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圓月懸天。
學宮廣場內擺著許許多多的龍宮夜明珠,最大的一顆就在文會高台的上空,把方圓三裡內的一切照得猶如白晝。
通往學宮的所有街道都被密密麻麻的人堵死,水泄不通,連屋頂都擠滿了人。
對孔城的人來說,和一家人一起來看文會就是最大的團圓。
文會高台非常簡單,就是一處六尺高的平台,平台前的桌椅上已經坐滿了賓客,最前麵的圓桌邊,或是大儒,或是大學士,或者是世家子弟,或是皇親國戚。
有一張桌子隻坐了四個人,但卻是全場的焦點之一,因為本代四大才子齊聚。
除了四大才子,那屬於眾聖世家的一張張桌子也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那些大儒反而很少人關注,因為他們氣質內斂,若非仔細觀察,根本無法看出他們的特彆。
那些文位較高的讀書人比較關注這些大儒,還有一部分人盯著屬於蒙家的那張桌子。
一輛豪華的武侯車立在那裡,凶君蒙霖堂就坐在車上麵。
武侯車上麵的傘被換成黑色的華蓋,而原本是純粹的實木外形也被刷上漆,看上去更加優雅,讓人忽視掉武侯車在萬軍中來去自如的凶名。
方運看著那輛武侯車,數百年來聖元大陸一直在傳誦諸葛亮的故事,他乘坐武侯車,羽扇綸巾,談笑自若的形象深入人心,哪怕是不慕虛名的大儒們也極喜武侯車,更不要說文寶武侯車有強大的能力。
方運也在看武侯車上的人。
凶君方臉寬額,眉毛濃厚,眼窩深陷,極大的鷹鉤鼻異常醒目,他的目光如獅,氣勢如虎,僅僅是隨意坐在那裡,就讓周圍的所有人喘不過氣,甚至連幾個普通的大學士都感到壓抑。
和喜歡穿書生袍的大多數讀書人不一樣,他身穿一身淡金色的龍鱗鎧甲,鎧甲不如儀仗金甲明亮,但每一個看到那鎧甲的人都會從中感受到一種澎湃的力量,仿佛隨時有一條巨龍衝出來。
方運一眼看出來,那是大妖王層次的真龍龍鱗,一件鎧甲可換一城。
方運的目光落在武侯車桌案上的雕竹筆筒,筆筒內有四支筆,每一支筆都蕩漾著才氣氣息,有一支筆上的才氣氣息甚至不下於那大妖王的龍鱗,乃是一件大儒文寶。
而和那支筆氣息相近的文寶,桌案上還有三件,一鎮紙,一筆架,一墨硯,皆是大儒文寶。
方運的腦海裡冒出兩個字,土豪。
凶君的目光雖然麵向高台,卻微微向上,掠過了高台,望向天空,實則沒有把任何一物放在眼中。
和他同在一張桌子的蒙家眾人,無論是小輩、平輩還是長輩,全都十分緊張,甚至有人偷偷看他的眼睛,充滿羨慕和敬畏。
他每一次眨眼,兩眼各劃過一顆血色流星,而那流星的光芒變幻莫測,由無數戰場廝殺的場麵組成,神異非凡。
自始至終,凶君都保持望著文會高台上方的姿勢,無論是本代四大才子、上代四大才子還是大儒,他都視而不見,目空一切。
明月之下,竟無一人值得凶君開口。
一頭狼妖侯趴在凶君腳下,時不時如同看門狗一樣搖著尾巴,討好地看向凶君。
方運那日親眼見過,這狼妖侯僅僅一個眼神就把一頭妖將當街嚇尿。
方運移開目光,想到凶君眼中的血色流星,不得不承認凶君有凶的底氣。
目含星空那是孔聖和文王,而眼有流星雖然遠遠不及,但可以說凶君因此有了通往他們的道路,哪怕走完道路的機會很小,也比沒有的人高出太多。
文會還未開始,許多人相互拜訪,顯得異常熱鬨。
方運文名雖大,但終究是一個晚輩,禮節要做足,要去一一拜會相關的人,比如景國的大學士,景國的世家豪門,包括有交情的紀聖世家等。
拜會結束,方運才回到文會高台側麵,而這時候其他人也陸續回來。
李繁銘坐在方運身邊,大兔子臥在椅子下呼呼大睡。
李繁銘的同窗十幾人,最終來到這裡的隻有他一人。
兩人一開始隻是聊聖墟的事,說著說著,就開始聊在場的人,李繁銘一一指認那些名人,有上一代四大才子中的畫君,有隱居孔城的名宿大儒,有在聖院身居要害職位的大學士等。
方運讀過那些大儒的名作,很想去交流,但因為無人引薦,連去拜會都沒借口,隻能找機會再說。
兩人正說著,兩位身穿大學士袍的人走到近處,方運感到詫異,之前李繁銘還介紹過這兩人,因為這兩人是《聖道》編審院的兩位編審大學士。《聖道》的地位極高,編審大學士的隱性權力大得嚇人,所以經常輪換。
周圍的人幾乎都是消息靈通之輩,一眼認出孟大學士和安大學士,哪怕是半聖世家的子弟也不敢托大,紛紛起身。
