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汪,汪,汪(1 / 1)

漢鄉 孑與2 1421 字 2個月前

第一五五章汪,汪,汪

在富貴鎮乃至富貴縣裡任職三年,東方朔自然屬於率先富裕起來的那一批人。

他沒有辦法像雲琅,霍去病,曹襄那樣占據大片的肥沃土地建立一個個巨大的莊園。

也沒法子像李敢那樣弄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莊園來繁衍自己的家族。

他隻能在富貴縣最靠近驪山的地方修建一座三進的宅院,來滿足他仁者樂山的願望。

這裡原本是東方朔的樂土,是他個人最私密的花園,在這裡,他最喜歡赤身裸體的吟風嘯月,作歌,作舞……

今天,他穿的非常整齊,端坐在那個亭子裡品茶。

六月天裡能喝到新茶對他來說是一種非常奢侈的事情,隻有夫人去雲氏探望雲氏大婦才能獲贈一些,因此,他喝得非常的貪婪。

每一口茶水他都要在口裡品味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吞咽下去,他想把茶水裡麵的香氣一絲不剩的品味光。

良姬跪坐在他的對麵,見東方朔意猶未儘,就準備把沒有味道的茶葉丟棄掉,再給他衝泡新茶。

東方朔按住良姬的手,從小小的陶甑裡麵掏出茶葉,放進嘴裡慢慢的咀嚼。

“良姬,當年你如果肯拿著五萬錢離開,以你的本事,那五萬錢應該變成十萬錢了吧?”

東方朔溫柔地看看良姬隆起的腹部感慨萬千。

良姬笑眯眯的道:“然而妾身如今存了十萬個雲錢,還置辦了這樣大的一座宅院,還有六個仆人使喚,比當初那五萬錢好的太多了。”

東方朔苦笑一聲道:“拿在你手裡的錢,是真真正正的錢,放在我身上的錢,不過是一種虛幻的東西,夢醒之後就回消失。”

良姬看著東方朔道:“妾身出身風塵,一生中見過的實在東西太多,唯獨不會做夢,跟著郎君做一場夢,也好。”

東方朔吧嗒一下嘴巴將嘴角的茶葉沫子吞進去,苦笑一聲道:“噩夢你也喜歡?”

良姬重新給東方朔烹好了茶,等著茶水變濃的功夫低聲道:“郎君能把噩夢變成美夢是吧?”

東方朔搖搖頭道:“這一次不成了,我損傷了阿嬌的利益,沒人肯出手幫我。”

良姬沉默了片刻,給東方朔倒滿茶水道:“郎君沒有做錯是嗎?”

東方朔搖搖頭道:“我覺得我的血就要變涼了,所以想趁著血還熱的時候為那些野民多做一些事情。

都說苛政猛於虎也,那些野民其實就是被陛下的苛政逼迫的進了山林,始作俑者是皇帝,然而,山民出山的時候,人們隻會說皇帝陛下仁慈無比,卻忘記了到底是誰當初用苛捐雜稅逼迫良民入山的。

此次,我隻是說明白了山野之民的由來,告訴世間所有人,我們不能重蹈覆轍,把野民尋找回來,再把他們逼迫入山。

我僅僅希望那些豪門大戶們要善待奴仆,要善待部曲,減輕一下奴仆,部曲們的敬獻……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痹政,誰都知道,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說出來。

應雪林進了秦嶺,最終帶回來了四千三百戶野人,這個當初騎著驢子走進秦嶺的中年漢子,沒有被秦嶺裡的野獸吞噬,而是在秦嶺裡麵轉悠了半年時間,苦口婆心的勸說了四千三百戶野人下山。

為此他大病一場,至今還住在醫館裡慢慢調養……

我覺得以後不會有應雪林這樣的官員再去做同樣的事情了,所以,就寫了《野人疏》……”

良姬低聲道:“可是,雲氏的奴仆,部曲過活的很好啊,比外邊的自由民還要好一些。”

東方朔笑道:“傻女人,但凡是開宗的家主,沒有一個不是通情達理,智慧超絕之人,他們的眼界之高,早就超越了區區一點錢糧。

每一個家族在第一代,第二代的時候,都能做到善待部曲,奴仆,因為他們知道,錢糧不過是死物,部曲,奴仆才是一個家族傳承中不可缺少的助力。

可是啊,所有的家族都是一樣的,隻要富貴久了,就會腐朽,他們明明知道虐待奴仆,部曲就是在自尋死路,卻死不悔改,隻知道享受眼前的利益,不顧他人的死活!“

“您說,雲氏以後也會變成一個吃奴仆肉,喝部曲血的家族麼?”

