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封禪書(1 / 1)

漢鄉 孑與2 1433 字 2個月前

第一六九章封禪書

“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為名,音上大呂,事統上法……

這便是始皇帝封禪泰山之時的祭文,某家不知道董仲舒是如何給陛下作祭文的,想必也脫離不開這個‘五德終始說’的範疇。

當年術士鄒衍在大河(黃河)岸邊向始皇帝敬獻‘五德終始說’之後,大河便有黑龍現身,咆哮三聲之後方才潛水離開。

某家以為這裡麵大有文章可做……某家在關中查看過一些竹簡殘片,黑龍出水據說是始皇帝時期的事情,《秦書》上卻將看見黑龍出水的人寫作秦文公,上溯了整整五百年之久……以某家看來,此處存疑……”

司馬遷一旦開始說起史書,就會侃侃而談,意氣風發的如同一隻剛剛打過鳴的雄雞。

指斥方遒的模樣讓曹襄看的悠然神往……

“五百年前,我家祖宗曾經獵過一頭野豬,據說這頭野豬身高三丈,腰圍也是三丈,腦袋如同車輪,尾巴如同鋼鞭,雙眼如同燈籠,牙齒如同利劍……慣會噴火……平日裡以憾山為樂,肚子餓了,就隨便吃掉一個小國的百姓充饑……家祖大怒,持長戟,背長弓……”

曹襄滔滔不絕的為自己祖宗平添了一柱香的豐功偉績,終於住嘴,擦一把嘴角的白沫,見雲琅跟司馬遷都在愣愣的看著他,就抬手示意司馬遷繼續說。

司馬遷權當曹襄在放屁,整理一下思路繼續道:“封禪解釋有兩種:一是在泰山上封土為壇以祭天,稱為封。

在泰山下一處小山上清理出一塊地麵以祭地,稱為禪。

合稱封禪。

二是認為祭天的冊文(符)要用銀繩纏束,打結的地方封以金泥,加蓋印璽,稱為封。

不管是哪一種都沒有要求陛下大張旗鼓靡費無數國帑來做這件事情。

泰山郡郡守張弛,僅僅是因為沒有太看重這件事就被屠戮了全族,這是陛下的不仁。

當年始皇帝封禪泰山,無人知曉《周禮》對封禪的解釋,所謂堆土為封,山東儒生就準備在泰山下堆一個土堆請始皇帝在土堆上宣告一下也就是了。

始皇帝對此極為不滿,他認為,天下堆土那裡及的上泰山這堆土呢,就開了我們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車道,在泰山頂上作了‘封’,在泰山腳下的梁父山做了‘禪’。

陛下此次不僅僅要在泰山作‘封’,也要在泰山作‘禪’,意欲超越始皇帝,為新的天下第一人。

帝王心當常懷謙卑,不可驕傲自滿,陛下如此做,就把自己的功業置於以往帝王之上,如果天下稍有變故,陛下恐怕會沒了回旋了餘地……”

雲琅歎口氣道:“司馬先生,某家以為史官作史,重在真實,爾身為史官,隻需如實記錄便是,莫要將自己的論調加入史書。有的時候啊,一個人的做法,在當時看是不合適的,可是將目光放諸曆史的長河中,卻有無與倫比的意義。

你若做了太多了個人論斷,恐會誤導後世讀史書之人。”

司馬遷站起身,裹緊了身上的裘衣,朝雲琅拱手道:“此事某家自有論斷。”

說完話,就離開了帳篷,頗有些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意味。

曹襄收起臉上玩味的笑意,淡淡的對雲琅道:“此人已經瘋魔了。”

雲琅道:“人活著才有史書,人死了,就沒了。”

曹襄笑道:“當年太祖高皇帝斬白蛇賦大風而後得天下,早就傳為人間佳話。

太祖高皇帝斬殺白蛇之後,酒意發作,倒地酣睡,有老婦人托夢於太祖高皇帝曰:‘赤帝之子斬殺白帝之子也。’

太祖高皇帝將夢中所見之事告知夥伴,原本因為放走了戌卒而膽戰心驚的夥伴們立刻變得雄心勃勃,回頭就攻占了沛縣,得三千子弟。

在秦軍即將前來圍剿之時,沛縣又有’五星聚於東井’之祥瑞降世,軍心大振!

