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他的店。”
“搶遊戲廳。”
這兩句話他估計跟唐連招幾個已經嚷了一路了,江澈能猜到。
因為這哥們就是那個接話狂,前幾天“搶”了一晚上,被拖出去好幾次那個,江澈印象深,後來還特意問了他的名字。
趙三墩。
現在黑五正一手摟他脖子,一手捂他嘴,好不容易控製住了出不來聲音,抬頭尷尬地衝江澈笑一下,“沒事,沒事,我控製他,澈哥你們聊。”
“可彆捂死了。”江澈說,說完轉向唐連招道:“你說。”
唐連招用力點了點頭,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來一大把錢,遞到江澈麵前,“賺了很多……要是早點就跟你,我都不用為了給我姐掙開店的錢,跑去粵省下工地了。”
他在江澈麵前連自己在粵省的窘迫都坦白說出來了。
換了個位置,回到商鋪二樓,那疊錢擱在一條沒搬走的破桌子上。
“一共兩千二百六十二塊七毛。”唐連招說:“最後退的時候,那個老板還說把租金還我,我記得你說咱們是做生意,不是搶,就沒要。”
這麼多?要知道那個遊戲廳差不多就十一二台機子,這就平均下來一天300多……
江澈順手做這個實驗的目的當然不是混混能不能開遊戲廳,那肯定是能的,他想要知道的是另外兩件事:一,區彆於現狀,絕對安全自在的遊戲廳,是不是能促進生意更繁榮;二,到底遊戲廳有多賺錢。
結果有點讓人驚訝,江澈淡定地點了點頭。
唐連招則依然激動,一個星期,7天,2000多塊啊,多少人一年都賺不了這麼多。
“其實這還是開頭兩天少了,玩的人不知道那個店安生了,來的不多,後來咱們宣傳,還有來過的一些人回去一說,慢慢就越來越熱鬨了。”
“澈哥,還是你的辦法好。”
江澈之前是知道遊戲廳挺暴利的,但他並不知道,遊戲廳其實是90年代初最暴利的行業之一,兌掉通貨膨脹,它比後來的網吧更賺錢。
這麼一算,如果機子擴一倍?江澈看了看場地,再加進去一些紅白機之類的給等候的人消遣,一天純利潤七八百?
一個月兩萬多,兩家……以臨州的城市規模和人口,娛樂缺乏的年代,應該還可以更多。
至於投入,現在距離網吧時代還有至少六七年,遊戲廳的鼎盛時期都還沒到,不是大問題。
在心裡計算完,江澈已經有點小激動,當然麵上仍然不動聲色。
“是不是看不上眼啊?”看江澈沒表情,唐連招反過來有些擔心地問。
“有混混來搗亂嗎?”江澈繞過他的問題,主動問道。
“剛開始有兩撥,知道是我們就沒再來過。”唐連招身邊一個弟兄說,說話時他還拍了拍自己胸脯,自信滿滿的樣子。
江澈抬頭看了他一眼,順帶著看到黑五聽得入神,手裡的趙三墩已經快掛了,連忙道:“黑五,你快把人捂死了,快撒手。”
剛天剛地不剛兄弟的趙三墩,終於被解救出來了,大口喘氣,小心看著江澈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呼,呼……不搶過來,可惜了。”
“問題真到那份上,人家會報警的,大不了事後再搬走,而你們,就要坐牢了。”江澈頓一頓,笑著說:“不如咱們自己開啊,你們看這裡怎麼樣?”
唐連招等人一下目光錚亮,全在江澈身上。這裡,大多了,位置也好太多,雖然是二樓,可是側邊就有樓梯直接通樓下。
“這裡好,這裡好,可是,好像說遊戲機要麼湖建,要麼粵省那邊買,很貴。”唐連招看來已經問過那家老板了。
“這個不用你們擔心,而且我們要開的不止一家,兩家,八家,十家……臨州放得下。”二樓而已,很好找,上次串標團的同夥們就有好幾個抱怨,他們的生意,二樓根本沒用。
“想好了來找我。”江澈說完起身走,有些事情,他得等唐連招他們主動提。
“澈哥,這個錢……”唐連招在身後說。
“這次你們自己分了吧,都窮成什麼樣了。”
江澈說完繼續走了幾步,眉頭皺了皺,帶著點兒哭笑不得把趙三墩脖子摟過來,一邊下了樓一邊交待說:“三墩啊,你是咱們團夥的不定時炸彈啊……要賺錢,要洗白,不能老這樣想知道嗎?”
趙三墩老實點了點頭,困惑道:“那,澈哥,那我應該怎麼想?”
