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天機先生的表情,方原點了點頭:“好!”
過了第九道雪線之後,天地之間的嚴寒,便已極其酷烈,堪比天地間的神通,這世間可以憑著修為在第九道雪線之後行走的人極少,因此這第九道雪線之後,可稱無人之境。
天機先生隻是元嬰修為,還是靠資源堆出來的,恐怕還不如方原未結元嬰的時候,當然也受不住這天地之間的嚴寒,不過他的陣道高深,卻遠非常人能比,入了雪原之後,便拂袍一揮,四隻拉車的白鶴便成了四方小小的白玉雕,收進了匣子之中,然後從匣子的第二層裡,取出了六隻金色的小小龍雕祭起,那龍雕便化成了六隻火龍,重又拉著馬車向前走去。
火龍拉車,將源源不斷的火力籠罩在馬車之上,又通過馬車之上的陣紋循環運轉,傳入車廂之內,卻立時使得馬車裡麵,溫暖如春,方原也甚為驚訝,乾脆收了自己的玉輦,和拉輦拉出了一肚子氣的蛟龍一起鑽進了天機先生的馬車之中,倒又長了一番見識。
這馬車在外麵看起來,隻是一輛馬車,但在裡麵看來,卻是一方小小洞天,內外皆有無儘的陣紋,幾乎要自成世界,既可以隔絕風雪,又可以轉化火龍之力來修煉,煮茶煮酒煉丹都是無防,倒真讓方原感受到了一番造物雄奇,也對這天機先生,生出了些許敬佩之意。
如今他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舉許也可以參透這些陣紋,隻是畢竟沒有試過。
而那六隻小小的火龍,也是天機先生的摯交好友,雷州雷老爺親手煉的,既是拉車的靈物,也是禦敵法寶,且看這六條火龍可以自如行走在第九道雪線之後,便可窺見其一絲神威。
二人一蛟,再加上天機先生的兩個童兒,便在馬車裡麵繼續向深處走去。
冰天雪地之中,蒼茫無儘,方原等人連行了十幾天,都已經不知道地為何地,隻是可以想見進入雪原如此之深,已是前所未有。
而到了這裡之後,天機先生便在夜裡,根據天上星辰位置判斷,一路調整方向,終於在三天之後,來到了一方連綿無儘的雪山山穀之前。
那雪山山穀,由三大山脈首尾相連而成,晶瑩反光,極其堅硬,周圍連一絲活物也看不見,似乎便是最不怕寒冷的雪原魔獸,也無在這樣的嚴寒之下存活,但是在馬車順著那山穀南首的缺口,慢慢駛了進去時,卻忽見周圍天地大改,讓人恍惚以來來到了九州仙山。
穀內小橋流水,繁花似錦,靈禽異獸,往來奔走,山穀闊大,不知凡幾,裡麵有座座矮山,掩映著幾棟小樓,還能夠看到小樓之前,有人采藥煉丹,有人在投食於靈獸。
盎然生機,實在與外麵的嚴寒格格不入。
“是哪裡來的人,敢闖玄明尊主的小仙山?”
穀內無人把守,似是也沒想到會有人來,但不遠處在投食靈禽的幾個紅袍女童兒,卻遠遠的迎了上來,目光打量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的方原與天機先生,漫不經心的問道。
“告訴此間主人,易樓天機來訪!”
天機先生嗬嗬一笑,向著紅袍女童兒揖禮說道。
“原來是你,你又老了!”
那幾個紅袍女童兒仔細打量了天機先生幾眼,笑著說道:“在這等著吧!”
望著她們拎著竹籃,一蹦一跳的離去,天機先生轉向了方原,黯然一笑,不發一語。
方原也麵無表情,淡淡道:“難怪當初發現了雪原地宮,仙盟卻輕易放過!”
天機先生歎了一聲,道:“活得久了,總會多知道些秘密,心也就累了,疲了,每每總是一頭倦意,提不起精神,不如年青人,知道的少,卻更能夠心無掛礙,一往無前!”
方原冷聲道:“這樣避世的老怪物,還有多少?”
天機先生搖了搖頭,並未開口。
就在這時候,這一片山穀深處忽然響起了一聲冷笑:“天機老兒,你居然還沒有老死,咱們本是同齡人,可是你怎麼看起來已經比我老了幾千歲啦?哈哈,不知道你這次過來,是還想鬥陣法輸給我呢,還是終於想通了,要到我這世外仙境裡來好好修身養性?”
隨著話聲,便見到山穀深處,一個穿著闊大紅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隻見此人看起來四十餘歲年齡,赤著雙足,麵容剛毅,在幾個紅衣女童兒的陪同之下向穀外迎了過來。
“上一次鬥陣,你可沒有贏我!”
天機先生迎著那紅袍中年男子行禮,笑道:“不過老夫這次不是來找你鬥陣,也不是來你這裡養老,而是特地來請你出山的!”
那紅袍中年男子本已迎了過來,聞言卻忽地駐足,擰眉道:“好個不知進退的老東西,上次已經將話講的明明白白,你居然還敢來?罷了,一身紅塵氣,看得人厭煩,你走吧,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不為難你……嗯?你帶來的這年青人是誰,怎敢隨便踏入我這仙境?”
