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山根家雙胞胎的滿月酒擺了,成了轟動十裡八鄉的一件大事。
像一個武俠小說裡的故事,落魄的男人年少時去過江湖,交過幾個大抵差不多的朋友,後來在偏遠地方落在困境,才知當年朋友已經是武林盟主。
舊日情誼猶在,有快馬遞書來。
一家四口不久後從學校院裡出來,下了土坡,就去了鎮上安家。
工作也調動了。
當天夜半,公安從人武部借人,進村把村匪、村霸剿了,鬼哭狼嚎的十幾分鐘後,一切歸於平靜。有人因為十幾年冤仇終解而裹著眼淚呐喊出聲,有人拍手稱快,自然也有人惴惴不安。
呂山根沒想去深城,從兄弟手中接一個飯碗。
他在信裡說:
【我是一個沒用的人,好不容易得了一場安生,就滿意得不行,怕去了,妻子少人照顧,又是另一場不安生。
這樣挺好,我訂了報紙和經濟雜誌,可以看你們的舊聞、新聞,以後大概也會做到校長。
我會給你們捎紅薯粉絲,菌菇特產,等孩子大了,去讀了大學,再看能不能捧得起你倆的飯碗,老爹沒用,他們得自己有真本事才行。
對了,你倆誰要是娶媳婦兒辦酒,不管在哪辦,我一家人都來。
還有,我這可以給你們養雞,自家養的雞,下的蛋,給女人坐月子吃,比市場上買的好,養雞場吃飼料,咱養的吃米吃蟲。】
江澈養在杜鵑山上的那隻雞也吃蟲。
後來不知哪個王八蛋又往山上放了公雞……
整半個深大都在期待它們的相遇。
所以,將來深大除了荔枝節,學生老師一起吃荔枝,會不會再多出來一項活動,叫做一起吃雞,江澈暫時就不知道了。
他開始好好學習。
也開始了他和林俞靜同學自從茶寮山上相遇之後,最長時間的一次相隔相思不見麵。
…………
很多人都會說愛你,但並不是每個都會等你,並把每天都用來計劃,將來要和你一起。
盛海。
林俞靜往郵箱裡投進去一封信。
“你們又不是沒錢,怎麼還寫信,打電話不就好了?”趙師太在旁說。
“不一樣。”林俞靜臉上有些甜蜜,說:“江澈說,寫信,紙短情長。”
趙師太低頭想了想,把字眼勾畫出來了,也把味道品出來,抬頭說:“這詞真好。”
林俞靜:“是啊,是啊。”
“不會其實是首詩吧?還記得他第一次來看你,給你寫的詩,學校到現在都還有人在糾結,想要把他亂寫的部分補好了,卻怎麼都不對味道。”
“嗯?”林俞靜想了想,說:“應該不是吧,就這四個字,他信末用來結尾的,寫了好幾次,從沒有下一句。”
她當然不知道,江澈隻敢抄這一句的原因,是因為歌詞下一句很巧合紙短情長,道不儘太多漣漪。
抄了,兩個人就真得好好聊聊了。
當然江澈未必理虧,他甚至可以先發製人譴責林同學……隻要他不怕說著說著,百合花當真開出來。
趙師太沒追問,說:“哦,這樣,那走吧。”
不遠處的路口有幾個人在等她們倆,朝她們招手。
兩個人一邊走,林俞靜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題思路說:“江澈對文字的理解總是很奇怪的,你知道嗎?原來我寫信,開頭寫‘見字如晤’,很平常對吧?”
趙師太點頭,“對啊,我也用。”
“他非讓我換成見字如麵,說見字如晤這個詞簡直太騙人了,而且好像在嘲笑他一樣,我問他為什麼,他又不肯講。”
“這樣嗎?”趙師太也跟著想不通了。
兩個人說著話,跟等候的人群會合,收起私人話題,一起上了公交車。
學生會外聯部給運動會拉讚助。
說是拉,乍聽起來就好像真的上街去逛,然後逮著一家就進去跟人家談一樣,實際當然也有這麼做的,但是林俞靜和趙師太在外聯部的兩年多,幾乎每回都是走過場,都是部裡有人有關係,說好了去的。
“這次又是誰的關係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咱們倆不一向都是打雜乾活的麼?”
