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章 進退之間(1 / 1)

“皇後,老臣是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時候應該趕緊將李義府、袁公瑜他們找來,大家同心協力,一起上奏規勸陛下,豈有坐以待斃之理。”

許敬宗在武媚娘麵前是比手畫腳,口沫橫飛。

如今他是真的著急了,因為情況越發對武媚娘不利,且不說他跟武媚娘之間的關係,哪怕他是完全忠於李治的,他也會感到非常緊張的,因為他可是廢王立武的頭號功臣。

而他們是在鬥爭中崛起的,此時此刻他認為就應該拿起筆墨來繼續戰鬥。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武媚娘此時此刻卻讓他們安靜下來,不要再上奏李治,說那些什麼大道理,而且還阻止李義府他們前來,同時還讓許敬宗去告訴底下那些人,紅塵就是紅塵,紅塵不是王萱,等於否認她心中這個的事實。

這許敬宗非常不解。

武媚娘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陛下是一國之君,我等是忠君之臣,若以此來看,你認為在這事上麵爭吵不休,是對陛下的尊重嗎?這又會對國家有利嗎?”

“......!”

許敬宗呆愣不語,怎麼一向喜歡爭鬥的武媚娘,此時此刻竟然說起了大道理,你早乾嘛去呢?

而且政治上豈有對錯,你不弄死她,她將來就會弄死你的。

武媚娘又道:“總之,我是反對任何人將此事變得更加複雜,誰要這麼做,那就是我跟陛下,甚至於整個大唐的敵人。你將我這句話告訴那些喜歡搬弄是非之人。”

許敬宗驚訝的看著武媚娘,可見武媚娘麵色堅決,似乎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也隻能拱手道:“老臣明白了。”

如今李義府他們都不在,就他一個主力在這裡,要是武媚娘都不帶頭,那他也無可奈何。

武媚娘道:“你退下吧。”

“老臣告退。”

許敬宗退下之後,楊氏立刻道:“女兒,你這麼做,為娘倒是放心不少,為娘也支持你這麼做,可是你不得不考慮一下,如果你這麼做,那麼陛下更加會認為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操縱的。”

武媚娘道:“但同時陛下也知道我是真的屈服了。”

楊氏一怔,有些詫異的看著武媚娘。

“娘,女兒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這些天,你東奔西跑也夠累的。”武媚娘閉目歎了口氣,臉上充滿了沮喪的情緒,這種情緒在她臉上,是很少能夠看見的,因為她是那種充滿鬥誌,力爭上遊的人,除非她死,否則的話,她不會停下她的腳步。

可見這事已經威脅到她的性命。

在她看來,如果他們這一次爭輸了,那不死也殘,如果他們這一次爭贏了,那也隻是提前為他們挖好了墳墓而已。

因為她太了解李治了,李治這人很少與敵人去硬碰硬,他是非常能忍,能裝孫子的,但同時他也一定會將你弄死的,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李治身上那是體現的淋漓儘致。

如果他們要繼續爭下去,武媚娘自己都可以預計李治下一步會怎麼做,李治很可能會在紅塵這事方麵,做出讓步,因為這事再怎麼說,也是李治的不對,李治不會在這事上麵跟他們較勁。但是李治立刻就會將韓藝、裴行儉、趙持滿,等一切反對許敬宗、李義府的將軍、官員統統調回朝中,這些人再加上皇帝的光環,他們的勝算真心不高!

武媚娘在此事上麵,的確是束手無策,故此才選擇這下下之策,反正李治已經認定就是她乾的,那她索性就承認了,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錯了,迷途知返,我再也不聲張,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其實是一種投降的表現。

但不是武媚娘沒有那個能力,隻是她覺得為了一個王萱走到那一步去,怎麼都不劃算呀,她不比以前,以前她就是一條命,她什麼都敢去賭,但是如今情況已經反過來了,王萱就是一條賤命,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她當然不會拿著自己所有的家當去跟王萱賭這一把。

這也是武媚娘比當初那王萱優秀的地方,作為皇後更加要懂得進退,要能夠受得了委屈,不是凡事都要爭個對錯黑白。

王萱當初那就是天天跟李治吵,絕不會妥協,不能受到一點點冤枉,故此武媚娘每回栽贓家夥都能夠成功。而武媚娘此時心裡非常清楚,將心比心,她不願意去爭,去鬥,李治也不見得想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因為這麼下去的話,大半個朝廷可能就要麵臨清洗,甚至波及到太子,這是最要命的,而且李治可是非常喜歡李弘的。

所以武媚娘認為隻要她跪著,不要將李治給逼得喘不過氣來,李治決計不會輕易動她,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李治將王萱給弄進宮來,當一個嬪妃,這是她一早就有心裡準備的,等到李治過了這個新鮮勁,再來慢慢收拾王萱。

這武媚娘的命令下去之後,關於針對紅塵的奏章立刻減少了九成,皇後都這麼說了,誰要敢冒這頭。

“你老是說朕誤會了皇後,你看,朕有沒有冤枉皇後吧?突然一下子奏章少了八九成,你可彆告訴朕,朕的臣子就這麼有默契。”

李治拍著桌麵上幾道奏章,衝著張德勝說道。

“是是是,小人知錯了。”張德勝一個勁的點頭,又小心翼翼道:“陛下,既然皇後已經知錯了,你就彆更皇後慪氣了。”

他在這事上麵還是向著武皇後的。為什麼?很簡單,因為她是皇後。

其實他當初也幫過王萱說過話,但是以前的王萱實在不太討喜了,她看不到你對她的好,她隻知道你就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後來張德勝覺得這個女人幫不得。

如今的武媚娘對他還是很好的,即便每回皇帝出宮,都是他隨行,但是武媚娘從來沒有說記恨過他,隻是叮囑他要伺候好皇上,因為武媚娘知道他隻是一個太監,他無法左右皇帝,伺候皇帝那是他的職責,他這麼做,並未沒有錯,要是當初的王萱,必定會將他視作仇人。

“現在才知道錯,早乾什麼去呢?”

