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拿著一份《星島日報》正看著,江澈麵前分左右,還壘著兩大摞報紙,左邊是已經看過的,右邊準備看。
港城近一周內各種類型的報紙幾乎都在這了,胡彪碇的小弟辦事跟他一樣實誠,這裡頭連《龍虎豹》都有。
江澈關於前世的記憶信息,大體就像是一個內容混亂而零碎的硬盤,需要通過關鍵詞檢索,才能獲得一些有針對性的相關信息。這就像某天你突然見到某個人,想起了另一個人,或者看了一部電影,於是回憶起當年的某些事。
他現在正在做這件事。
老彪帶人出門買漂亮盒子去了,鑒於那天蒙了麵,他現在港城的行動依然完全無礙。冬兒睡得很沉,雙胞胎姐妹也回了房間。
隻有鄭書記還在,精神奕奕。
江澈抬頭看他一眼,把報紙放下,把茶端起來喝了一口,笑著說:“又憋什麼壞呢?鐘家倆姑娘已經夠慘的了,少欺負她們點吧。”
“哈,她們現在估計正恨我,恨得牙癢癢。”鄭書記笑著說:“但要是不專心恨我……我估計這倆小姑娘離跳樓或神經病也不遠了。”
江澈琢磨一下,有些錯愕地看他。
“不是麼?我覺得她們的情況其實比家破人亡還慘……因為雖然親爹還在,卻相當於站在火山口冷眼旁觀,看她們在裡麵掙紮、痛苦,無動於衷。一個多月啊……”鄭書記凝神想了想,想出來一個比較有文化的形容:“從嬌生慣養,到被整個世界拋棄,然後又被最親的人拋棄了。”
他這麼一說,就連江澈都覺得鐘真和鐘茵實在太慘,簡直慘絕人寰。
“說說看,你把人帶出來了,現在準備怎麼處理她們?”鄭忻峰問:“帶回大陸去照顧著?那我肯定是不敢的,帶回去謝雨芬得殺了我。”
“我也不敢啊。”江澈想了想自己的情況,說。
“那……”鄭忻峰偏了一下頭,頓住,抬頭看著側方向,不說話。
江澈好奇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雙胞胎姐妹倆已經出來了,就站在門口,各倚著一邊門框,淚眼婆娑地看著,聽著,眼神裡一片灰暗和絕望。
剛剛那些話,她們大概都聽見了,等於被大劍直戳心臟。
“乾脆過來一起聊聊好了,這幾天的情況複雜,也一直沒空問你們自己的想法。”江澈招呼一下說。
姐妹倆點頭,眼淚斷線,坐下來,埋頭不住地哽咽。
“彆說啊,雙胞胎這麼一起這麼哭,畫麵還挺好看。”鄭忻峰笑嘻嘻說了一句。
姐妹倆一齊扭頭瞪他,頓一下,情緒混亂地低下頭。
“那我就直說了吧。”鄭忻峰說:“你們那個親爹,他有私生子,而且年紀比你們小不了太多……”
鐘真鐘茵一齊錯愕。
鄭忻峰認真臉說:“彆問我怎麼知道,我昨晚賣你們的時候,試探出來的,結合他對你們的態度,我很肯定。另外我還很肯定,他對你們的親媽,沒什麼感情。”
姐妹倆互相看看,思考,然後一齊轉向鄭忻峰,用眼神和沉默表達了相信,還有肯定。
“你們現在沒空傷心。”鄭忻峰接著道:“想過自己的出路在哪嗎?”
姐妹倆緩緩搖頭,她們現在哪還有思考能力啊。
鄭忻峰豎起一根食指,說:“第一種可能,如果我們扳不倒你的大伯二伯,那麼港城肯定是不能呆了,大家都不能呆。那種情況下,我們會回去,我昨晚賣你們的那六百萬,回頭會還給你們,然後你倆自己去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地生活。”
姐妹倆怔在那裡……
鄭忻峰仔細看了看,惱火說:“感動個屁啊,是你們感動的時候嗎現在?”
