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如火如荼(1 / 1)

在李治全麵了解韓藝的計劃後,立刻下詔,表達自己對於三門山事故的遺憾,並且強調朝廷將會進一步減輕漕運給百姓帶去的負擔,避免類似的事故再度發生,但他並未說直接廢除漕運,這還是在給自己留有餘地。另外,就是補償問題,朝廷將會免除遇難勞役家裡五年稅收,還會給予一定的撫恤金,具體金額沒有細說,這個李治也是交予韓藝去處理。

古代的撫恤金再多也就那樣,以前幾乎沒有,死了就死了,這回也是韓藝建議的,而且因為有樞要大臣以及李鳳等人“慷慨”捐贈,這一回的撫恤金注定比以前得要多多了。

當然,絕大多數的百姓關心得也不是撫恤金,這跟他們沒啥關係,而是漕運之役,這可是關乎天下百姓的,百姓們也在翹首以盼,究竟朝廷會如何改革,如何進一步減輕百姓的勞役之苦。

不管怎麼說,李治的這一道詔令下去之後,就是對於韓藝的最大肯定,因為目前除了韓藝的這個計劃而言,也沒有人提出更好的辦法,能夠減輕漕運給百姓帶來的負擔。

而韓藝的這個計劃之所以通過的如此順利,所遇阻礙甚少,是因為這個計劃確實對於最高階層以及最低階層都非常有利的。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韓藝就會忍著,他不會去強求某些東西的,這也是老千的職業素養,儘量不去強求,因為當你希望在原有的基礎上,爭取更多的利益,那麼風險就會成本增加,這是不劃算的。其實很多事,他是可以去爭取的,但是因為把握不大,他就不太願意為此付出過多的努力,他儘量隻爭取自己計劃之內的利益,之外的話,他一般不去多想。

如果不是三門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他不會去做這件事的,而如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他知道李治得給百姓一個說法,怎麼也得做出一些姿態來,那麼這就是一個機會。

根據利益守恒定律,既然最高統治階層以及最低階層都因此獲利,那麼中間階層肯定是受害的一方。

能夠從漕運中獲取利益的,一般都是中間階層,皇帝在其中的利益是常數,不是X,因為皇帝就要那麼多,你怎麼也得給,這是沒法去改變的。但是從中操作不是的皇帝,也不是宰相,而是地方官員,漕運通達的州縣,官員得日子也好過許多。

而洛陽是大唐的經濟中心,是漕運的運轉中心,那麼洛州三巨頭無疑是這一回改革的最大受害者。

李鳳、權懷恩、王大禮是後悔死了,他們當初隻想借用士林給韓藝施加一些壓力,讓韓藝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可沒有想到這狐狸沒有打倒,反而惹得一身騷,如今士林中都還在爭論的此事,沒有人關注什麼漕運,漕運對於士林而言,那都是下等人做的事,商人跟勞役在他們眼中沒有一點區彆。

而且,他們三人原本以為韓藝不可能兌現自己的承諾,可卻沒有想到,韓藝竟然真得拿出了一套完整的計劃來,並且得到了皇帝、樞要大臣的支持,他們更加不知道的是,這樞要大臣中,正在醞釀著一波新得矛盾衝突,那就是雜色入流,而韓藝在此事中,剛好處於中立。

要說這漕運之事對於李義府、杜正倫這二位中書令而言,有多麼重要麼,還真心談不上,因為在他們看來,你們將糧食運到長安來,不讓我餓著就行了,至於怎麼去做,跟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他們也一直沒有管過,這一直都是舟楫署的事,他們怎麼可能會因為漕運之事,在這種緊要關頭去得罪韓藝,萬一韓藝偏向對方,這就得不償失了。

“真是沒有想到韓藝竟然真的能夠想出一個辦法來,這下可如何是好?”李鳳此時是愁眉難展,不禁看向王大禮與權懷恩。

權懷恩哼道:“他彆高興的太早,這個辦法究竟能否可行,還猶未可知。”

