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就兩次報紙中縫小方塊宣傳,這個宣傳力度下參與的人不可能太多,所以才能在相關部門配合下,抱團暗箱操作,把37家國營和集體商店好次歸類,分一分。
這手法和人,都不必自己嚇自己給想太深,真那麼深的人,壓根不必這麼乾。
同樣的也不必以為這些人能有多高端,草莽時代,這才第一次試水,真高端那批人還得過兩年才把注意力轉到這邊呢,而且到時候才是大頭,那時候賣的可就不是小小幾個店麵,而是一個個偌大的國營廠,成棟成棟的樓和樓底下的地。
其中甚至有些連拍都不上拍,商量著說個數就弄走了。
“就是一幫子這些年弄了點錢的土炮為主,摻幾個有點真門路關係的而已,不用慌。”江澈在跟秦河源說話。
要帶個人,想來想去江澈選擇了秦河源,倒不是怕到時候打起來,因為至少當場,怎麼也不至於那麼低端。
他主要考慮秦河源機靈和沉穩兼具,而且跟自己一樣,生麵孔。除他之外,鄭書記去了怕太調皮,唐連招太紮眼,陳有豎的話,他一天願意說超過十句話就算江澈輸。
這是秦河源第一次表現得有些過度緊張,“那咱們到底怎麼演啊?”
江澈聽這話心裡頭就不是滋味,“怎麼著,這才多久,就已經知道我就會這一套了?”
好吧,誰讓咱實際真沒背景。
對手是不到高端的等級,問題江澈更糟糕,他壓根沒等級……不想被威脅或用其他手段踢出局,今天這一行至關重要。
一點破綻他都不能露,否則各種黑白手段就會一起向他招呼過來,逼他出局。
“你就演那種窮小子突然有錢有勢有靠山了的感覺,能理解嗎?我的話,到場看著來。”江澈說:“剩下的讓他們自己猜去。”
秦河源想了想,勉強點頭。
…………
山海茶樓這種名字全國大概不下一千家,任性,不管靠不靠海,愛叫就叫。
這類茶樓往往也都不是什麼真正高端品茗的地方,市場經濟初興,有了點錢的商人們喜歡附庸風雅,擺場麵,推動這幾年茶樓大興。
其實擱心底,大家還是更喜歡同樣剛遍地開花不久的各種娛樂場所。
這一年開始,國家有意導向,放開政策引導第三產業發展,這些過去罕見的服務性行業如雨後春筍般瘋長。
哪一個年代不給男人機會花錢買當大爺的感覺,那個年代的生產力就缺了一塊。
現在這一塊回來了。
臨州市山海茶樓在這座城市最著名的風景名勝邊上,但不靠那片湖,在湖邊小半山,中間隔著一條很有味道的公路,有成排的古木和不少遺存的西式建築。
馬阿裡後來說他很喜歡這裡,自己爆料成為首富之後,還曾在這條路上攔下過往車窗外丟瓶子的車,當麵譴責。
這家夥是個熱心人,蹬著自行車的年代,那麼瘦骨嶙峋的一個人,就曾經因為站出來製止偷井蓋上過電視。
不過這一年,你想丟個瓶子,瓶子還不好找,汽水都還是玻璃瓶裝的,不是當場喝完,瓶子得押錢,江澈沒找到機會先體驗一把,和秦河源打出租到山下,拿了司機不太情願找回的五毛錢,緩緩上山。
…………
山上茶樓,十七八個人散亂坐著,三十左右到五六十歲的都有,他們原本還有些內部爭論,但這會兒,話題已經都到了那個突然報名參拍的陌生小子身上。
一個說:“查得實實的,家裡就開一小服裝門麵,另外在批發市場賣飯賣水……本身還在讀中專。”
另一個說:“那就嚇幾句轟走就好了吧,估計是沒搞清楚情況,報紙上看到就蒙頭瞎鑽,以為便宜得很嘞……傻的。”
十來人哄笑了幾聲。
“是麼,這麼就真以為誰傻了啊?”第三個人說,“要是真就你查出來那樣,他能有大哥大?能安安生生交上保證金?”
經這一提醒,很多人沒辦法不轉回來琢磨下,一個說:“那你說怎麼搞麼?要不然誰看看,有本身不那麼中意的,勻出來一間給他?”
