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殺嗎?”
天機先生吃了一驚,那些山穀裡的童兒也都吃了一驚,一個個目光又驚又恐的在玄明尊主與方原臉上掃來掃去,在他們看來,這樣一場賭注乃是突然而又近乎兒戲的,這樣一個小小的賭注,若是方原用來逼著玄明尊主出山的伎倆也就罷了,怎麼真要割人的腦袋?
堂堂頂尖九紋大陣師,豈能因為這麼點子小事便送了性命?
而方原的臉色,在這時候十分陰沉,他看得出來,天機先生在暗示自己,逼得差不多就行了,應該給玄明尊主一個台階,讓他答應跟自己走就好,可是他偏不打算說。
“你已經賭輸了,難道還不肯死?”
方原看著臉色煞白,猶疑不定,一臉冷汗的玄明尊主,冷聲開口道:“臉都不要了?”
玄明尊主身子晃了晃,忽然森然看向了方原,厲聲道:“好,好個小兒,居然真有這等本事,老夫承認,剛才確實是我輸了,連輸了,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今天我認栽了,你想說什麼,便劃下道來吧……”
“我要你的人頭!”
方原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淡淡道:“剛才我若輸了,你確實是想要我的人頭的吧?既然如此,那我為何不能要你的人頭?”
玄明尊主臉色煞白,閃過了一抹戾色,忽然伸手抓向了那柄劍。
“咻!”
但也就在此時,忽然間自山穀之外,一道劍光破空飛來,那一道劍光,來的極其突兀,卷來了穀外的風雪,將玄明尊主與那一柄劍之間,劃出了一道清晰而鋒利的橫線。
劍氣激蕩,就連方原那一柄玄黃氣化出來的劍也被打散,化作幾縷青氣飄散在了天地間。
“哈哈,紅塵裡的人,慣會糾纏不休,自己滿心醃臢,一片癡愚也就罷了,還非要拖著彆人在紅塵裡打滾,動不動便說彆人身上不擔責任,張嘴就說什麼天下蒼生,你們這麼擔憂天下蒼生,那你們自去為天生蒼生操勞就是了,非要拉著我們這些世外清靜人做什麼?”
隨著話聲,隻見得山穀之外,有六位身穿各種袍服的老者騰雲而來,這些人模樣各有不同,或著黑袍,或著白袍,皆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更兼得氣機深厚,如淵哪海。
看起來,這六人之中,居然有兩三位都是化神境界的修為。
這幾人落在場間,一位懷裡抱著長劍的亂發老者,向天機先生看了一眼,笑道:“老天機,你以前過來,還隻是言語勸說,雖然有些聒噪煩人,但做人還算講禮數規矩,如今過來,居然還要使詐逼人了不成?”
“原來是龍劍道友,星羅道友,百癡道友,歲寒道友、白章道友、龍髓道友……”
天機先生看向了那幾個人,苦笑一聲,挨個向著他們見禮,禮數周道。
那群裡人,一個懷裡抱著一塊黑盤的人將玄明尊主攙了起來,歎道:“老玄明,我們幾個,本來就是察覺有人入了世外仙境,擔心你被人勸走,這才過來尋你,卻沒想到你居然差點都被人逼得自殺了,實在豈有此禮,有我們這些老友在此,玄明道友大可放心,不必理會他們!”
在他說著話時,另外幾人,都已有些眼神不善的看向了方原。
方原迎著這些人的目光,淡淡道:“是不是我逼他自殺,你問問他自己便知道了!”
“反正一切都是你的詭計!”
那懷裡抱劍的龍劍叟厲喝一聲,然後看向了玄明尊主,低喝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玄明尊主擺了擺手,無顏說出這件事來。
倒是旁邊的紅玉童兒嘴巴快,清脆伶俐,劈哩啪啦說了出來。
眾老叟聽完了這些話,臉色也都是微微一怔。
他們倒也沒想到,居然玄明尊主真的輸在了這年青人手上。
倘若他們賭的是彆的,這些人還會考慮到裡麵有詐,但玄明尊主修為雖然不如他們,卻是世間一等一的頂尖大陣師,連他都不好說些什麼,那想必他是真的輸到無話可說。
這一來,倒使得他們幾個也不好幫著強行出頭了。
“原來世間當真出了這等厲害小輩!”
一片沉默裡,那龍劍叟忽然冷笑了一聲,道:“我們都是化外之人,為了一心清靜,躲到了這個地方來,你們這些人,居然還不肯放過我們,搜腸刮肚也要拉我們離開,嗬嗬,小兒,你既然和老玄明賭陣道,贏了他的人頭,那何不也與我論論劍道,贏去我的人頭?”