說著時一雙眼睛落在了方原臉上,露出了幾分殺氣。
“玄明道友,且勿動怒!”
天機先生忙道:“這位乃是方原小友,不世奇才,容我呆會再給你引見。老夫這一次來請你出山,是真的有事要找你,嗬嗬,你自詡為當世第一陣道大師,連我與經天都不放在眼裡,但你可曾想過,用這身本領,替魔邊換一座新的大陣,讓這世人在劫下多些生機?”
那玄明尊主聞言,冷聲一笑,道:“你們那陣法,注定不成,彆白廢心機了!”
天機先生笑道:“你說不能成,我偏說能成,是否要一賭?”
方原在天機先生身邊聽得,心裡微微一動,倒是明白了天機先生的用心良苦。
但沒想到,那玄明尊主聽了此言,眉頭一皺,看了天機先生一眼,然後又掃到了方原的臉上,冷笑道:“看樣子你們易樓還真鑽研出什麼門道來了,這是來詐我的吧?嗬嗬,請回,請回,你專程來尋我,便說明你需要借我的陣道才能成事,我不去幫你,那你便還是成不了,所以這一場賭,還未開始你便輸了,我更是不會和你出去趟那渾水,紅玉丫頭,送客!”
說罷了話,大袖一擺,轉身便走,居然真是理也不理。
天機先生頓時臉色微黯,臉上還掛著笑,但眼神卻顯得有些無奈之意。
“推衍此陣,是天下事,你卻聽也不願聽?”
方原在這時候,沉沉開口,眉頭也皺了起來。
“什麼東西,沒大沒小的說話,殺了!”
那玄明尊主頭也不回,隻是揮了揮大袖,在方原與天機先生身邊,那幾個紅衣的童兒,便忽然間祭起飛劍,直向著方原斬來。
她們的修為,皆不過築基境界,飛劍無甚力道,可是在她們祭起了飛劍時,這一片世界裡,忽有無窮陣道力量加持到了劍上,便使得劍光暴漲,一時間,幾乎達到了至尊元嬰的威力,堪堪斬到了方原身前。
方原心間不滿之意更甚,雙手微彈,那兩道飛劍便徑直向著玄明尊主飛去了。
“嗤”“嗤”兩聲,兩道飛劍擦著他的紅袍而過,釘在了前麵的樹上。
“咦?”
那玄明尊主,慢慢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方原,臉上倒多了些重視,冷笑道:“看你臉生,應該不是個老家夥,能有這等修為,倒是不錯,隻不過,瞧你連化神都不是,居然也敢跑到我這世外仙境來撒野,看樣子老天機先沒有該說的話都告訴你呀……”
“說與不說,我都能想得明白!”
方原看著他的眼睛,淡淡開口。
玄明尊主打量了方原半晌,忽然道:“你剛才問我說,推衍大陣,乃是天下事,我為何聽也不願聽,老夫就在這裡告訴你吧!你說的天下事,隻是你們天下人的事,老夫卻是世外之人,從來都與你們那天下沒有任何關係,所以老夫不喜歡去,也不會去,你們兩個,趕緊走吧!”
方原臉色微冷,道:“大劫降臨,世人誰能躲過?”
“那就不躲!”
玄明尊主冷聲開口:“大劫魔息來了,吞了我這小世界,老夫也隻是舍了這條命罷了,又與你有什麼乾係?”
說著一聲冷笑:“此前仙盟多少次來人,老夫都沒有答應他們,後來又個自稱為黑暗尊主的人來找,老夫同樣也沒搭理他,把話說明白了,這世間的事,老夫都不想理會,天下清平時,我躲在這苦寒之地,不去享那清平,天下有難時,我仍是躲在這世外仙境,懶得理會,不占這天下的便宜,也不欠這天下的人情,你又憑什麼要拿這天下的事來逼我?”
方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理直氣壯的論調,一時怔在當場。
他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們想做的事,你們去做吧,老夫隻圖一個清靜,莫來擾我,去吧!”
玄明尊主再次下了逐客令,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望著他不耐煩離開的模樣,方原深深的吐息幾番,才又重新保持了平靜。
天機先生向他看了過來,模樣明顯有些擔心。
方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理會得,望著玄明尊主已經走出了百餘丈的背影,忽然冷笑道:“你既然不是天下之人,又哪來的臉再自稱天下第一陣師,龜縮不出,隻會在弟子們麵前裝大臉罷了,這天下奇才紛湧,你又見過幾個,便是連我,也不將你的陣道放在眼裡!”
“放肆!”
那幾個紅衣童兒,皆是大怒,向著方原怒目而視。
而那玄明尊主則慢慢轉過頭來,詫異道:“奇怪,你剛才這話居然不是激將?”
方原點了點頭,道:“對,我是真的不將你放在眼裡!”
玄明尊主冷眼看著方原,自覺看破了方原的想法,忽然譏誚道:“說來說去,你還不是和老天機一樣,就是想激得我與你一賭,好騙我出山?”
“我想和你賭一場,但不賭你出山!”
方原向前踏出了一步,冷聲道:“要賭,就和你賭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