是因為朝廷打算削減官妓規模。”
韓藝目光從一個個官妓臉上掃過,“但是此番削減官妓,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恐怖,也不是如外麵傳言那般,此事對於你們而言,那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因為對於你們而言,隻是多了一個選擇的機會。待會狄院士會發一份表格給你們,是離開或者留下,都由你們自己選擇。”
一眾官妓聽得皆是一愣,不是說削減至三百人麼?怎麼還能自由選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剛到來的崔戢刃,正好聽見此話,不禁停在了院門口,低眉思忖起來。
韓藝無視她們臉上的詫異,繼續道:“選擇的離開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朝廷會幫你們改名換姓,並且幫你們獲得一份尋常的工作,當然,你們放心,不會是那些苦力活,也不會跟以前那樣,而是一些文職工作,將你們與以前的種種完全割斷。選擇留下的,也不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你們的選擇不一定是錯的,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
還有,如果你們是真的喜歡唱歌、跳舞,並且喜歡這種生活,但是又不想留在這裡,朝廷也會幫你安排類似的工作,好比說去鳳飛樓、花月樓出演話劇,並且會由官府出麵,保證你們的權益,也就是說你們即便是去平康裡當歌妓,也是以自由之身簽訂一份合作契約,而非是賣身契。”
這麼好?
那些官妓都傻了,因為她們早就從她們的老相好嘴中得知了此事,都認為這事非常嚴重,心裡是忐忑不安,夜不能寐,往後是一片黑茫茫的,完全無所適從,因為沒有準備,來的太快了一點。而如今一聽,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這仿佛佛祖降臨一般,自由選擇還不說,而且朝廷還幫她們安排後路,她們心中不禁產生了疑問,我們還是那個卑微的官妓嗎?
這在她們看來,有些假。
韓藝一目掃去,哪裡不知道她們在想什麼,神情嚴肅道:“其實這些話,我可以直接讓人來貼告示,不需要親自來這裡。而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希望你們明白一點,朝廷會為你們做主的,你們隻需要根據自己的意願做出選擇,不需要去考慮其它的,我在這裡鄭重的向你們保證,任何人都沒有權力乾預你們選擇的權力。”
說到這裡,他手突然往門口那邊一引,道:“這位就是禦史台的侍禦史崔禦史,他到此是專門監督是否有官員乾預你們的選擇。為了確保這一點,我將會暫時撤換以前負責監管你們的人,並且派遣禁衛軍守衛這裡,你們可以在三日之內做出完全合乎自己意願的選擇,我要說得就這麼多了。至於其中一些細節麼,我已經特彆請來鳳飛樓的四夢,你們可以向她們谘詢,她們是代表我跟你們解釋其中的細節。”
說完,他就將退了下去,將場麵交給了狄仁傑、四夢他們。
狄仁傑作為一個剛出道的新人,可不敢胡亂說話,立刻就吩咐人將表格分發下去。
“真是沒有想到韋中丞會派你來。”韓藝來到院門口,朝著崔戢刃笑道。
崔戢刃淡淡道:“你又為什麼找狄仁傑來?”
韓藝嗬嗬道:“真是沒有見過這麼會自誇的。”
“談不上自誇,隻能說各有所好。”崔戢刃淡淡回應了一句,又好奇道:“其實這事你已經做得非常完美了,不需要我們禦史台從旁監督。”
韓藝搖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畢竟隻是戶部尚書,我沒有職權去監督那些大臣的所做作為,也不可能每回都請皇帝出麵,去殺雞儆猴,有你們禦史台在,至少能夠起到威懾作用。”
“而且還能為你所用。”
“這可談不上,因為此乃你們禦史台的職權。”
崔戢刃又問道:“既然陛下已經下旨削減至三百人,你直接削減不就得了,何必弄得這麼麻煩?”
韓藝苦笑道:“因為我還得為她們善後,不是說將她們扔出太常寺就了事了,如何善後,這還需要彆人的幫助,故此我得為兩邊負責,如果我強迫她們去做什麼事,那說不定會損害所有人的利益,但如果她們是自願的,那就是三方都得利。”
崔戢刃稍稍點頭,道:“不過你堂堂戶部尚書,有著那麼多事放置不顧,偏偏在這些官妓上麵耗費那麼多精力,相信這意義不僅僅是這些官妓吧。”
韓藝一笑,“你這麼聰明,一定能夠猜到的。這裡就交給你了,我還得去一趟民安局,就先告辭了。”
韓藝離開太常寺之後,立刻趕去了民安局。
“我說韓藝,你就不能消停一點麼,慈恩寺一案才剛剛完結,你又給我們找麻煩。”
韓藝剛剛來到辦公室,程處亮就向他抱怨道。
韓藝笑道:“怎麼?舍不得你的老相好啊!”
程處亮急急道:“什---什麼老相好,真是難聽,我程二是那種人麼?”
立刻就有幾道鄙視的目光投向他。
韓藝自顧走到邊上的茶幾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灌進去,又道:“朝廷拿這麼多俸祿給咱們,可不是讓咱們坐在這裡吃閒飯的,有事情做對於民安局是好事,要是沒事做,那證明民安局是多餘的。”
程處亮苦惱道:“那你也得讓我們喘口氣啊!”