他這話說的,已經有些強辭奪理,借勢壓人。
要麼方原便與他鬥劍,若是輸了,便換回了玄明尊主的人頭。
要麼方原便不要再提此事,轉身離開,要麼就非得把自己的人頭輸給他。
至於贏的希望,那當真是可以忽略不計,龍劍叟這等前輩大家,除卻修為不談,劍道也已臻化境,便是在洗劍池那樣的聖地,劍道也遠在一眾元嬰劍仙之上,他的劍道,豈是這樣一個擅長陣道的小年青能夠豈及的,便是洗劍池的大長老來了,那也在兩可之間……
旁邊幾位老叟聽了,也皆冷笑:“對啊,若能贏了老龍劍,那還有老夫的符道!”
“老夫也想看看這年青的小輩,懂不懂何為棋道!”
“……”
“……”
他們幾人一開口,事情就亂了套了,看他們這態度,是非要將玄明尊主給留下不可。
天機先生見了這等模樣,便已低歎了一聲,有了退意。
但沒想到,方原聽了這些話,卻忽然抬頭道:“好啊!”
其他幾人皆是一怔。
方原已然看向了龍劍叟,森然道:“那晚輩便與前輩賭一賭劍道,隻是晚輩還未化神,前輩卻已有仙源在身,不知你是想借法則之力壓我,還是真要和晚輩賭劍道呀?”
天機先生聞言,急忙阻止:“不可……”
但方原卻聽而不聞,已然青氣化劍,持在手中。
龍劍叟臉色也是一變,森然道:“你真好膽!罷了,你既然敢在老夫麵前亮劍,那老夫便給你一個機會,我是長輩,自然不會欺你,法則之力,我不會動用,你我隻論劍道,倘若你可以憑著劍道,逼我運轉了法則之力,那這一場賭鬥,便算是老夫輸給了你,如何?”
方原點頭:“好!”
龍劍叟嘿然一笑,正要說些彆的規矩,方原卻忽然間仗劍迎來:“接劍!”
他這一動,便與旁人想象的不同,手裡握著青氣化劍,卻根本連動也沒動,而是身邊靈光一閃,忽然間一道劍光破空而現,在空中一閃而逝,直向著那龍劍叟迎麵斬了過去!
心意劍!
如今是鬥劍,當然不用考慮那麼多,上來便是他最強的心意劍。
“你這劍……”
龍劍叟大吃了一驚,手中長劍一擺,便已幻化出千百道劍影,在他身前鋪展了開來,猶如一個巨大的圓盤,每一柄劍,其實都隻是一道劍影,在這半空之中展開,便像孔雀開屏,僅從這一式劍道中來看,便可知他已經將洗劍池一脈的劍心境界,修煉到了極高的程度。
隻是,方原那一道心意劍,和洗劍池是不同的。
他走的是無缺劍道一脈,心誌愈堅,愈是心無雜念,劍道愈強。
方原修出了這一劍後,前後經曆了南海、魔邊、妖域諸事,不知多少凶險,也不知遇到了多少世間醜事,道心始終不改,心意之堅,實在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可以這麼說,就算如今他有了九龍離火這等神通,心意劍依然是他最強的手段!
“啪啦啦……”
仿佛是冰雪被敲碎的聲音,那龍劍叟身前的劍影儘皆破碎,那一劍斬到了他麵前去,龍劍叟大叫一聲,身邊忽然顯化出了一片蒼翠之意,宛若山河蹤影,而隨著這影子出現,天地法則大變,虛空扭曲,方原那一劍直直飛到了他麵前的劍光,便斜斜飛了出去……
饒是如此,他也在大口喘息,顯然震驚不已,忽向方原沉喝道:“你和當年那個執進入世外仙山,到處找人比試劍道的瘸子究竟是何關係?”
“劍癡也和他們見過?”
方原微微一怔,旋及置之不理,隻是看著他道:“這一場賭,誰贏了?”
龍劍叟臉色尷尬之極。
且不說他剛才在眾人麵前,施展了法則之力,才保住了性命,僅僅是因為這年青人,施展出了當年那位劍癡的劍道,他便沒有臉在這些老友們麵前說,是自己贏了這場賭。
轉頭看了一眼如今臉色更為灰敗的玄明尊主一眼,他歎了口氣。
揮手收去了身邊的法則之力,他無奈的向方原走來,歎道:“罷了,那我也跟你……”
“唰!”
讓誰也沒想到的是,方原忽然間身邊劍光大漲。
比剛才還要強橫數倍的心意劍再度出現,陡然間從龍劍叟脖子上劃了過去,想他與龍劍叟距離如此之近,那龍劍叟又全無防備,剛剛收去了法則之力,念頭都沒有升起來,又如何能躲得開這一劍,瞬間一顆腦袋便飛在了半空之中,臉上兀自滿是不甘與驚愕之意。
“這天下不缺你一個用劍的……”
方原閃身,抓住了他的頭顱,拎在手裡,淡淡道:“所以我還是要賭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