那年老的孟大學士微笑道:“無妨,我們來這裡隻是見一見方運。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些人頓時無比羨慕地看著方運,讓兩位普通大學士主動結識已然不簡單,而這兩位不用引薦直接來,那幾乎接近“求見”,是平輩之間的極限,兩位長輩偏偏做得出來,可見兩人不僅灑脫,對方運也格外看重。
有這兩人“抬轎子”,以後大儒之下任何人在方運麵前都不能托大。
“後學沒有前去拜會,反而讓兩位前來,慚愧。”方運說著,跟著兩位大學士離開,來到高台一旁無人的地方。
孟大學士微笑道:“我每月審核你的詩文,本以為對你了解頗深,可你月月都能讓我驚奇。一文上《聖道》頭版就不說了,你竟然以秀才之身過聖墟路,我實在按捺不住,隻好厚著老臉來見你。”
“您老才是名士風範,學生愧不敢當。”方運客氣地道。
一旁的安大學士笑道:“你無須與孟老大人客氣,你不在的時候,他誇你誇得更甚。其實我們兩人多次想見你,可實在抽不出時間。不曾想被羅文宗先見到,羅文宗從玉海城回來後連連誇你,我們兩人心中不平啊。我們兩人為你的詩文上《聖道》據理力爭的時候,他懶文宗還在呼呼大睡。”
孟大學士開玩笑道:“小心文宗大人聽到。”
方運打趣道:“文宗大人就算聽到,經過慎重考慮,必然覺得要管太麻煩,乾脆當沒聽到,不然他就不是懶文宗了。”
三人一起笑起來。
不遠處的那些人時不時偷偷瞄過來,想知道三人在談什麼。
孟大學士道:“你昨日的中秋三詩,必然連上《聖道》,我已經留好,你今日可不要讓我等失望,我已經揚言說你在下個月的《聖道》上必然四文同在。”
“那學生就努力一些,作一首好詩詞,一定要讓孟老大人臉上有光。”方運心中十分感激這兩人,他早就從馮院君和李文鷹那裡聽過兩人的事,若不是孟大學士據理力爭,若不是安大學士暗中相助,他的詩文會出現很多波折。
有些話兩位大學士可以說,但他不能說,所以他不提報答之類的話。
孟大學士是個直性子,笑道:“你的詩詞何止讓我臉上有光。我本來前些天就應離開編審院,可東聖大人說我慧眼識珠,編審院缺一個我這樣的編審大學士,就讓我多留一年。我成大儒無望,正可把更多精力花在編審方麵,多虧了你啊。”
安大學士笑道:“我來這裡還有彆的事,《春曉》那句‘花落知多少’,到底是感歎何事?”
隨後,三人開始談論詩詞文,主要是談論詩詞文中的一些疑惑。
直到圓月高升,兩位大學士才戀戀不舍離開,約好以後一起找機會把酒暢談。
方運剛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沒等和李繁銘說上幾句,文會開始。
孔府琴院的數十名學子抱琴而上,彈奏著名的琴曲《花好月圓夜》。
一曲之後,一位年輕的進士微笑著走上高台,先說了幾句祝福的語句,然後介紹了聖墟文會的意義、來賓和相關的事宜。最後,這進士司儀公布了聖墟路的結果,特意指出方運不僅破了景國的天荒,還成為唯一一位通過聖墟路的秀才。
進士司儀在可進聖墟的百人中選了排名最後的五個秀才上高台,讓他們以中秋為題寫一篇詩詞文,到時候文王世家的人會控製月亮賜予五人月華。
等司儀說完,五個秀才走到高台上備好的桌後寫詩文,方運則看向天空那碩大的明月。
月亮上有一處古地,名義上是亞聖世家共有,實則由文王世家掌握,連孔家都無法插手,因為那是孔聖給文王世家的封地。
很快,五位秀才寫完準備好的詩詞,哪怕這五個秀才是天下秀才中的翹楚,也隻有兩位詩成出縣,另外三人的詩詞才氣都不足出縣一尺,從七寸到九寸不等。
“五位秀才已經書寫完,請天降月華,壯我人族!”進士司儀恭敬地道。
五位秀才也向天空的明月拱手,道:“請天降月華,壯我人族!”
與此同時,那顆最亮的夜明珠的光芒消失,高台上立刻暗了下來。
隨後,一道明亮的月光照在高台上,一分為五,形成五道光柱籠罩五個秀才,五道月光亮度不同,又很快散去。
方運看到五人的眼睛微微發亮,隨後漸漸淡去,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彆。
五位秀才麵露喜意,有了月華庇護,入聖墟就安全許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