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蕭灑
那邊兩人一個不肯開口,一個不敢接話,就這樣僵著。
陸清依卻沒有留意到這些,對老石頭又施了一禮:“石頭老哥,總算見麵了,久仰大名,我是蘇派陸清依。”
老石頭趕緊說道:“你太客氣了,不敢當不敢當,感謝你們贈我的畫,就是上麵那詩怎麼當得起!你送阿音那個吊墜我也見過,小中見大,很有幾分丈夫氣,當真巾幗不讓須眉啊!”
陸清依笑道:“能得石頭大哥稱讚,當真榮幸,就是事務太多,沒能親自去李家溝拜訪。”
說完又拿眼橫了李昆吾一眼:“被他白撿個便宜!”
李昆吾瞪眼:“這青瑉石我是給了錢的!”
陸清依說道:“我說的是小石頭!”
說起這個李昆吾就得意洋洋:“誰讓你們還拿翹!嗬嗬嗬就我無官一身輕,說走就走……”
門外有響起一陣笑聲,一個聲音說道:“今年你還走得了?拖也要把你拖住!”
另一個聲音笑道:“要不我們選他當主席吧,然後我們全都參賽,把他也放火上麵烤一次……”
李昆吾哈哈大笑:“信之兄,秦兄,你們來了?”
來人正是劉信之和秦莊,除了文化部的那位大佬,本屆天工獎的評委們都到齊了。
李昆吾引眾人坐下,說道:“按理說評委和選手先見麵於理不合,不過讓我們來評石頭兄的作品,那就是一個笑話。外人不懂,內行都門清,石頭兄這次獲獎,就是一個過場而已,這話沒毛病吧?”
眾人都是點頭,石頭叔連連遜謝。
李昆吾繼續對石頭叔說道:“因此上我們思來想去,還是先請你來見上一麵,有些話先說在前頭,怕你多心認為我們厚臉皮。”
石頭叔趕緊說道:“哪裡話,你們也是這樣過來的,皮娃都跟我解釋過了,外行隻認得名號認不清手藝,要把我王家的手藝發揚光大,怎麼都得走這麼一遭。”
李昆吾說道:“老哥能這樣想就對了,我們國家能再出一個玉雕派係,這絕對是我玉雕界的大好事,石頭老哥,拿獎對你來說隻是起步,任重道遠啊……”
陸清依也說道:“石頭哥,你彆看我們現在坐一起有說有笑,十幾年前也是爭得你死我活,結果呢?都藏著掖著,各派手藝不進反退,近些年大家才明白過來,開始互通有無,這技藝就又上去了,今年我家灑灑的龍飛鼎,就是借鑒了北工和你的盤螭硯上的技巧,進步很快。”
蕭灑趕緊站起身來:“謝謝師伯。”
石頭叔趕緊招呼蕭灑坐下:“灑灑吧,你坐你坐,我可不敢說指點過你。不過要是你願意,等首都這事情完後,你可以到李家溝來玩,到時候讓小石頭跟你細講一下石工技法。我們王家的手藝是從石到玉,辨析石性是頭門功夫,然後從鑿石開始育勁,從大到小,再從小到大,要是喜歡你就來看,我到時候讓小石頭給你演示一把。”
蕭灑又站起來,說道:“多謝師伯,多謝……多謝王師兄……”
劉信之說道:“欺負人,太欺負人了,你們三派這就勾結上了……還要不要我跟老秦活了?”
秦莊說道:“老劉,要不我們也換徒弟交流交流?你看灑灑跟小石頭今年的作品,這路子可以走啊……”
陸清依牽著阿音的手說道:“你就是皮娃嘴裡不住念叨的阿音吧?皮娃可真是有眼光。”
阿音從領口將和田鳳鳥玉墜掏出來,說道:“陸奶奶,謝謝你的玉墜,我一直戴著呢。”
陸清依拿玉墜端詳了一下說道:“一年了,養得真好!阿音你平時都不用化妝品的嗎?”
阿音說道:“我的洗澡露洗發水都是自己用皂角,無患子,油脂做的,沒用過化學品。”
陸清依笑道:“難怪能把玉養得這麼漂亮,不過你可謝不著我,這玉墜是皮娃那硯台換的,說起來我這邊還占了大便宜呢。”
眾人又聊了一會,錢大方那邊打來電話,說是場館準備好了,叫師傅帶人過去。
李君閣站起來對李昆吾說道:“李老,要不你們先過去,我們打的吧,外人眼裡你們是評委我們是參賽選手,影響是不是還是注意一下?”
李昆吾說道:“嗯,你顧慮得是,那行,那我們先出發,等評完獎後再聚吧。”
等來到會場門口,四派的人已經先進去了,李君閣拉著阿音的手,和石頭叔一起進入會場。
阿音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感覺被琳琅滿目的珠寶玉翠晃得眼暈。
“哇,二皮這就是我們國家頂級的玉雕水平?真是應了你經常感慨的那句話,人心人力,一至於斯啊……”
老小石頭的作品是今年的大熱,不光傳統四大派看好,作為自由參賽作品,也給其餘獨立的玉雕人士打了一針雞血。
多少年了,這都多少年了,自由參賽作品單元,終於有能夠抗住四大派的大作誕生了!