良姬簡直不敢相信丈夫的論斷,在她眼裡,雲氏家主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個家主。

在雲氏生活的每一個人都過得非常開心,哪怕是清掃馬廄的奴仆,也能穿新衣,吃飽飯……

“雲琅活著雲家就不會變,所以說呢,留在雲氏的那些婦孺們是幸運的,一旦雲琅故去,雲家會變化的比任何家族都要快。”

“這是為何?”

“雲琅在,他特立獨行的樣子彆人沒法說,因為他出自山門,山門中人自然有山門的規矩,他遵循的是另外一套規矩,雖然與大漢的規矩有所不同,大家多少還是認可的。

一旦雲琅故去,他的子孫就沒有他那麼堅決的意誌來堅持舊有的傳統,為了合群,會變得更壞!”

良姬瞪大了眼睛道:“即便您說的是真的,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雲琅活的可能比您還要長久!”

東方朔苦笑道:“雲氏變故自然是非常久遠的事情,然大漢目前麵臨的事情卻迫在眉睫啊。

陛下征戰三年,山中逃戶增加三成,我不敢想陛下若是征戰十年,大漢天下還有甘於服役的子民麼?

征服匈奴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啊……

再說了,一個人治病,難道不該在疾病尚在腠理時治療,難道非要病入膏肓之後再治理嗎?”

良姬低頭垂淚道:“難道就不能等我們的孩子降世之後再說嗎?您這樣做,我很擔心他不能見到他的父親。”

東方朔長歎一聲,拉著良姬的手道:’我怕孩子降世之後,我就沒了說話的膽量。

且看著吧,如果我能僥幸過關,此生一定閉嘴不言,一定會以滑稽的語言來讓所有人都高興地……”

良姬還來不及回話,一隊紅衣人就走進了東方朔家的後園,一個方帽上插著白色羽毛的督郵來到東方朔麵前道:“時辰到了,走吧!”

東方朔點點頭,起身道:“廷尉還是少府?”

督郵笑道:“陽陵邑!”

東方朔的眼睛一亮,瞅了督郵一眼道:“我居然不得死?”

督郵笑道:“阿嬌貴人以為,她家的狗,隻應該由她來教訓,還說這條狗平日裡看家護院還算頂事,走動勞碌還算勤勉,就是喜歡狂吠,隻要把狗嘴閉上,還算是一條好狗!”

東方朔的麵皮抖動一下道:“雖然阿嬌貴人救東方朔於刀斧之下,隻是這番話,很難讓東方朔起感激之心啊。”

督郵冷笑道:“譏笑宰相皮裡陽秋,嘲笑上官屍位其上,字字句句影射陛下為敗家子,能保得住頭顱,你還指望阿嬌貴人怎麼說?”

東方朔笑道:“汪汪汪汪汪……”

督郵怒道:“你說什麼?”

東方朔繼續大笑道:“汪汪汪汪……”

“說人話!”

“咦?怪哉,你我同樣都是貴人門下走狗,緣何會聽不明白我說了些什麼?”

“你,混賬!“

“汪汪汪……”

劉徹慵懶的靠在一張錦榻上,手裡把玩著一柄玉如意,時不時地在後背撓兩下。

阿嬌殷勤的捏著皇帝的腳,一個勤快的孩子在地毯上爬來爬去顯得活潑。

“教訓一下也就是了,真正算起來,東方朔也算是忠勉,就是管不住他的那張嘴。”

阿嬌聽劉徹這樣說佯怒道:“你不想殺東方朔,直接豁免就是了,為何要用我的名頭來饒恕他?”

劉徹嘿嘿笑道:“沒法子啊,羞刀難以入鞘啊,朕那一天在朝堂上暴跳如雷,如果再赦免他,豈不是說朕當時說的話全是屁話?”

阿嬌停下手奇怪的看著劉徹道:“咦?你居然自認那天說的都是屁話?這太難得了。”

劉徹繼續用玉如意撓著後背道:“回去想了,發現這個混蛋說的很在理啊,我確實是一個敗家子,一個需要老婆救助的敗家子……

對了,我現在欠你多少錢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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