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黎臉陰了下來,他最擔心事情還是發生了。
方運跟玉海城的秀才和舉人們沒有絲毫的利益衝突。
他祖父雖貴為三品侍郎,甚至和李文鷹關係不錯,在玉海城也有一定的勢力,但這玉海城終究是聖院和李文鷹等人的天下,方運得李文鷹看重,李文鷹的人自然會幫著方運。
秀才考舉人是整個江州一起考,方運在哪個府城都一樣,所以玉海城的中層士子不僅不反感方運,反而期待方運在玉海城留下天大的文名,許多人甚至期盼自己能沾光留下美名。
童黎心裡大罵這些人,怪不得這些人明知道方運在這裡也不提醒,根本在等著他往坑裡跳,然後擺出和方運同仇敵愾的樣子。
童黎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所以他故意晚兩年參加府試,為的就是第一的茂才之名,至於第一舉人的“解元”之名他想都不敢想。
為了茂才之名,他準備了多年,確定今年的機會最大,沒想到橫空殺出個方運來,他咽不下這口氣。
童黎的臉色很快由陰轉晴,笑道:“你們也看到了,你們想讓方運參與賽龍舟,可他卻不想參加,我來這裡,就是想激將他,也是為他好。各位可否聽我把話說完?”
“那你說說。”那舉人道。
童黎微笑道:“方運,你恐怕未必知道,這每年的賽龍舟,其比賽規矩源自聖地‘學海’吧?”
“倒是在書裡看到過,但並不知詳情。”方運道。
“那就是了。這玉海城的賽龍舟,會有知府和院君大人一起動用官印,調集聖廟的才氣籠罩賽龍舟的河段。咱們這裡的賽龍舟,不是比誰最會劃船,而是比誰寫的詩詞文好。詩詞文的才氣越多,則和官印呼應的越強烈,帶動的天地元氣越多,從而會推動龍舟。這一切規則都是改自‘學海’,你若是今年參加賽龍舟,以後中了進士去學海釣文心,自然事半功倍。”
眾人沒有反駁,單這麼來說,的確對方運有益。
童黎繼續笑道:“不過方運既然不圖虛名,那我為了激將他,就賭一局。隻要方運能贏得這次賽龍舟的第一,我不僅願出一張祖父贈我的聖頁,還會在龍頭橋那裡當眾跪拜認錯,並全力澄清之前搶書山名額的事,放棄今年的府試。若是方運你爭不到第一,我也不需要你跪拜,隻需要你在靖海樓擺一桌謝罪宴向我道歉,然後回大源府考秀才,如何?”
這下連那些幫著方運的舉人也不好反駁,畢竟童黎付出的代價極高,明顯是方運占便宜。
眾人一起看向方運。
趙竹真眉頭輕皺,給方運使了一個眼色,似是讓他不要答應。
方運沒有回應趙竹真,盯著童黎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童兄真是一片苦心啊。我若是不參與賽龍舟,那就是辜負童兄的美意。也好,這個賭我答應了!哪支龍舟隊願意讓我參與?”
眾人遲疑起來。
童黎立刻看向那個嗬斥他的舉人,道:“錢兄,既然你也參與賽龍舟,何不讓方運加入?”
錢舉人看向方運問:“方兄,你真願參與賽龍舟?”
“自然。”
“那好。按照規矩,每艘龍舟可乘坐三個舉人和三個秀才,我們龍舟換下一人,換你上去。”錢舉人十分高興,作為一個跟方運沒有利益衝突的人,他更想結交方運。
方運向眾人一拱手,道:“諸位,你們今日幫我做個見證,若是我和錢兄等人的賽龍舟失敗,我馬上離開玉海城,從此絕不踏入一步。”方運說完,看著童黎。
童黎立刻大聲道:“那我也請各位做個見證,若是方運能摘得賽龍舟第一,我馬上在龍頭橋當著全城人的麵跪下,給他磕三個響頭!”
趙竹真道:“童黎,既然你這麼說了,到時候要是做不到,可彆怪我逼你磕頭!”
每個人都看出趙竹真心裡的火氣,大多數人都不知這個人到底是誰,怎麼敢跟童黎這麼說話,而少數人則露出少許驚色。
“我童黎一言九鼎!我先去龍頭橋等著!告辭!”童黎一拱手,快步下樓,他身後的幾個童生立刻跟上。
走出玉河樓,童黎身後的一人急忙道:“童兄,你今天是怎麼了?那方運的詩名詞名誰不知道,怎麼還要跟他賭?”