太祖高皇帝宰殺牛馬,以牛馬之血塗抹於衣衫,塗抹於旗幟,祭祀了天地,以血色為火德,至此,漢興!

司馬遷明知泰山封禪是陛下凝聚人心的又一手段,區區靡費何足道哉,卻對此大發厥詞。

如果說,之前他書寫陛下的不是之處,陛下或許會一笑置之,這一次,如果再對封禪大典說三道四,恐怕再無活命的機會。

他這樣做,不是在揭陛下的短處,而是在掘大漢國的根苗。

阿琅,此事不可參與!

是死是活,就看司馬自己的命數了。”

雲琅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他想起了《史記》中著名的篇章《封禪書》。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的老師是這樣分析《封禪書》的……《封禪書》的意義還在於,司馬遷以憤懣之情,對漢代統治者,尤其是對漢武帝的濫祭淫祀,進行了委婉而充分的揭露和嘲笑,為後世治史者留下了光輝的典範!!!!!

想到這裡,雲琅忽然發現,在以前的曆史中,漢武帝劉徹對司馬遷僅僅施行了宮刑——還可以出錢贖買……這是何等博大的胸懷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雲琅走出帳篷,瞅著一個人背著手站在泰山之巔抒發胸懷的司馬遷,真誠的為這個家夥祈禱,隻希望劉徹這一次千萬莫要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發生什麼變故,千萬,千萬,隻對司馬遷施行宮刑,千萬,千萬……要可以用錢來贖買罪行!!!

錢,雲琅的有的是,至於男性的象征,雲琅也沒有多餘的……

劉徹提起一根很大的毛筆,在一張潔白的紙張上揮毫寫下了大大的‘天下一統’四個字。

幫劉徹扯著紙張的雲哲見皇帝寫完了,立刻就用軟麻布輕輕地吸走了紙張上過多的墨漬,與隋越一人扯著紙張的一角,將寫好的條幅展開,讓皇帝禦覽。

劉徹對自己的字很是滿意,他說不出自己的字好在哪裡,隻是覺得看起來很舒坦。

想說兩句感慨的話卻無從說起,正準備讓雲哲跟隋越兩人將條幅收起來,卻聽雲哲在一邊感慨道。

“我耶耶曾經說過,字體之美,隸書猶在金文之上,更不是秦篆所能比擬的。

我耶耶還說隸書的字裡行間開闊,瀟灑是一種開放的典型。可以在其中看到了字體以次遞增的尋求解脫束縛的渴望。

與秦篆相比,隸書的開放和反拘束是毋庸置疑的。由秦篆的規行矩步、一毫不苟的恭謹變成了輕鬆活潑、流暢自如的抒瀉,從此,字體便有了生命。

陛下,您的字已經有了生命,有看不儘的活潑之意。”

隋越驚恐的看著雲哲,劉徹看雲哲的眼神卻更加的溫柔……

“雖然是在恭維朕,不過,卻不算過,朕也覺得這幾個字有了活力,隻是一時間說不出來。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眼力,不錯,不錯,看來朕這些時日的教導沒有白費。

隋越,賞賜雲哲珍珠一鬥,白玉兩方,哦,再加蜀錦十匹,黃金一百。”

隋越笑著將條幅放在桌案上,施禮答應一聲就去準備皇帝賞賜了。

劉徹很自然的忘記了雲哲口中那個令他厭惡的‘耶耶’。拉著雲哲的手來到桌案前,指著上麵的條幅道:“看看,還有什麼地方有不足之處,我們參研一下。”

“陛下,弟子以為筆墨濃淡之處是不是還可以再講究一下……如果能做到斷而不絕,絕處有音,嫋嫋連連會更加的讓人回味無窮……”

“說得對,為師也有此意,不過,這四個字是準備鐫刻在石碑上永久保存的,為師以為,用濃墨重彩最能體現國朝的厚重千鈞之意……你寫的字娟秀有餘,厚重不足,如果能做到為師這般舉重若輕,就算大成……”

躲在帷幕後麵準備稟報劉徹賞賜之物已經備好的隋越,聽了這兩人的對話,雙膝不斷地發軟……此時此刻,他已經在心中暗暗發誓——此後,寧願得罪雲琅,也萬萬不要得罪雲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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