一路上,無數的人慕名而至,跟老小石頭熱情地打著招呼。
這父子倆,真是人如其名,就好像石頭裡蹦出來的一般,去年開始創作硯台,那還可以說是利用了特殊的石材,名靠石揚,小火了一把。
結果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今年兩人就拿出來這樣的作品來,直接具備了競爭金獎的實力,不少人都暗自後悔走眼了,眼看著就要石靠名揚,去年那批硯台,咋就沒想到收藏幾方?
不過李家溝眾人可沒管這些,就一個展台一個展台地參觀,阿音和李君閣聽著老小石頭斷彆石性,品評雕工,講訴題材,眼裡全是精美絕倫的高雅器物,不由得如癡如醉。
來到一座直徑約五十厘米的白玉鼎前,李君閣驚訝道:“這就是那叫灑灑的妹崽的作品?氣勢磅礴啊!小石頭,你們倆換個個,說《蛻》是她雕的,鼎是你雕的,似乎才說得過去。”
老石頭看著白玉大鼎讚歎不已:“厲害,相當厲害!小石頭你看那龍爪和須甲,這是用輪子走出鑿子的功夫,人家說字寫得好的叫‘舉筆如椽’,這妹崽的力道,是不是就是那個意思,你好好觀摩領悟一下吧。”
小石頭說道:“我已經注意到了,這裡頭還有我們石工的影子,還有你常說的丈夫氣。”
老石頭謂然道:“小石頭,當真一點傲氣不能有啊,你看人家四大派,簡直就是藏龍臥虎。二十來歲小女娃娃的活,都已經跟你打小水磨出來的功夫差相仿佛了,而且格局還這麼大……”
另一邊,陸清依也在拉著蕭灑看小石頭的作品:“我蘇工之細,堪稱傳統各大派之首,講究一個在針尖上跳舞的功夫,灑灑你看小石頭這作品,俗話說薄如蟬翼,他這作品,當真把蟬翼在石頭上還原出來了!”
蕭灑的眼神裡全是仰慕:“石頭師兄的功力,我是很佩服的。”
陸清依接著說道:“這些隻是小處,隻能算是和我蘇工並駕齊驅,可你注意到那蛻殼和另一邊卷曲的翅膀了嗎?,我敢說,如果那片卷曲的蟬翼是軟的,真就能鋪開成另一片翅膀!那才是他們那派的獨到之處。”
蕭灑滿臉驚疑:“怎麼可能?石頭是硬的,如何在回環往複的皺褶裡走刀?”
陸清依謂然歎息道:“要不然人家怎麼能做到僅有兩個人就卓然成派呢?現在玉雕界高層已經逐漸形成共識,將這門功夫命名為——‘內雕’!”
“這一手石頭大哥都應該掌握不了,人的年紀大了,眼神不會再這麼細。還原門樓號鼓,幾乎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不過這小石頭,青出於藍不說,藝術生命還有幾十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說完輕輕搖了搖頭:“灑灑,藝無止境,切記莫要小視天下英雄……”
小石頭跟灑灑心有所覺,抬頭向自己的作品方向看去,發現對方都剛巧在觀摩自己的作品。
兩方眼神一觸碰,感覺自己的心路似乎完全地暴露在對方眼裡一般。
這種坦坦相對的感覺讓兩人不由得都羞了個滿臉通紅,嚇得趕緊低頭,心臟撲通撲通亂跳。
……
其實展品擺出來之前,名次就基本已經定下來了。
有傳說國內美術評獎操作空間大,其實指的的那些新意不突出,手法不突出,主題不突出,人雲亦雲的作品。
幾千年來,中國人已經將玉雕都做到了極致,就跟詩歌發展到唐代後無法繼續突破一個道理,因為各種創作手法,意境,內容,文字花樣,幾乎已經被寫儘了。
正因為如此,曆屆天工獎首重突破和創新。
但是即使是在這樣頂級的獎項評展中,真正立意高遠,主題鮮明,氣韻奇特,工法獨到,工料結合相得益彰的作品,依舊如鳳毛麟角。
至於其他用料精美,技藝精湛,打磨細致,手法嫻熟,配搭雅致,那本身就是應該的,要不然你連送展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老小石頭的作品,幾乎沒有什麼大爭議。
不過有海峽對岸的參賽選手送來了兩件作品,雕工也非常精湛。
一件是大器,主題也正三觀,叫《兩岸》,可以跟石頭叔的《山水同根》形成競爭。
還有一件是《蝶語》,不惜工料,將一大塊福祿壽翡翠鏤刻成一盆蘭草,綠色處理成草葉,黃色處理花柱花朵,紫色處理蝴蝶,蝴蝶翅膀也非常薄,還做了鏤空處理,停在細細的花柱上搖搖欲墜,非常鮮活,也跟“蛻”有得一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