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見著孫管事臉上露出的凝重之色,方原心裡微動,莫名的想起了那一夜的怪夢來。
心裡重又多了一層壓力,忙拉著孫管事問道。
而孫管事聽了,卻隻是一歎,搖頭道:“大劫快到了,世道亂的很,這天下修士,恐怕都在考慮著如何平穩活下去,在這時候,更是不該牽扯到那些上等的風雲裡麵去……”
說著神情愈發的凝重,沉歎道:“方原師弟,在你麵前,我也不隱瞞什麼,你是個有才學的,若能等到大劫之後,各方勢力重新洗牌之時出世,不難做成一番大事……”
“而這天來城,你道他這般底蘊,卻為什麼一直這般隱忍?其所思所想,不過是封山龜隱,渡過大劫,而且憑著天來城的底蘊,渡過這場大劫,還是很有希望的,說不定無數次大劫,他們都是這般躲過來的,你若是可以入了天來城金家,渡過此劫,把握也會大些!”
“可你若不願接受這命運,反而要參與到更高的風雲裡去,那便麻煩了……”
他說著,輕輕拍了拍方原的肩膀,歎道:“你現在畢竟還很弱小,那些大人物們,高高在上,掌握風雲,沿江拋下鉤和線,憑空調出是非來,咱們這等螻蟻,稍稍被他們的氣機沾著,便生死不明,這時候,你更應該遠離了那些是非才是,何必非要迎頭撞上去呢?”
方原認識孫管事七八年是有了,卻從未見孫管事如此認真過,心裡不免有些沉重。
大劫!大劫!
修行界裡,無人不提大劫,無人不知大劫。
但大劫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卻很少有人可以說個明白。
在方原的印象裡,這大劫便是修行界裡的一場大災禍,三千年降世一度,清洗世間,聽起來,似乎是偌大人間的滅頂之災,但偏偏無數個年頭下來,世間也不知經曆了幾回災劫,但修行界總還是流傳了下來,從不見人間斷絕,久而久之,倒成了一個奇異的概念!
說是大劫遠吧,時常可以聽到,人人稱在嘴邊。
說是大劫近吧,又偏偏觸手難及,隻聽說沒見過,更不知具體何時到來!
這就好像是凡俗國度,聽得大戰將至,百姓人心惶惶,但惶惶了數年之久,大戰始終不開啟,可是謠言卻一時未停,倒使得百姓膩歪了,隻是口頭說說,平時愛乾嘛繼續乾嘛!
而在此前,方原便也如此。
視線所及,修行界裡各方宗門、世家,還是該做爭權爭權,該逐利逐利,雖然嘴上時時念著大劫,但也沒見誰把大劫當個事,倒使得方原也有些拿捏不準了,便按著自己的心思,一心修行就是了,直到一年前呂心瑤在自己麵前說過,如今又聽孫管事提起,才略略想起。
如今,孫管事還是第一個認真的針對大劫之事,勸他早做安排的。
可是方原聽了,心裡卻有些沉悶了起來。
孫管事走後,他思慮良久,百般念頭頻頻升起。
這位師兄對自己當然是好的,他勸自己的話雖然未說透,但方原也聽得出來,這確實是為了自己好,而且依著他的言語,倘若大劫真的來臨,而自己又借了天來城棲身,躲過了這一劫的話,那麼在大劫之後,群龍無首的大世,自己確實會輕鬆的獲得一番作為……
這個選擇,是符合自己曾經內心裡的執念的!
可關鍵是……
當初仙台之上,酸酒一壺,笑言一諾,就真個忘了不成?
一時心緒有些亂,他索性閉了房門,獨自盤坐於房內,拷問自個道心。
如此一坐,便從晌午坐到了晚上。
窗外天光聚散,漸漸轉至幽冥,而他的心緒,也漸漸安寧了下來。
“我也知南海是一趟渾水,說不定真如孫師兄所言,一旦卷入其中,我怕是再難脫身,甚至直接死於非命,再強的傲氣,也是就此煙消雲散,那當初既然答應了洛師妹,要去南海走上一遭,而今又豈能因為一念貪懶,便改了初衷,渾然當作把前塵往事都忘了?”
“一言既諾,萬劫不改!”
“將來即便有甚什麼風雲,那我也定要去風雲裡闖上一闖!”
心思定下,倒覺得自己又隱隱過了一劫,道心居然就此堅定了不少。
順便的,自然也想起了洛飛靈來!
