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的人當天晚飯後一個沒出去蹦躂。難得一回看到有人治得了江澈,都感覺有意思得很。
“這麼看,咱校長還挺有意思的啊,怎麼平時都沒發現?”
“有意思?要是校長這麼跟你說,你就不覺得有意思了。”王川說:“也就是老江吧,跟老江才能拿這個開玩笑當威脅。他實際又不怕退學。”
說到這,王川扭頭轉向江澈,“對了,老江,就你這情況,你乾嘛還非上這個學啊,天天上課考試的,有事還得請假,這不耽誤事嗎?”
一時間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正坐凳子上發愁思索的江澈。
“要是真退學了,你反而能賺更多錢吧?江澈。”就連老實孩子張杜耐都忍不住好奇了一句,關於錢的概念,他現在比以前更明確了。
張杜耐上學期抽獎中了一個大獎5000塊,一早寄3500回家了,剩下的1500,自己也沒敢亂花。張杜耐想著等哪個周末,江澈有空,讓他帶自己去那種高檔的商場,買幾件高級的美容化妝品。不怕貴,哪怕1500花光也沒關係……就是會手抖而已。
當場,江澈想了想,說:“因為就想啊,喜歡。什麼事都架不住喜歡。”
江澈前世沒上過大學,這輩子最初的想法,是想彌補一段缺憾。
至於後來,他在深大偷偷弄“黃埔”,拐帶人才。同時有感於大學裡的人際關係和環境氛圍雖然算不上單純,實也比外麵要簡單許多,讓人輕鬆許多。
“人努力賺錢的目的,很大程度不就是為了可以任性自由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麼?”他又說:“所以如果條件允許,就不要拿喜歡換錢了。”
“那……賺錢本身,你不喜歡?不能讓你快樂嗎?”王川問。
“這個。”江澈想了想,麵有滄桑感慨,說:“你們要聽實話麼?”
大夥都點頭,看著他。
“實話,賺錢這件事本身,其實……真的超爽的。”江澈一下笑起來,“我喜歡極了,超級快樂。”
“……過分了。”
“是啊。”
“看表情還以為他要說自己在人後其實多艱難,多辛苦,再多大的壓力呢……”
一片聲討和唾棄聲中。
“我要是有錢,我也讀大學。”昨天受了刺激的葉愛軍盯著桌麵,說:“我以後要是有錢了,肯定會想再讀書。”
他這一說,笑的鬨的,都停了。
論家庭環境,在座的這些,幾乎就是深大的底層,有些東西,他們不抱怨,不代表一天天地完全沒感觸。
何況這裡還是特區,他們沒每回出去聽見看見的,都是這個國家目前最好的,什麼是最好的,就是最費錢的。
“人啊,最好不過年輕時候不缺乏。”
多數時候都隻聽不說話的室友呂為民手上拿著考研的英語書,默默嘀咕了一句。
餘人無聲,心有戚戚焉。
就是在這樣的感慨氛圍中,管照偉耿直問道:
“既然這樣,為什麼那時候我要去老江那裡,說把二手自行車生意交給你們做,也不急著收你們本錢……你們全都不好意思做呢?”
這一問,把每個人都問住了。感慨變成了尷尬。
直到鄭忻峰出現。
他是來給306的弟兄們發喜糖的,畢竟當初剛入學的時候,是他頂著江澈的名字在306住了一個多月,還和大夥一起參加了軍訓,當了軍訓標兵……
“真不是不喊你們喝喜酒啊,我專門打電話問過了,學校答複說實在沒辦法同時給一個班這麼多人請假……”
一邊分發喜糖、喜煙,鄭忻峰一邊解釋,“你們看我這不就專程補過來了嘛,先吃糖……放心,酒也肯定得補上,你們等我忙完這一陣,就帶上媳婦兒,來請弟兄們吃飯。”
發完喜糖,坐下跟寢室人閒聊沒幾句,鄭忻峰就起身準備走了。
新婚燕爾,他這陣子非但沒工夫度蜜月,反而忙得昏天黑地,就連新娘子都冷落了。還好,他忙,曲沫一樣跟著忙。
“5月11號奶粉廣告正式上線。鋪貨渠道都已經準備好了。”臨走前,鄭忻峰和江澈說:“那我可就按說好的,開始盯著三聚鹿往死裡懟了啊?!我都說好了,就連商場貨架,都直接擺它邊上。”
江澈送他下樓,說:“行。”
“那懟炸了你得來收場啊。”
“行。”
“那我有數了。”下樓出門,鄭忻峰擺手,獨自走了幾步,突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扭頭看著江澈,“所以,這回不是坑吧?……話說,你也有兩年沒怎麼坑我了,我這突然想到,有點虛。”
江澈:“真不是。”
“哦。話說我聽說牛炳禮出來了,又進去了,想買凶殺人……進去時候正好趕上嚴打開始。”鄭忻峰用的是一種平靜敘述的語氣和姿態,但是看向江澈的眼神,滿滿地質疑:這事怎麼能這麼巧?
“他買凶的人,是我讓大招安排的。”江澈說:“至於正好出來沒多久就趕上嚴打……大概牛廠長當年那樣恩將仇報,師兄在天有靈吧。”
牛廠長的師兄,自然就是唐連招和唐玥的父親,是當年拚死將牛炳禮推出火海的那個人。
江澈這麼說,鄭忻峰倒是不好再存疑,就說:“這麼說來,牛炳禮也是倒了血黴了。”
“可不是。”江澈說:“其實真有個什麼都沒了的人像條毒蛇一樣在暗處盯著,也挺麻煩的,所以,這樣一個結果,是好事。再好不過了。”
“嗯。”鄭忻峰點頭,表示讚同。
鄭書記去動手懟三聚鹿了。這事必須他先懟,後續的布置和效果才能出來。
江澈則在回到宿舍後開始了一場異常艱難的思考。
“畢業典禮發言啊,看來是逃不過了……問題這樣會不會暴露我其實不學無術啊?”
“胸無幾點墨,更沒有什麼大道理。”
“講什麼呢?喂雞湯,打雞血……”
“《我的坑蒙拐騙人生路》?!”
“當然不行啊,這個不能講,可是除了這個,我也沒乾什麼彆的事。”
“這活說起來其實應該讓鄭書記來乾。”
江澈愁。
因為屬於1996前後,一代青年的憋屈、迷茫、沮喪和憂懼……後來的國人是很難體會的,那時的國家,再沒有過這樣的風雨飄搖。
至於現在,江澈完全沒辦法去掩蓋目前這種巨大的落後和實實在在的憋屈。
而在這一切實際的東西麵前,任何的語言,似乎都難免有些蒼白和無力。
“語言無力嗎?”
思路突然被觸動到一下。
江澈拿了紙筆,憑借記憶開始記錄一些東西,他一直寫了七八頁紙才停住,想了想,又重看,並把其中的一部分刪掉了。
做完這些,江澈給唐連招打了一個電話。怎麼說唐連招手上的也是一個娛樂文化公司,還是招了大學生的,總不能一直不是遊戲廳就是電腦室。
“大招,你讓下邊懂的人去聯係下出版社和文化宣傳部門……對,去年開始國家不是推出來一個5155工程嘛,撥款給政策,支持搞動畫漫畫的,咱們試著申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