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初一,李治也已經出來處理政務,按理來說,這日是要召開朝會的,但是因為李治的身體並未痊愈,反正也有些月沒有開了,所以李治並沒有召開朝會,但是樞要大臣還是要來尚書省開會。
“盧侍郎,這殿下的身體是不是痊愈呢?”
狄仁傑拿著一道奏章,向盧師卦問道。
盧師卦愣了下,道:“倒是好了一些。”
狄仁傑又問道:“那能否批閱奏章?”
盧師卦搖搖頭道:“那還不能,你問這個作甚?”
狄仁傑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隻道:“真是奇怪,難道是陛下已經痊愈呢?”
一旁的崔戢刃道:“陛下若是痊愈了,那麼今日應該會召開朝會。你為何突然說起這事來呢?”
狄仁傑將奏章遞給崔戢刃,道:“關於我們曾提議在民間建立更多的官衙,加強官府與百姓的交流,陛下已經批示了,不但準許,而且還在奏章後麵提了許多建議,可見陛下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這隻是小事,也不需要急於批示的,如果陛下身體還未痊愈,犯不著急於這一時啊。”
王玄道突然道:“說起這事來,似乎這兩月來,上麵政令下達的都是非常迅速,甚至於去年積累的一些事務,陛下也都已經批示了。”
崔戢刃拿著奏章看了看,不禁皺了下眉頭。
正當這時,韓藝走了進來,“你們這麼早啊!”
一乾大臣立刻起身行禮。
韓藝見他們個個眼中都透著困惑之色,不禁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崔戢刃不答反問道:“尚書令最近可有見過陛下?”
韓藝點頭道:“前幾天我還去過一趟兩儀殿,怎麼呢?”
崔戢刃又問道:“陛下的身體如何?”
你這家夥會不會問問題啊?韓藝歎道:“比以前要好一些。”
說是好了一些,但是語氣已經告訴大家,還就那樣。
狄仁傑嘀咕道:“這就奇怪了,殿下的身體也未康複,不可能能夠處理這麼多的奏章啊。”
“你在說什麼?”韓藝納悶道。
狄仁傑立刻將這事告知了韓藝。
想不到來得如此之快。韓藝問道:“這又能說明什麼?”
盧師卦道:“你們說會不會是皇後批閱的?最近皇後可一直都在東宮待著。”
此言一出,大家皆是麵色一變,其實他們剛剛隱隱猜到一點,但不管往那方麵去想,如今聽到盧師卦直接說了出來,還是顫抖了一下。
這個消息對於他們而言,那絕對是要了親命。
他們為什麼會坐在這裡,不就是因為武媚娘的下台麼,武媚娘要是再翻身的話,他們就都岌岌可危呀。
“就是皇後。”
忽聞門口有人說道。
眾人猛地一驚,轉頭一看,隻見張文灌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這兩個月來的奏章,都是皇後代為批示的。”
韓藝驚呼道:“你怎知道?”
張文灌道:“據老夫所知,咱們奏章還是送往東宮,並未轉到兩儀殿,但是陛下也隻是偶爾去一趟東宮,可是皇後卻一直待在東宮,這不是皇後批示的,又會是誰批示的。”
他本就是太子之師,東宮出來的,他對於東宮的動靜,自然比其他人要清楚的多。
大家麵麵相覷,氣氛顯得有些緊張。
王玄道道:“陛下可否知道這事?”
張文灌道:“我看陛下定不知此事,皇後此舉分明是想借太子來乾預政事,這可不行,咱們一定上奏,將此事告知陛下。”
長孫延眉頭緊鎖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隻怕會引起朝中動蕩。”
他真是怕得要命,武媚娘要是再出山,那肯定是容不下他。
大家不禁又都看向韓藝。
比起長孫延而言,韓藝應該更加害怕才是,武媚娘就是對付他,才被打入冷宮的,要是翻身,首先要對付的肯定就是韓藝。
看我乾什麼?我會怕她?彆搞笑了好麼。韓藝心裡暗滿是不屑,嘴上卻憂心忡忡道:“這事目前還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就先不要上奏,下回我見到陛下,先試探一下。”
......
這些奏章當然是武媚娘批示的,武媚娘的行政能力可是非常出色的,若非如此,韓藝當初也不會費勁心思,讓王萱去乾擾武媚娘,讓她無暇顧忌他的新政,更為關鍵的是,武媚娘的身體那真是相當健康,彆說大病,就連小病都非常少見,處理事務又非常果斷,她很快就將積累下來的奏章都給處理了。
但是,武媚娘沒有實權,她是輔助,批示的奏章,而且大部分還是經過李治的點頭,並且都是商量來辦,仿佛又回到了廢王立武時候的那個狀態,那時候武媚娘在外庭也沒有任何勢力,就是李治的一個賢內助。
李治其實很滿意這個現狀,因為武媚娘確實可以幫他分擔不少的壓力,隻不過李治怕引起動蕩,於是將奏章放在東宮,借太子之名來掩護武媚娘。
“陛下,此乃楚州司馬遞上來的奏章,他彈劾揚州刺史楊展飛違反朝廷製度,擅自廢除宵禁。”
武媚娘將一道奏章遞到李治麵前。
李治裝模作樣看了下,其實他也看的不太清,皺眉道:“楊展飛為何要違反朝廷製度?朕看定是楚州司馬嫉妒楊展飛,故此想搬弄是非,你在奏章後麵警告他幾句。”
武媚娘道:“臣妾倒是認為這未必楚州司馬搬弄是非,因為這種事不難調查,而楊展飛目前可是地方上政績最好的刺史,陛下也是幾番褒獎他,楚州司馬怎會做如此愚蠢之事,臣妾看此事應該是真的。”
李治納悶道:“但是楊展飛為何要這麼做呢?”