對這個頑皮丫頭,方原也是一言難儘。
可以說生長至大,方原隻知一心苦讀,從未有過幾天舒心日子,也養成了他讀書修行,便可得到內心滿足的性子。
可是不遇到洛飛靈,他終究不知道什麼是人間之樂,更不知天性向往又是何意。
如今說起來,其他他與洛飛靈接觸時間並不長,但那短短一段時間裡,神魂上的輕鬆,與初心一動,卻是從來從曾有過的。
因那初心一動,他答應了要往南海一行。
而他與洛飛靈之間,雖沒有什麼明言承諾,但洛飛靈會與他定下此約,心裡又怎會無意?
方原心裡明白,所以看重。
心裡疑竇儘去,道心堅穩,心思便也清晰了起來。
“恐怕天來城這一次當真是吃定了我,要用這最後一卷金丹法,逼我就範!”
他心裡暗想:“不過天來城卻是打錯了算盤,當年他們逼得太華真人就範,太華真人不從,寧願坐化於玉羅山洞府,而今逼我就範,更是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既然那金丹之法你們實在不給,那我便直接放棄了這天罡五雷引的修行又如何?三道雷靈雖然可惜,但反正我有道元真解在身,隻消再用些功夫,找幾道傳承,就不信推衍不出一條可行的修行之路來……”
說罷了,打算動身離開了。
與太華真人死前估計的不同,如今方原隻修煉了三道雷靈,還有回頭的機會。
打定了主意,便出來喚關傲,準備收拾行囊,離開天來城。
沒想到裡外轉了一個遍,居然不見關傲的蹤影,方原頓進有些詫異,見到院子裡臥在樹下酣睡的狻猊,便過去叫醒了它,問它關傲在哪,那狻猊也隻是迷迷糊糊,一問三不知。
方原頓時皺起了眉頭,以關傲的性子,不會亂跑才是啊?
“方原,你給我出來!”
正詫異間,便聽得院外一聲清叱,帶著十分恨意。
方原轉頭,便見那天來城金家的霜兒小姐,帶著一幫子年歲不大的公子小姐,駕禦著法器,落到了自己院外來,那霜兒小姐一臉的怒色,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神情十分不善。
“你有什麼事?”
方原隻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懶得理會。
他已然準備離開天來城金家了,自然更不必再對這刁蠻小姐忍受什麼。
那霜兒小姐見了方原這等不加掩飾的厭惡模樣,心裡隻有更氣,冷聲喝道:“你怎地這般不要臉,居然跑到老太君那裡去求親,我隻問你,求親之前你可問過我了麼?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模樣,居然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你快快給我走的遠遠的!”
“我……求親?”
方原聽了這話,一時倒氣的笑了,下意識看了那霜兒小姐一眼。
估計這霜兒小姐不知從哪裡聽到了些風聲,居然以為是自己求得親?
自己是個什麼性子,心裡就沒點數麼?
“我估計你多心了,老太君確實提過一嘴,但我已經拒絕了!”
方原轉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便不再搭理。
決定要去找孫管事,讓他幫著找找關傲。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霜兒小姐氣的更怒,臉色都羞惱的赤紅一片,猛得一頓足,叱道:“我不管你胡說些什麼,反正你趕緊給我滾出天來城去,走的越遠越好,否則……我今天就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
方原看了她身後的那幫子少爺小姐們一眼,冷笑了一聲。
那群少爺小姐們頓時一個個都覺得蛋疼……
“彆用這種眼神看我們啊大哥……”
“霜兒小姐說有人得罪了她,要我們跟她一起過來教訓個人,我們不知道是你啊……”
“你就當我們不存在行了,反正我們也不敢真跟你動手……”
好在方原也未多說什麼,隻向霜兒小姐道:“你隻管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走了!”
霜兒小姐本來就是因為聽說了老太君有意將自己許配給方原,震驚之下,撒嬌耍賴不成,便心裡認定了是方原不知用什麼言語迷惑了老太君,看樣子想求老太君收回成命是不可能了,因此決定親自出馬,過來將方原逼走,隻要他一走,這樁親事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
隻是倒是沒想到,居然這麼順利,方原真個答應了下來。
但她隻是愣了愣神,便又道:“口說無憑,你給我立個毒誓下來!”
方原聽了,已是滿心不耐煩,冷喝道:“我還有事要做,沒功夫陪你遊戲!”
說著,便要轉身入內。
“就知道你不願意……”
那霜兒小姐忽然一聲冷笑:“哼,我隻問你,還要不要那傻大個的命啦?”
“唰!”
方原臉色一變,目光如劍盯在了霜兒小姐臉上:“他在哪裡?”
那霜兒小姐迎著方原目光,心裡微縮,但旋及想起這可是在天來城金府,自己身邊人又多,怕他什麼,便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他在哪裡,但你若不答應我,他的小命可就……”
話猶未落,方原陡然間欺近身來,臉色大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