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下去的人是陳有豎。幾個人裡,他算是比較靠譜,也比較有輕重的。
坡上,看熱鬨的老彪想了想,戲謔笑著說:“怎麼,江澈,這看不過去,是因為你以前在學校應該也經常挨揍吧?”
“在學校的時候,長得像澈哥這樣招女孩子的,肯定經常。”趙三墩接話。
“嗯,我也覺得應該是這樣。”林俞靜也說:“要不你們以為他為什麼跑這麼快呢?從小就招蜂引蝶,活該挨揍。”
幾句話的工夫,下方的陳有豎已經扛著內心巨大的尷尬,把六個校園小混混都掛在了土坡上。
剩一下何宇飛站旁邊,一手網兜,一手書包,無措而又緊張地看著陳有豎。
偶爾他也抬頭看一眼江澈,因為很明顯,這個看起來不太難打的,才是老大。
這年頭有一個詞,叫社會青年。
一般學生混混在學校裡的地位,都取決於他們在校外跟的老大,或者誰的表哥、姐夫,是某個著名的社會青年,那麼他在學校,基本上就可以成為大佬了。
另外很多時候,社會青年也會到學校裡來發展小弟,收保護費,追小姑娘。然後隻要成分稍微複雜點的學校,幾乎每個周末放學,校園外都會有來堵人的社會混混。
總之就是很毒瘤。
很顯然,江澈現在就被當成這類人了,學生們遠遠地站著,看著,猜想他是哪條街,或哪個台球廳新出來的老大。
如果老大是長這樣……
哇,港台黑幫片裡的劇情在旁邊那些小姑娘們的腦海中不斷演繹著,想象自己手那個接了頭盔,坐上摩托車後座的大嫂。
話說這幾年,誤入歧途的女孩子其實也不少。而且女孩子要是豁出去混了,往往一般人都惹不起。
咳,江澈自己讀初中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學同學女老大放話罩的。不然還真可能像三墩和林俞靜說的那樣,過得很悲慘。
……往事不要再提。
“得下去看看了。”
手臂支撐,江澈第一個從坡上跳了下來。再三墩、大招,就連林俞靜都利落地跳了下來。
四十三歲的老彪看了看,選擇裝沒事,繞旁邊慢慢爬下來。可是上坡容易下坡難,海上大佬在陸地上下個土坡,都緊張不安,怕眾目睽睽之下摔了丟人。
這就是諸葛亮為什麼坐輪椅了,橢圓軍師想著。
走近了,何宇飛看江澈的眼神有感激,也有警惕。
“你,大哥,你們保護費,一個星期收多少?”並沒有怎麼和社會上的人打過交道,何宇飛小心問道。
嘖嘖,這小弟收得比前世還容易。江澈愣了一下,笑起來說:“怎麼,準備認大哥,跟我出來混啊?”
何宇飛沒吭聲,他心裡想著,現在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麼辦?不跟你混等著跟他們一樣被掛到牆上嗎?或者事後被他們沒完沒了的報複。
“不過就你這樣,出來混,估計不行吧?”江澈笑著說:“讀書怎麼樣?”
“……”何宇飛:“還,還好,有時候第一,有時候第二。整個年段的。”
“女朋友呢?”
“沒,沒有女朋友。”何宇飛說。
“那,去過發廊嗎?”
“沒有。”何宇飛用力搖頭。
“真沒有?還是隻是沒被同學看見啊?”
“我真的沒去過啊。”何宇飛哭喪著臉,賭咒發誓。
江澈:“那你怎麼跟我混?”
彆人沒感覺,但是江澈自己覺得有趣極了。你的一個小兄弟,無比熟悉的人,在他的少年時代,被你嚇唬得一愣一愣的……多好玩啊。
記憶中前世這小子還吹過牛逼,說他讀書的時候一個打四個呢。
“……”何宇飛哪知道這些啊,他心說誰要混了啊?我就是想有人罩,可以好好讀書而已。同時希望保護費不會太貴。
“可惜了,我不是本地的,我南方人。”江澈隨手掏了張名片遞給何宇飛,他的名片一向隻有名字和電話,說:“這樣,你要是能考到南方來上大學,我就當你大哥。”
帶著前世情緒的江澈,自己鬨得很歡樂。身邊習慣了他興致偶來就胡鬨的幾位,也都不覺得奇怪。
但是何宇飛抬頭,快哭出來了……
他心態崩了。
既然麵前這位大哥不是本地的,那麼,何宇飛知道,自己要被他害死了。可是,能怎麼辦呢?!
“什麼情況啊你?”江澈納悶一下。
何宇飛低頭不敢說。
“該是怕咱們走了,被報複吧。”唐連招在旁解釋了一句。
所以,果然是脫離群眾太久了,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沒注意到,江澈尷尬一下,心說我一直怕孩子跑偏了,沒敢太早接觸,結果果然,一接觸就出問題了。
“那怎麼辦啊?”他其實是自言自語。
反應一向很快的趙三墩立即接上,“要不,我去把這幾個小混混的老大……不,我去把這裡全部的老大,都找出來揍一頓吧?”
何宇飛終於哭出來了!眼淚吧嗒落下。
這簡直就是不給他留活路啊。
“滾。”唐連招最近對三墩有怨氣,趁機說:“就算你現在都打服了,那咱們走以後呢?”
好人啊,何宇飛淚眼婆娑,看著唐連招用力地連著點了幾下頭。然後低頭看了一下手裡的名片,這個江澈是誰啊,才高一的何宇飛一下真沒概念。
“那……”三墩思考了一下,想不出來。
林俞靜想出來了,往前一步對何宇飛說:“現在也沒彆的辦法,要不乾脆你自己當老大好了……這樣就沒人敢惹你了。以後聽說你都害怕。”
這是慶州城的老大在用親自感受指點出路了。
但是兩人的情況其實完全不一樣。
何宇飛:“……”
我當老大,我要去混江湖了嗎?可是我是年段第一啊!
一種人生命運轉折的宿命感突然出現在他心底……就在今天,因為這群人的出現,我的人生,要徹底走上另一條路了嗎?
此時此刻,江澈也很無奈,難道我重生的自帶屬性,就是見到一個,帶偏一個嗎?
“這樣吧,你想辦法打電話跟你爸媽說一聲,就說你晚上外麵吃飯。”然後江澈轉身,挑了挑,對唐連招說:“用宜家的名義聯係下縣政府的人,請幾個領導吃頓飯,另外公安和這一片派出所的所長,也讓他們叫來一起碰個麵。”
“……好。”儘管有點兒意外,但唐連招還是答應了下來,他覺得江澈應該是不想因為自己給彆人惹麻煩,才無奈搞出這種陣仗。
至於難度,自然沒有。
大富豪懟上小混混的劇情,大概永遠隻能停留在小說裡,實際以江澈現在的身份、財富、名氣、地位,到地兒打招呼,彆管投不投資,至少當地一個主管投資的副縣長,得激動得不行。
何宇飛:“……”他已經宕機了,儘管他現在還沒碰過電腦。麵前這個人,他剛說,要帶我和縣領導,公安局、派出所的人,一起吃飯?
我不會是碰上神經病院跑出來的病人了吧?
一直到飯桌上,縣長、副縣長,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全都到場,江澈當麵說出來,“這個是我小兄弟”。
何宇飛才轉變想法——我是不是神經病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