“再看吧,兩手三手都備著來,先一個嚇幾句轟人試試也好,我也沒說他就一定不是糊塗蛋。然後剩下的看情況準備當和事佬,哄一哄,看他胃口多大嘛。”
眾人一聽,還真是這個理,至於來人胃口多大,先得看斤兩多重……其實算算都已經分得差不多了,他們也不願意有人摻一腳又給弄亂了。
申六銅就是那個被選出來負責先嚇一把江澈的人。
看著兩個小年輕走進來,江澈在前,秦河源落後一步,他上前說:“你就是那個江澈吧?”
“嗯。”
“還是小孩子啊。你怎麼想的?什麼時候家裡開倆小鋪賣衣服賣飯的,也動心思來拍國營店了,你爸媽識字嗎?知道價錢嗎?以為一萬,兩萬?哈哈哈哈哈……”
演技真的很一般啊,浮誇又表麵,還是影視劇不夠豐富的關係。這年頭港片的大佬和反派也都還太流於表麵化,像無間道那種有層次有立體感的人物塑造,還太少!
江澈沒說話。
秦河源把人都掃一遍,“這麼說的話,那就等到時候舉牌好了……澈哥,咱們回去吧。”
高下立判,江澈再次確認,秦河源絕對不隻是個小黑煤工而已,他這一句,跋扈自信蘊藏在平常的語氣裡,比江澈要求的,至少還高兩個層次。
總的就一個意思,那還商量個屁,到時候比誰錢多就好。
江澈點頭轉身。
包括申六銅在內,茶樓裡的一群人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叫你來,我們就是為了讓你知道,我們錢很多,關係很硬,身份很複雜,總之我們很可怕啊……
我們想威脅你……你竟然聽都不聽?唉喲憋得好難受。
“這怎麼搞啊?”
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真下樓了,茶樓裡一個個懵懵的,要不是摸不透不敢亂來,他們也就不必找江澈過來了。
這年頭黑的白的,雜七雜八的手段多得是。
但如果就這麼讓人走了,不做點什麼……
不管他們關係有多硬,既然名已經被江澈報上了,除非能威脅勸退,否則他就有到時候進場舉牌的資格。
隻要他舉牌,不管最後買走沒買走,計劃中的價格都會被推高,他每舉一次牌,這裡的人就要多損失萬八千。
萬一他沒完沒了的舉牌?
“衣服穿得不算太好……”
“不過大哥大是最新款最好的。”
兩個人說完自己的觀察結果。
“那他娘的到底有錢沒錢啊?下手逼出去還是怎麼樣,你們倒是給個說法啊。”一個急性子的問。
“有錢,很有錢”,一個在旁邊苦笑著道,“你們沒注意他手腕上那塊表吧?朗格,德國大牌子,幾萬塊呢……而且國內現在有錢都難買。”
老實說,江澈真的算很有錢,身家百萬,在這個年代絕對不是小數目,若不然盛海那邊南京路的店麵也不會6間才拍了145萬。
這裡頭雖然有多數人還意識不到的原因,但更多仍是錢的因素,有錢人是有,但普及……遠著呢,而且不是所有有錢人都盯著同一塊蛋糕的,這個時代,蛋糕多了。
“賣衣服賣飯這麼賺錢啊?”
“很明顯不是替家裡買啊。”
“沒準是什麼不方便出麵的人在培養的白手套。”
分析結果慢慢越來越離譜,這就是為什麼江澈說,讓他們去猜就好。這年頭隻有錢不夠辦成事,大筆行賄,江澈舍不得,而且容易讓人吃上癮,偏偏他又正好沒背景沒關係……那就讓猜,這些人會幫著猜出一個來。
“那就去幾個和事佬勸回來吧,再掂一掂,要是沒什麼靠山,還是照樣,官麵私下兩頭一起使點勁,家裡那邊給他整點事,勸出去……要是被說準了,那就準備重新分蛋糕吧。”
江澈和秦河源被勸回來了,能不拚價,他也想低價買。能不惹什麼到時候程序上的麻煩和各種小手段,他儘量不惹。
剛坐下沒一會兒,其他人都站起來。
“代市長和牛廠長來了。”
代市長當然不是真的臨州市代理市長,隻是恰好姓代,取這個外號大概是想說明他在政府方麵的關係到底有多硬。
牛廠長竟然是牛炳禮。
身邊一堆人和他苦大仇深,就連家裡的店都被他找過麻煩,但是過去一直隻聞名不見麵,這還是江澈第一次見到這位“狗日的人物”。
牛炳禮也是第一次見到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