武媚娘又拿出一道奏章來,道:“陛下,這是閻尚書前幾日遞上來的一道奏章,他建議朝廷重新規劃城內的格局,並且還有一張建設圖紙。”
李治好奇道:“這兩者有何聯係?”
武媚娘道:“據閻尚書奏章上所言,隨著新政的頒布,城內的人口是與日俱增,因此顯得非常擁擠,許多地方都變得非常肮臟,而且城內道路也是年久失修,每當下雨,都變得泥濘不堪,還有就是百姓如今流動非常大,裡坊製度不但不能實行有效的管理,反而在一定程度上,給百姓帶來不少的麻煩。再加上水泥的出現,解決了許多以前難以解決的那題,故此閻尚書建議重新規劃城內的格局。
臣妾仔細看過他的圖紙,不但更為合理,而且變得更加開放和自由。同理而言,宵禁也在一定程度上限製了百姓的活動,這對於商業發展是不利的。揚州這幾年變得非常繁榮,商業十分發達,乃是江南第一城市,因此楊展飛開放宵禁,是完全有可能的。”
李治稍稍點頭,道:“那你是如何認為的呢?”
武媚娘道:“臣妾是認同閻尚書得建議,覺得應該給予百姓更多的自由,而且,這也是大勢所趨,因為隨著新政頒布,導致百姓的流動是越發頻繁,裡坊製度,確實給百姓帶來許多的不便之處,朝廷應該重新考量。同時,也應該在平時的時候解除宵禁,這樣能夠促進商業發展,也能夠為朝廷帶來許多收入,因為開放宵禁,勢必會產生許多消費,那麼就會產生更多的契約,朝廷也能夠因此得利。而且,如今民安局已經非常成熟,即便廢置裡坊製度,也能夠穩定長安的治安。”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恐怕需要不少錢,陛下還是應該與韓藝商量。”
李治嗯了一聲,又詫異道:“想不到你對於這新政恁地了解?”
武媚娘苦笑一笑,道:“不瞞陛下,其實當初韓藝準備回去守孝時,曾向臣妾提過這方麵的建議,可惜臣妾誤會了他的用意,並未采納他的建議,但是如今看來,他的確是真心希望咱們大唐能夠更加強盛,是臣妾.....。”說到後麵,她不禁是滿麵慚愧之色。
李治卻是欣慰一笑,道:“你能夠想明白這一點,朕就安心了,好吧,改日朕與韓藝商量一下。”
......
大興善寺。
“看來這事還不小呀!”
崔平仲看著對麵一直都在發愣的崔戢刃笑道。
崔戢刃一怔,回過神來,問道:“爹爹,你說什麼?”
崔平仲笑道:“你這是遇到了什麼難題,讓你這般愁眉苦臉的。”
崔戢刃麵色凝重道:“陛下可能會再度啟用武皇後。”
崔平仲雙目一睜,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崔戢刃道:“因為最近兩個月來,極有可能都是武皇後在代太子批閱奏章。張文灌雖認為陛下不知道此事,但是我認為,這應該是陛下授意的,擅自批示奏章,可不是小罪,武皇後如今在朝中已無任何勢力,並且還算是戴罪之身,她如何敢這麼做。
另外,陛下也有這麼做的理由。當初陛下發病之後,便讓太子監國攝政,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防止宰相攬權過度,可惜太子如今也臥病在床,無法處理政務,雖然韓藝一直都在極力避免攬權過度,但是陛下和太子的病,都是難以痊愈的,從這一點來看,陛下再度啟用武皇後,亦非是不可能的,畢竟在陛下眼中,這皇權始終是最重要的。”
崔平仲沉吟半響,突然笑道:“其實不管太子是否生病,武皇後始終還是會重新出來的,因為太子年紀到底還是太小了一點,陛下身體又是力不從心,而陛下是決計不會效仿太宗聖上,留下幾個輔助大臣給太子,那麼唯一可以替代輔助大臣,為太子保駕護航的,就隻剩下武皇後,而武皇後不但具有出色的行政能力,她還是太子的生母,對於陛下而言,他們始終才是一家人啊。”
崔戢刃皺眉道:“可如果武皇後再出來的話,隻怕又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她一定會報複韓藝的,甚至於......。”
“你們?”
“嗯。”
崔平仲笑道:“但是你可不要忘記,整個計劃都是出自韓藝之手,他能夠想到那麼長遠,難道就想不到這一點嗎?”
崔戢刃皺了皺眉,道:“孩兒不太明白爹爹的意思。”
崔平仲道:“我已經知道韓藝的最後一步是什麼了。”
崔戢刃驚喜道:“韓藝的最後一步是什麼?”
“就是武皇後。”
“武皇後?”
崔戢刃雙目猛睜。
崔平仲嘴角難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略顯興奮道:“不錯,韓藝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武皇後,他當初一方麵輔助陛下,管理財政,一方麵幫著武皇後出謀劃策,同時又暗中與長孫無忌聯係,但是他在武皇後出謀劃策的時候,才是最為真誠的,隻不過他將這個事實給裝扮成為了一個謊言。”
“這是為--為什麼?”崔戢刃驚訝道。
“因為普天之下,唯有武皇後才能令他的整個計劃變得完美無缺,也隻有武皇後能夠讓他做的一切都變得意義非凡,所以,韓藝不會對此感到憂慮,相反,他一直都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