怎麼想,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江澈鬱悶一下,說:“反正不能什麼事都想著用暴力解決。”
話剛說完,四個小年輕從身邊經過,晃著膀子不看路,撞了江澈一下。大概趙三墩名氣不大,他們不認識,仗著人多反而還站下來罵罵咧咧幾句。
“像這樣的呢?也不暴力嗎?”趙三墩問江澈的同時已經是戰備狀態了。
與此同時樓上唐連招幾個從樓上跟了下來,人的名,樹的影,那四個小年輕一看到人,頓時就傻了,站那裡不知所措。
揍不揍?剛剛好像是挨罵了,按說應該暴力一頓,問題現在江澈正教育彆人要大度,不能總想著使用暴力,為了起到表率作用,他微笑說:“撞一下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完全可以扭頭就走。”
“好的,澈哥。”
說完,趙三墩在江澈有些迷茫和呆滯的目光中走過去,左手托下巴,右手推臉,將一個小混混的脖子扭過去,按在牆上,重重壓了幾下……
跟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回來說:“澈哥,我們走。”
…………
遊戲廳用掉的是二樓,影響不大,暴利,江澈決定回宿舍做一份計劃書。
“枕頭。”
不知死活的凡人又是先拍肩後出聲,一下跳出來……你是忍者袋鼠啊你。
“蘇老師你再這樣下去很危險啊”,江澈說,“不會是來找我借錢的吧?”
“嘖,看你小氣的”,蘇楚很表麵的淒婉一下,說,“我來跟你告彆的,明天就走了,比你先……不過以後還待臨州,隻是換個單位,你答應帶我賺錢的事可能忘了,現在我是要自己靠工資養活自己的人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走到了人工湖旁邊,乾脆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聊。
“枕頭,我現在真的好窮啊,要不你畢業先跟我去趟港城吧,賺到錢三七開,你出力,你拿七。”
“應該是你比較值錢吧?總歸富翁比富婆多。”
“你竟然懂?你才多大你個流氓。”蘇楚一驚一乍道:“港城有些富婆出手比男的還大方的。”
“……可我還是覺得你更值錢。”
“那就算都值錢,但是你乾,不虧啊。”
江澈心說我怎麼就不虧了,富婆可未必都是美豔富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聽旁邊蘇老師一邊思考,一邊悠悠地道:“欸,按這麼算,咱們倆要是睡了,是不是都占大便宜了?”
“……”江澈也是震撼啊,弱弱地道:“難道不是都虧大了麼?都沒錢拿。”
“咦,也是哦,那不睡好了。”
江澈想了想,話題不能被帶著走,不然永遠聊不出個屁來,他主動道:“對了,你有沒有公安方麵的關係,是你個人,不會被家裡知道那種。有的話,我倒是有門小生意,可以給你占一點乾股。”
“嗯”,一聽生意、乾股,蘇老師來勁了,“有有有,我有個好朋友的爸爸,是市公安局的領導,忘記什麼職位了,反正是個領導,怎麼樣,夠用了麼?”
有這種等級,說句話應該差不多就夠了……江澈點頭。
蘇楚倆眼睛發光,“什麼生意啊,枕頭,還有你給我多少股份?”
“具體什麼生意回頭再跟你說,股份,百分之一吧。”
“哦,那就是一成,還行。”蘇老師肯定地點了下頭,隔一會兒,緩緩抬頭看江澈,“好像不對哦,是0.1成?”
本來以為可以就這麼混過去的,沒想到竟然被她轉過來了,江澈點了點頭說:“就是0.1成,一年說不定也兩三萬了,我這純粹是同情你,要不拉倒。”
“那就百分之二,差不多夠我花”,蘇楚狡黠地笑著,比劃指頭說,“小心拒絕哦,你既然要公安方麵的關係,就說明公安治得了你要做的生意。不給……我就給你搗亂。”
“……”這一會兒癡呆一會兒精明的人,真難對付。
想想這樣確實省了很多麻煩,就當把打點的錢上供在這好了,至少不用賠笑臉低頭,江澈答應了下來,隨口問:“那你明天就走了,我在臨州這段時間怎麼聯係你?”
蘇楚說““那個,其實我有個大哥大,隻是感覺很奇怪,平時不好意思拿出來用,我把號碼告訴你吧……你呢,我怎麼聯係你?”
江澈說:“那個……其實我也有個大哥大,平時不好意思拿出來用。”
交換玩肩扛式火箭炮的擊發方式,江澈最後叮囑:“這事可千萬彆讓你家裡知道啊,包括上次你那個堂姐,那個蘇什麼……”
“蘇韓。”
“對,就是她,更年期提前了那個。”江澈損了一句,順口問:“欸,我一直好奇你們家取名字是不是戰國七雄?”
蘇楚點頭,“沒有蘇秦,然後後來不夠用了,也有亂取的,什麼蘇靜啊,蘇渭啊,蘇河啊,蘇寧啊……”
江澈愣一下。
蘇楚掰著指頭還在數,但是突然知道自己那些一層店麵可以乾什麼了——賣空調。
張蘇寧的發家之路,他在蘇省,現在應該已經開始乾了吧?
這個時代,因為產能的關係,因為社會財富的不斷暴漲和集中化,供不應求是國內空調市場最基本的特點之一,大量存在的外部機會使得工廠的產量即為銷量,賣方市場。
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賣方在配送、安裝、維修等環節做得很差,甚至根本不在乎,有的顧客7月買了空調,等到工人上門安裝,秋風蕭蕭。
張蘇寧正是從這幾個環節入手,把小店做成了大場麵。
這樣一來,不光店麵的用途有了,唐連招那批小弟,主要是外圍認識那些,剛從工廠出來的,也找到合適的去處了。
先跟著張蘇寧走一程吧,江澈突然高端了下。而且他還知道張蘇寧後來做大,在競爭中屹立不倒的一個做法,趁股份改革潮,反向注資家電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