鐘真和鐘茵無奈局促一下,小心翼翼問:“那如果……如果你們贏了呢?”
“贏了家族產業交在你們親爹手裡,他照顧你們……”
“不要。”
鄭忻峰還沒說完,姐妹倆就異口同聲地開口,堅決拒絕。一個這樣的家,一個這樣的爹,還有,鄭忻峰口中她們親爹的私生子,應該還會有某個女人……她們無法接受從此這樣生活,會恨,會瘋。
短暫的沉默。
“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鄭忻峰說:“趁現在的局麵,逼你們的爹,先私下把家族產業的繼承權交給你們倆,他站明麵上做個樣子就好。”
江澈一直旁觀到現在,終於聽明白了一點東西——鄭書記前世官場縱橫捭闔的天賦沒有全丟,他這一年的曆練和成長,也並不少。
“我們?”鐘家姐妹倆的反應超級驚嚇。
“對,你們,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鄭忻峰道。
“可是,可是我們不行的……”
“不行也得行,要不就我前麵說的那兩種生活,選一種。”
姐妹倆沉默了。
…………
“其實,以前我們家還挺好的。”一件事暫時拿定主意,姐妹倆的情緒也恢複了一些。
鄭忻峰接話說:“那是因為還不到利益糾葛的時候,每個人都還想通過表現去爭取……最後,爭取不到的一方,圖窮匕見。”
似乎為了保留一點美好回憶,姐妹倆一起屏蔽了他紮心的話。
“以前,爺爺在的時候”,鐘茵抽著鼻子,一邊回憶,一邊掰著指頭,用一種惆悵的語氣緩緩說著,“我爹地……大伯……二伯……堂哥……”
鄭忻峰側了側頭,“四個一起阿魯巴你爺爺?”
“……”要瘋了,鐘真和鐘茵怨惱地怪叫一聲,哭著,哭著,想到那畫麵,又和著眼淚笑起來,到最後,兩人疊著手臂蹲在地上,埋頭嗚嗚嗚……也分不清哭還是笑了。
“這就是人生啊。”鄭書記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沒太久,胡彪碇興高采烈回來。
冬兒還在睡覺,盒子的事可以緩一緩,江澈讓他先坐下來,然後指了指依然放在桌上的錢,說:“這些錢,借我幾天。”
他這話一說,老彪和老鄭都是精神一振,他們知道,江澈要動了。
“行,隨時拿去用。”胡彪碇說。
“你打算怎麼做啊?”鄭忻峰問。
“不是我,是老彪”,江澈轉向胡彪碇說:“我記得你很愛看《大時代》,對吧?”
胡彪碇茫然地點了點頭。
“我要你去當幾天丁蟹。”
拋開人格障礙,丁蟹是什麼樣的呢,沒文化,粗魯,邪運衝天。
胡彪碇來勁了,終於要殺進港股了……他麵前坐的,是股神啊。
是哦,股神,好像還是什麼宜家的老板,另外胡彪碇這兩天又聽說了一個江澈的新身份,小大師,風水先生什麼的……還有,冬兒好像說是他的學生,那他是老師?
“那個,江兄弟,你炒股……是不是用算的啊?”胡彪碇問完,解釋意圖說:“所以你到底是……”
他大概想問江澈的主要身份到底是什麼,因為已經亂了。
這種感覺彆人不懂,鄭忻峰完全了解,因為同樣的迷茫,他也有過。他知道江澈的身份更多,但仍然懷疑,還有更多自己不知道的……
“彆問了,老彪。”鄭書記擺擺手說:“直接點,你就當他三百六十行都會吧。”
“三百六十行?”老彪發出來自實誠人的困惑和驚歎。
鄭書記點點頭,“對的,三百六十行,行行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