李治哼了一聲,但是麵色還是緩和一些,畢竟武媚娘這麼做,幫他減少不少壓力,而且他現在的心思是在王萱身上,而非是武媚娘,目光一瞥,突然道:“這不是韋思謙的奏章麼,什麼時候送來的?”

張德勝道:“好像昨日送來的。”

韋思謙是樞要大臣,又身在京師,這李治不得不看,他可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而放棄整個國家的,這點職業素養他還是有的,於是就拿起韋思謙的奏章,打開一看,沒看一會兒,一張臉就漸漸的陰沉下來,都還隻看到一半,就拿起這道奏章,摔在地上,勃然大怒道:“朕遲早要將這目無君主的瘋子給殺了。”

韋思謙作為禦史大夫,管得不就是這事麼,韋思謙在得知李治跟一個歌妓幽會後,這哪裡還忍得住,他不管是不是王萱,如果是名門閨秀,你若看上了,人家也答應了,你納入後宮,這無所謂,因為這合乎朝堂製度,但是你跟一名歌妓幽會,你這還算一個皇帝嗎?

韋思謙這一道奏章可以說將李治從頭訓到尾,他甚至都沒有寫“紅塵”的名字,隻是以民間歌妓代替,各種引經據典,你看,曆朝曆代,但凡昏君都乾這事,你這才剛有一點點功績,你就這樣胡來,還說自己身體不好,原來跑去洛陽是為了跟歌妓幽會,你這對得起天下臣民嗎?要是這樣的話,你還是回來批閱奏折吧,憑什麼你在那裡風流快活,我們在長安起早貪黑。

總之,非常難聽,李治都不敢看完。

可是罵完之後,李治又斜躺在臥榻上,握拳枕頭,麵露愁緒。

這罵歸罵,但是他心裡知道韋思謙是忠心於他的,他也知道韋思謙的個性,大公無私,剛正不阿,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回被韋思謙教訓了,但由此可見,即便武媚娘不鬨,那這事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盧承慶、許圉師、劉祥道等人也都會反對的。

就在這時,他腦子裡麵突然閃過一道人影,不禁猛然坐起來,“我怎將他給忘記了。”又向張德勝問道:“韓藝回去這麼久,也應該守孝完了吧。”

張德勝想了想,道:“算算日子的話,好像是差不多了。”

“那你---!”

剛一張嘴,李治突然又停了下來,心想,韓藝雖然是忠於朕的,但是他與皇後的關係匪淺,而且皇後也有恩於他,讓他來幫忙,以他的性格,恐怕他也會選擇置身事外,甚至於幫助皇後來規勸朕。

他當然明白為什麼那些臣子反對他跟紅塵幽會,韓藝也是廢王立武的功臣,韓藝雖然忠心於他,但這事還見不見得會幫他。

念及至此,他又苦惱的搖搖頭。

但不管怎麼樣,李治在洛陽的壓力是減輕不少,而自從那日之後,李治是一直都沒敢去找王萱,害怕王萱又哭著要走,這心中一直想念的緊,再加上如今心中煩悶,也需要有一個紅顏知己在邊上聽他傾訴,於是他當夜就跑去找王萱,而且他也擔心王萱胡思亂想,他希望告訴王萱,如今那些人已經醒悟過來,知道你不是王皇後,你放寬心就是了。

“奴婢恭迎陛下。”

王萱還是跪在門口,恭迎李治的到來,但是語氣卻顯得非常冷淡。

李治也無奈,道:“免...!”

這個“禮”字還未出口,他便是一臉驚愕的看著屋內的一張琴桌,但見桌上放著一架琴,乃是王萱最喜歡的,隻不過這琴已經被分為兩段了。

“這是誰乾的?”

李治指著那琴,大驚失色道。

“回稟陛下,此乃奴婢自己乾得。”

“為什麼?這不是你最喜歡的琴嗎?”李治很是不解道。

要知道琴對於一個熱愛音樂的人,那就是如生命一般。

“回陛下的話,奴婢已經不配再擁有它了!”

“胡說!你若不配,誰還配。”

“奴婢之所以喜歡音樂、舞蹈,那是因為奴婢認為音樂和舞蹈能夠給大家帶來快樂,奴婢現在也堅持這個信念。然而,奴婢現在已經不能通過音樂給大家帶去歡笑和快樂,如今人人見到奴婢,討論的都是奴婢與陛下的關係,甚至於與以前的皇後,以及現在的皇後。故此,奴婢選擇斷琴絕弦。”

“你這又是何苦呢?”

李治道:“朕今日來,便是要與你說這事的,可是你----!都怪朕,都怪朕,朕要是早點來了,你便不會胡思亂想。你先起來,你先起來。”

王萱站起身來,麵色有些憔悴,再加上她的本就膚白勝雪,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

李治心頭一疼,道:“你放心吧,朕已經將你的事給那些大臣解釋過了,他們也都相信你不是王萱,他們不會再傷害你,至於外麵那些流言蜚語,這清者自清,你也不用去搭理他們,到時這些謠言不攻自破。”

“陛下,這些非謠言,而是真是存在的,就連陛下都認為奴婢長得很像以前那位王皇後。”

“可你們不是一個人啊!”

“可陛下卻是一國之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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