“我比你管的事可是要多多了。”韓藝聳聳肩道。
長孫延突然道:“總警司,你在這裡抱怨下去,這事情永遠沒法解決,你這口氣也就永遠喘不了。”
“還是長孫少監說得對。”韓藝坐了下來,“我不是讓你們去聯係平康裡的那些假母麼?”
程處亮沒好氣道:“已經通知了,但是我以為你下午才會來,所以讓她們下午來,你不在,我們也不知道說什麼。”
“下午就下午吧!”韓藝道:“官妓一事,不需要你們插手,這得罪人的事,一直都是我在做,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的。但是,對了,你們也聽說了,陛下跟皇後都希望能夠加強對於女人的保護,並且要成立婦聯局。”
四人都點點頭。
韓藝道:“這個我想問問你們的看法。”
程處亮。李思文。韋待價均是沉默,提高女人的地位,那不就是傷害男人的權益麼。
長孫延突然道:“關於這事,我倒是研究過一些案例。我認為風塵之事,是很難完全杜絕的,除非禁止所有的青樓,因此我想我們應該想辦法避免女人墮入風塵,由此來增加對於女人的保護。”
韓藝點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長孫延道:“其實女子墮入風塵,大概就是三種途徑,其一,奴婢買賣。其二,生活所迫。其三,被人陷害。要杜絕第一點,首先就得消除奴婢製度,這恐怕是很難的,但是我們可以增加奴婢買賣的難度,好比說收取高額的稅收,讓奴婢買賣變得無利可圖,那麼販賣奴婢的人自然就會少許多。”
韓藝略顯詫異的看了眼長孫延。
長孫延又道:“其二,生活所迫。如今這情況倒是有所減少,因為自由之美的作坊,給予女人提供了工作,縱使生活所迫,也不需要再去青樓賣身。可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父母被逼無奈將幼女販賣到青樓,這是最難杜絕的,父母養不活子女,不準他們賣,那也隻會餓死子女,除非朝廷出錢幫助他們,隻不過朝廷不會出這個錢的。因此,我認為我們應該根據實際情況來看,如果實在是生活不下去,那就允許買賣,如果純粹是為了錢財而販賣幼女,我們就應該給予處罰。
其三,就是被人陷害。在貞觀年末,曾有一個名叫魏行的男人,專門騙取女子的感情,下以聘禮將女子娶回家做妾,再高價賣給青樓,從中謀取暴利,這隻是一個例子,還有很多人都在利用感情先將你女子轉為自己的妾侍,然後通過販賣,獲取利潤,這種行為簡直令人不恥。還有,根據我朝律法,妾侍必須良人,此乃維護良賤不能通婚,但妾侍卻如同奴婢一般,可以買賣、交換,我們應該修訂律法,保護妾侍的權益。”
韓藝聽後,略顯震驚的看著長孫延,道:“真是想不到你已經做了這麼多功課了。”
長孫延嗬嗬道:“我是察律少監,此乃我職權之內的事。”他天天都在研究這些律法,案例,隻要是律法,他都能夠給你意見,主要還是他愛讀書,律法就是多看,多讀,多想。隻能說他擁有這方麵的天賦。
韋待價突然道:“韓藝,長孫,妾侍交換,在朝中和貴族階層可是非常盛行的,如今剛剛削減官妓,已經傷害了朝中大臣的權益,立刻又再進一步加強對於妾侍的保護,我怕會引起他們強烈的抵抗,到時你們隻會得不償失,我認為還是見好就收。”
韓藝覺得韋待價說得也不無道理,道:“那你有何看法?”
韋待價道:“我認為還是以控製女人販賣,以及阻止暴力傷害歌妓、妾侍為主。”
韓藝點點頭,又看向長孫延。長孫延忙道:“韋給事說得對,是我想當然了,此事該一步步來。”
程處亮大咧咧道:“我看這事就交給長孫去做吧。”
韓藝瞧了眼程處亮,道:“要說我呀,我們這裡最聰明的人莫過於總警司。”
韋待價、李思文聽得哈哈大笑起來。
程處亮道:“你們笑什麼,韓藝你不也常說,人儘其才,物儘其用,我覺得我這麼做沒有什麼錯啊!”
“我也沒有說你錯了,我得意思是你做的非常好,我可以舉手發誓。”韓藝揚了揚手,又向長孫延道:“那此事就勞煩你了。”
長孫延點點頭,眼中卻閃爍著興奮,他是打心裡喜歡乾這事,他在研究法家思想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想法,不然的話,這幾日功夫,他怎麼能夠點出其中弊端,以前他就想過的,隻是以前他也隻能想想,而如今他能夠付諸實踐,他對此非常興奮。
幾人又針對保護女人的事宜聊了聊,主要就是長孫延在說,因為長孫延最愛閱讀案例,他對於女人受到迫害的案例是了如指掌,他都是拿案例來說,而且是一堆一堆的,不是單單的一件案例,他絕不會說開口就是我認為該怎樣,而是先拿出確實證據來,然後再表達自己對此得看法,其實法家思想的人都這德行,都愛用事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