坐在公交車後排,林俞靜和趙師太小聲說話。
“不過咱這位官迷新部長上任,肯定要表現一把,我想應該已經有主意了吧。”趙師太指了指前方的另一個女生,說:“咱倆跟著走就好。”
公交車停站,新部長招呼下車,沿街走了一段。
林俞靜開始不自然起來了。
趙師太知道她不自然的原因。
因為就前麵不遠,就是宜家盛海店,她們倆和褚漣漪一起來過,和孔德成也定在這裡碰麵過。
“宜家?!好像挺有名的,就這裡問問吧。”
新部長說話的樣子像是偶然發現,但是果然在宜家店外站了下來。
目光掃過眾人,不經意在林俞靜臉上停留一下,說:“走,一起進去。”
一群人走進店裡。
穿著白襯衫加小馬甲,戴著胸牌的女性導購員上前問候,說:“各位好,請問你們……”
“你們這店長,或者經理在嗎?”新部長直接問。
導購員愣一下,“你們有事嗎?店長比較忙,他……在。我馬上去叫他。”
姑娘說話的時候,目光不在部長身上,她看見站在人群最後的那個女孩了,辨認了一下,確認無誤,立即改口。
身上穿的是及膝的包裙,導購姑娘轉身,小跑的樣子像一隻企鵝……一隻走得很著急的企鵝。
“怎麼了?”經過的其他店員問她。
“……”她不出聲,擠眉弄眼,手在身前,朝後方指了指。
一瞬間,整個盛海店的宜家員工都緊張起來。
隊伍最後,趙師太凝神思索了一會兒,臉色有些不好看。
“看來咱們宿舍有人在外麵跟人說了。”
“什麼?”
“有人告訴彆人,江澈是你的男朋友了。”
“啊?”
原來的情況,林俞靜學校有不少人曾經見過林俞靜的男朋友,知道他寫的歪詩,但是除了她的室友之外,其他人並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叫江澈。
同時當然也沒辦法把他和宜家少帥聯係在一起。
“那這……”
“你傻啊,新部長這次故意點名要你來,又不直說,很明顯了好不好?”趙師太鬱悶一下,說:“裝傻,借你拉讚助,但是功勞自己要,用來給自己新官上任做表現。”
林俞靜想了想,一時倒還沒有什麼太激烈的情緒。
“我猜她一定會獅子大開口。”趙師太思付道。
“啊?!”林俞靜一下激動起來,“……那我的錢?!”
她聲音一下大起來。
趙師太被驚著一下,“你乾嘛,突然給這麼大反應?其實也沒什麼吧,讚助一下的話……我隻是看不慣她這樣耍心機,把你……咱們當傻子。”
林俞靜搖頭,“心機沒事啊,錢才有事……江澈賺錢,很辛苦的。”
“……自從請過那頓飯,靜靜你真的越來越財迷了。”趙師太說:“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要想直接說的話,我來。”
“還是算了吧。”林俞靜想了想,指指門口,說:“要不我們偷偷先出去?”
“暗示你其實不讚成?”趙師太想了想,說:“行,走,最好出去給那個孔主任打個電話。”
兩人剛轉身沒走幾步。
“林俞靜。”新部長從後麵過來,“你去哪?”
“我,有點事。”
“等談完再走吧,雖然不用你做什麼,但是作為外聯部的成員,你不覺得這樣先走很不好嗎?”
“我……”
“你當初為什麼要加入外聯部?”新部長有些不滿地問道。
林俞靜,“社團招新的時候,走著走著,被你們硬拉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