王大禮卻道:“且不說這辦法究竟是否可行,可問題是陛下與中書令他們都支持,即便不可行,那也得等到三年後再來下以定論,這三年後,會是什麼情況,誰又能夠猜得準呢。”

李鳳輕輕一歎,道:“既然陛下恁地支持,那咱們也就算了,不要再在此事上爭鬥不休。”

“這如何能行。”

權懷恩道:“漕運之事,倒還隻是其次,關鍵是他韓藝欺人太甚,來到洛陽,連半分薄麵都不給咱們,倘若我們任其在洛陽胡作非為,那將來誰還會將我們放在眼裡。”

李鳳又問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權懷恩微一沉吟,道:“這事在人為,他韓藝再狡猾,可這麼大的事,他一個人也是完不成的,而且廢除漕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傷害的也不隻是咱們的利益,還有許多人的利益,隻要咱們將這消息給捅出去,讓漕運官員都知道韓藝的真實目的,如此一來,他們都不會配合韓藝,那麼,韓藝將麵臨著兩難的境地,要麼立即廢除漕運,要麼---嗬嗬,他的變法就無法進行下去。”

王大禮手一抬,裂開道:“你若這麼做,無疑是在幫助韓藝。”

權懷恩詫異道:“此話怎講?”

王大禮道:“若是此消息傳出之後,天下百姓都會支持韓藝的,縱使其它州縣的官員想反對,也無濟於事,因為漕運是否可行,關鍵還是在於百姓,若廢除漕運,百姓自然就免於漕運之役,百姓自然會支持韓藝,若百姓都支持韓藝,那些地方官員又豈敢上逆皇命,下逆民心。”

李鳳直點頭道:“大禮言之有理啊。”

權懷恩氣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咱們就看著韓藝在咱們頭上撒尿麼。”

王大禮皺眉沉吟半響,道:“如今看來,想要阻止韓藝是很難的,至少目前是這樣的。但是不管他韓藝怎麼變,也無法改變我們在洛陽的地位,不管是漕運,還是商人,隻要他們從咱們這裡過,那麼就必須受到咱們的管製,我建議與其想辦法去阻止韓藝,還不如想想,我們該如何在其中發揮自己的作用,從而增加咱們洛陽在全國的地位。”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在韓藝的計劃中,倉庫還是歸朝廷管,那麼隻要咱們掌握洛陽的倉庫,並且將其建成全國做大的倉庫集中地,那麼咱們洛陽的地位將會不減反增,隻要洛陽的地位提升了,那麼咱們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權懷恩坐了下來,冷靜了下來,思忖少許,道:“你說得不錯,咱們先前輸就輸在,太執著於跟韓藝的鬥氣,而未從整件事去考慮,而韓藝恰恰與我們相反,他利用捐款一事,將我們卷入其中,同時又令自己置身事外。”

王大禮道:“而且此事對百姓有益,咱們可不能讓韓藝搶走了咱們洛陽的民心,因此,咱們得在此事中儘力為洛陽百姓爭取到權益,這樣咱們的地位才能更加穩固。”

權懷恩哈哈笑道:“大禮,還是你想得周到。”

可見他們是合格的官僚,因為他們剛好處於中間,手中握有實權,但是又無決策權,他們隻能奉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策略,在政策中尋找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去拒絕執行,不具有決策權的他們,是玩不過上麵的人。

幸虧他們是這麼想的,否則的話,他們會死得很慘,彆說百姓,韓藝可是連那些漕運官都沒有打算留給他們,如果他們要反對,或者從中作梗的話,他們將會成為光杆司令,一個不得民心,不得君心的官員,離下野也隻是分分鐘的事。

為什麼韓藝選擇在洛陽布置整個計劃,而非是回長安去,當然不完全是因為李治在洛陽,還有一點,就是洛陽乃是漕運的中心,在這裡有著他需要的一切資料,包括人才,而他的這個計劃,就是基於在這上麵的。

在得到李治的支持後,韓藝也立刻如火如荼的乾了起來,要知道,他隻有三年的時間,三年內必須見得成效,彆看李治他們現在支持,但是統治階級可沒有什麼耐心的,而且朝堂的情況也是瞬息萬變,韓藝必須得把握住這個機會。

今日,韓藝挑選出來的漕運官就從四麵八方趕到了韓藝的莊園內,當然,這些漕運官主要都是來自於洛陽、汴州、長安三地,共有一百人,但是他們也都並非是這三個地方的人,有一部分是執行任務,押送糧食到這裡,還未來得及回去。

“卑職參見韓尚書。”

“免禮!”

