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忻峰損江澈是不需要刻意的,那是日常,是條件反射,自然而然,而且一般藏都藏不住。
所以在曲沫雜糅各種信息碎片後看來,那似乎真的就是一個惟利是圖,花招百出的混蛋,可是偏偏當他落魄,有那麼多人伸手。
感慨和困惑過後,曲沫很快注意到了另一個普通人很容易忽視的點——在這所有助力中,江澈始終都還沒有動用過任何一個實力和能力高於他自身的力量。
以當前社會背景和商場生態分析,出身並不那麼普通的曲沫內心篤定,認為這樣的力量在江澈背後肯定是存在的。
這讓她莫名安心了一些,當然隨之而來困惑也更多了,比如那會是什麼,為什麼不用,到底要到什麼時候用……
隻是作為一個聰明的女人,她對此什麼都沒有多問。
“那你呢?你不著急嗎?”站在辦公桌一側,曲沫轉換角度,笑著問鄭忻峰。
“我?”鄭忻峰扭頭看她,“不是應該你們這些廠商想得更多嗎?江澈現在這情況,說實在的,我好擔心你們會不會改換立場,站到果美一邊去啊。”
他說完抬著頭,整個人顯得憂心忡忡,眼神焦慮……可憐脆弱。
“……,鄭總不要搏同情好嗎?沒那個必要。”曲沫有些鬱悶地瞪他一眼,從自家工廠的立場出發,無奈道:“實際你們自己比誰都清楚,我們不會,也來不及了……因為你們現在已經欠了我們足夠多貨款了。”
曲沫其實也是最近兩天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之前,在江澈和廠商的溝通中,他會在“出廠價”和“付款方式”這兩個細節上,更執著於後者。
“這根本就是故意捆綁……我們現在比誰都更怕宜家破產,更希望你們能贏。就算幫不上忙,也不可能落井下石。”她又說。
鄭忻峰一瞬間收起所有無辜可憐,惹人同情的神態。
跟著嘴角一勾:“怎麼會幫不上忙……又怎麼能不幫忙呢?你們也要想想辦法啊,主動點,看怎麼從旁打擊一下果美。”
他回想著江澈在給他解釋這事的時候舉的那個例子:
“在中國的核彈還覆蓋不到米國的情況下,如果麵臨米國的核打擊威脅,怎麼辦?”
“對啊,怎麼辦?”
“咱打不到……可是老毛子可以啊,而且它離咱們好近不是嗎?”
“……什麼意思?”
“很簡單啊,打個電話……老毛子啊,幫我對付米國去,把它嚇回去吧,不然我要是挨打了,就第一時間把所有核彈扔你頭上,拖著你一起死。”
這個雖然不完全一致,但是邏輯是共通的,簡單來說,就是一損俱損,借刀殺人,不借不行。
老江果然是個混蛋。鄭忻峰想著。
這倆果然都是混蛋啊,也不知道潘寧現在是什麼心情。曲沫想著,突然有點兒忍俊不禁,正如她自己之前所說,她從沒見過這麼有趣的人,偏偏,他們還風生水起。
“對了,我之前給你介紹那個朋友,你見過了嗎?”利益關聯,現在必須更徹底地站在登封和宜家的立場了,她突然想到問。
“哪個?”
“銀行的,我朋友啊,叫遊明羽……你忘了嗎?我讓你跟她聯係,談抵押貸款的事啊。”曲沫有些鬱悶說:“你不會是沒談吧?”
“哦,那個小娘皮啊,上午談了。”鄭忻峰點頭說。
“那……談得怎麼樣?”
“沒談成,我讓她拜拜了。”
曲沫:“為什麼?”
“不相信她啊……她怎麼也是個小領導吧,這年頭,一個怎麼暗示都不要回扣的銀行領導,你讓我怎麼相信她?而且她看起來又不像是對我有什麼企圖。所以完全不可信。”鄭忻峰瞥一眼曲沫,頓了頓,嘴角帶笑說:“而且,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找人一起給我和登峰挖坑啊?”
曲沫:“……”
“你想吞掉登峰啊?”鄭忻峰指了指自己,“還有我。好好追不行嗎?好好追,不都是你的?感情這種事,用不得太多心機手段的,曲姑娘。”
曲沫突然很想擼袖子打人。
“你,你不可理喻。”
“這麼乾,你是打算真到需要的時候,直接動用登峰的全部資金去幫宜家嗎?我知道你乾得出來,可是那樣,登峰自身的資金鏈很可能會出問題,會斷,你明白嗎?”
“那樣要出大事的。”
“彆告訴我你不知道。”
姑娘怒了,她甚至拍了一下桌子。
整個過程,鄭忻峰都看著她,麵無表情。
等到她劈裡啪啦急完了,才緩緩開口說:
“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這裡的身份,應該是我的秘書,曲沫小姐,小梅和安紅因為這事說不定正在給你紮小人呢……”
然後逐漸提高音量,嚴肅表情。
“所以,按理說,你應該叫鄭總的,滿口你你你……你有點規矩嗎?”
“玩呢?留學生了不起還是帝國理工了不起?!”
“教訓我,誰給你的自信這麼做?你拿著父母的錢在國外舒適生活的時候,我,已經坐在宜家總經理的位置上,走遍全國大半主要城市了,你回來的半年,遊山玩水的時候,我已經建起來一個登峰了。姑娘。”
曲沫愣住了,張了張嘴,沒說出半個字來,然後眼神逐漸變弱。
“聯係銀行是你的本分和積極表現,但是怎麼決定,是我的事……做好你的事,提意見要有提意見的樣子,不然就給我滾蛋。”鄭忻峰又說。
說完,他突然習慣使然的很想說:怎麼樣啊,剛剛這段,是不是很帥?
還好,這回他控製住了。
“對不起,鄭總。”
完全意外,以為這小姐會轉身就走,老娘不伺候了呢……結果,強勢而乾練的曲沫竟然弱弱地道歉。
看來她沒發現不對……
這可太好玩了!鄭總抬手揉了揉鼻尖,保持住霸道總裁的狀態。
“倒杯茶,不,咖啡。”
“嗯……鄭總。”曲沫竟然真的去了,倒了自己帶的咖啡過來,雙手遞上。
莫名地征服感,讓鄭忻峰玩性大增,神態不變,但是行事一下有些脫韁了。
他拿起一個文件夾,隨手一遞,說:“這份材料,儘快幫我整理出來。”
曲沫接了,“嗯。”
“雙手。”鄭忻峰看她一眼,“不懂得基本禮儀嗎?”
曲沫:“……”咬牙,改雙手。
“站姿,曲秘書。”
“你……”
“怎麼?……對了,我聽說空姐訓練都要夾紙站的,你行不行啊?”鄭忻峰拿了一本薄冊子,說:“張腿……夾好。”
曲沫腦子裡一團混亂,但是身體很聽話。
從小到大,她就沒被人這麼欺負過,也從沒有這麼被動過。
鄭忻峰起身,看了看表。
“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回來。”
說完他出門。
“嗯。”
這聲“嗯”從身後傳來,跟平常有點不一樣,它是個奇怪的鼻音。
鄭忻峰覺察了,心中莫名酥麻一下。
1994年,鄭總還沒看過一部叫做《五十度灰》的電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所以,他當然也就不知道,其實剛剛這一幕,大概已經可以算是一出深城的十五度灰了。
到衛生間洗了把臉。
沒有人知道,其實剛才,他情緒真的很不好,因為他找了,想看看那張名單上有沒有一個名字,叫:謝雨芬。
沒有。
沒有也好,沒有才好。
可以徹底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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