“是啊,童兄實在不智啊。”
“我倒覺得童黎這小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定然知道什麼,老實交代!”一人笑道。
童黎哈哈一笑,道:“你們可知今日慶國派了什麼人來參與賽龍舟?”
“據說有四大才子之一詩君的弟子,這個真假不知道。但就算對方是詩君的弟子,方運也不遑多讓啊,你怎麼會有十足的把握勝過方運?”
童黎依舊微笑,道:“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也是昨日才知道,慶國半聖的關門弟子顏域空也隨之前來!賽龍舟不是一個人的比賽,而是三個舉人和三個秀才同在一條船,是多人的比賽。一個詩君弟子不如方運,那加上顏域空,他方運勝算有多大?”
“啊?真是那個顏域空?據說他的天賦不僅超過慶國詩君,甚至絲毫不下於百年第一奇才衣知世,是慶國下一位半聖最可能的人選,他怎麼來了?”
“就是那個十歲中案首,十二歲茂才、十四歲解元的三首天才?據說他十六歲就能中進士,但被他的半聖恩師壓著,親自帶他遊曆天下,今年要考進士,正好十八歲。去年就有人說,顏域空不僅要爭慶國的狀元,還想爭十國國首!他要是成為十國國首,必然會成為六首才子,下一代的四大才子自然不在話下。”
童黎臉上的笑意更濃,道:“你們知道顏域空的才能就好。那方運雖然有名師,但哪裡比得上顏域空得半聖言傳身教!他所謂的名師,或許隻是某位大儒或半聖隨手指點,他自己攀附那人當恩師,那人可未必想認他為弟子!”
“童兄說的是!方運這次死定了!”
“童兄老謀深算啊!”
“怪不得慶國舍得把山川棋盤拿出來。可惜了。”說話的人輕歎一聲,隨後其他人意識慶國和景國之間不和睦,甚至還奪過慶國一州,便不再說話。
童黎臉色一陰,也不好發作。
“童兄,那個娘娘腔是誰啊?”
“那人似乎是女扮男裝,童兄,她到底是誰?”
童黎的麵色更加陰鬱,道:“是你們和我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我本不想得罪她,但她既然不喜我,那我就乾脆爭我的茂才,她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玉河樓裡,趙竹真對方運說了半聖弟子的事,說完後,歎了口氣繼續道:“我方才給你使眼色,就是想讓你不要中計,可你還是答應了。單單一個顏域空還沒有壓倒你的力量,但加上詩君弟子和其他人,你幾乎沒有勝算。”
方運問:“半聖弟子為何會參與這次賽龍舟?”
趙竹真憤恨地道:“慶國那位半聖或許不會指使人來,但慶國皇室卻一直對我景國虎視眈眈。去年我景國大敗於狼蠻之手,而今年的形勢更加嚴峻,慶國自然會趁機借龍舟文會壓我景國。說的再誅心一些,就是慶國在向十國和我景國人宣揚他們慶國的強大,為日後接手我國領土做準備。”
方運仔細瞧著這位趙竹真,突然想起景國皇室就姓趙,莫非這位女扮男裝的趙竹真是一位郡主或者公主?
方運立刻回憶景國宗室的人,郡主不少,但年輕的公主隻有一位,是先皇的妹妹、當今三歲皇帝的姑姑,其他公主沒有這麼年輕。
“原來如此。若是派詩君弟子來,那不算什麼,但連半聖弟子都派來,實在太過分了。”方運道。
“當然!這次他們是做的太過分了!否則我也不會親自來!”趙竹真更加激動,但卻沒掩飾聲音,更像女人。
方運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問:“不會是你讓李大人要我來看賽龍舟吧?”
趙竹真坦然道:“是我求李叔叔讓你來的,不過看你不喜賽龍舟,就沒多勸你。隻是沒想到童黎那個混蛋竟然激將你,我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童黎在京城被童侍郎管得規規矩矩,一旦離了京城,就成了不成器的紈絝子弟,真想替童侍郎教訓這個混蛋。”
方運沒想到這個趙竹真是個直性子,才認識不久就把自己當成熟人。
趙竹真很快發現自己失言,急忙解釋:“我喜你詩文,曾反複琢磨,今日見到你就覺得格外親近,你不要誤會。”
“趙兄客氣了,我最喜歡快人快語。”方運微笑道。
“那便好。”趙竹真點了點頭,又恢複了平時的從容,隨後又道,“我知你才華不下於顏域空,但顏域空此人已有文心。雖然文心的真正作用是用於戰鬥,但隻要有文心燈火在文宮,無論是才思、文膽、才氣穩固等各方麵,都有一定的提高,對寫詩詞文也有極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