韓藝淡淡的點點頭,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發現他們臉上多多少少有一些忐忑不安,道:“我乃堂堂戶部尚書,而你們隻是一個個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押糧小吏,我問你們,如果我要整你們的話,還需要親自出麵嗎?”

唐朝漕運官是沒有官銜的,一般的稱呼什麼都是邢老大之類的,舟楫署攏共也就兩個官員,一個令,一個丞,其餘的全都是吏。

一些人唯唯若若的搖著頭。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這般忐忑。”韓藝一笑,道:“我找你們來,當然是有好事便宜你們,否則的話,那我犯不著親自出麵。”

這些人聽罷,覺得韓藝說得挺有道理,他們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韓藝要懲治他們,還需要將他們叫到自己的莊園來麼,這不是殺雞用牛刀麼,不禁暗想,難道真有好事便宜我等。念及至此,他們漸進放鬆下來,心裡還隱隱有些期待。

一旁的閻立本見韓藝兩句話,就消除了這些人對於韓藝的恐慌心理,而且韓藝也隻是將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告訴他們而已。

韓藝又是一目掃去,背負著雙手,慢悠悠的走著,邊走,邊是笑道:“說得好聽一點,你們是漕運官,說得不好聽一點,你們就是一個跑腿的,除了朝廷發錢給你們外,你們跟那些勞役也沒有多大的區彆。我問你們,你們想不想當一名真正的官員。”

這誰不想啊!

這些人紛紛露出傻笑。

“你們這麼大年紀,還要那臉皮作甚。說吧,想不想。”

“想!”

眾人立刻齊聲道。

“很好!”

韓藝道:“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裡麵麵前,你們其中有些人原本就在洛陽,相信也對此事有所了解,朝廷有意減輕百姓的負擔,減少勞役,因此打算將一些糧食交予商人押送,也就是說,將來朝廷不需要那麼多押糧人員,你們麵臨著失業,但是這‘你們’並不代表站在這裡你的人。

俗語有雲,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你們這些押糧人,有些人勤勤懇懇為朝廷辦事,而有些人則是馬虎了事,他們認為誰會在意他們呢?然而,如今他們就要為平時的馬虎,不負責,而付出代價,我可以告訴你們,像那種人,將會失業,朝廷不會再要他們。而你們的話,我看過你們的押糧記錄,都表現的非常良好,因此我打算將他們提拔你們。”

大家聽得麵色一喜。

韓藝又道:“雖說將糧食交予商人押送,但是朝廷也要派人監管,碼頭、河道、倉庫,等等。而你們將會是我的優先人選。”

這絕對是提拔,以前他們乾得是什麼事,不也是風裡來,水裡去的,日曬雨淋,一年難得回一次家,如果隻是監管的話,那明顯要輕鬆多了,而且手中的權力也要大得多。

“蒙韓尚書賞識,我等定當竭儘全力。”

眾人欣喜的齊聲回道。

韓藝笑道:“你們不要高興太早,我說得隻是優先人選,但是具體還得看你們的是否有真才實學。”

大家一聽,不禁麵色惶恐,真才實學,我一個押糧的,哪有什麼真才實學啊!

又聽韓藝說道:“不過你們也不要太擔憂,我說的真才實學,不是讀書認字,而是對於運輸的認識,你們都是來自全國各州縣的,我要看看你們對於自己家鄉的河道是否熟悉,對於運輸是否熟悉,僅此而已。”

你早說啊!

大家聽得又是大鬆一口氣,他們個個的經驗至少十年,還是自己家鄉的河道,這要不熟悉的,那真得拖出去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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