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在心中迅速勾勒出管家的關係網,管家跟康王關係密切,而康王對景國國君之位覬覦已久,民間甚至風傳是康王利用妖界奇毒毒害先帝,以至於先帝從十幾歲就臥病在床,不能行走。哪怕有陳聖救治也沒能活過三十歲,甚至連當今國君都是寧王之子,並非先帝親生。
康王經營多年,在景國根深蒂固,是除太後和左相之外權勢最大之人。
康王遵循皇室規矩,要王位不考進士,隻是個舉人,但他的妻子卻身份不凡,乃是武國半聖世家家主的嫡女,有半聖世家和武國為靠山,康王在景國的勢力蒸蒸日上,若不是當年先帝早有準備把安嶽王過繼過來,現在康王已經成為景國國君。
“師母您進來說,諸位弟兄可否行個方便?”方運說完看向士兵。
“長輩來訪,我們自然不能阻攔,您隨便說,就當我們不在。”一個伍長笑嘻嘻道。
“謝謝諸位弟兄。”
方運把王師母請到客廳之中,命人奉茶伺候,然後道:“您繼續說。”
王師母歎了口氣,道:“我家正英在京城讀書,這事您可知道?”
“我聽同窗說起,王先生虎父無犬子,正英兄乃是大源府五年前的秀才前十,兩年前便去了京城的‘明知書院’讀書,似乎明年要回來參與舉人試。”方運道。
王師母麵色一苦,道:“那個叫管長俞的一進門,就跟我們聊正英的事,還特意說正英跟京城名門黃家的三小姐有了情意,正準備談婚論嫁。這些事我們都知道,但他又說了我們不知道的,哪怕那三小姐是側室所出,畢竟是京城名門。黃家人提出三個要求,一是要正英考上舉人,二是正英必須在京城落戶安置宅院,三是要萬兩白銀做聘禮。”
方運一聽就明白,王正英很有希望考舉人,但那可能要等三五年之後,至於在京城落戶安置宅院,可比考舉人難得多,隻有進士才可以直接成為京城人,沒有五品以上大員的關係,哪怕是舉人也很難落戶京城。
景國的京城被曆代半聖和大儒打造成一座強大的堡壘,尤其妖族即將攻破兩界山的那幾年,景國皇室把所有的財富都用來加固京城,可以說聖院、孔城和十國的京城就是人族最後的堡壘。
“我們家隻是普通人家,就算有彆的營生,一年到頭也就能餘下四五百兩銀子,過半都給了正英在京城讀書用。那黃家所說的宅院必定不是普通的宅院,沒有五千兩銀子根本下不來。其實最難的還是把戶籍轉到京城,這簡直比登天還難!等我們家正英考上進士,那黃家閨女早不知道給彆人生了多少個娃!”
方運問:“那管長俞以正英兄前途為要挾?”
“可不是嗎!那人說,隻要我們把延壽果賣給他,正英和黃家閨女的事都包在他身上,而且還保我們家老爺在京城得一個有油水的職位,哪怕進景國學宮都可以商量。”
“對方倒舍得。”方運道。
“是啊。我們家老爺也承認價格不低,但十年的壽命買不到!哪怕他同意,我也不能同意,人命關天!那管長俞看不行,就吐露實情,武國的衣知世即將封聖,康王要送賀禮,正在想辦法。我們這才明白,管家想巴結康王,但他一個名門能有什麼好東西?隻能去玉海城,畢竟那裡能與東海龍宮交易,說不定就能買到什麼珍寶。”
“然後那管長俞就聽說了四顆延壽果的事?”
“對。我們老爺不同意,管長俞也隻能走了,初二那天,我家老爺和其他四人相見才知道,管長俞也去過那四人家,不過他們四人也都沒有答應。唉,這五人脾氣對上了,竟然成了朋友,現在也不關心延壽果歸誰,而是整天聚在一起聊天喝茶,真把自己當老頭子了!”
“莫非管長俞又去你家?”方運問。
“可不是嗎!”王師母帶著哭腔,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那管長俞說我們要是不把延壽果賣給管家,他們不僅想辦法拆散我兒正英和黃家閨女,還會把我兒趕出明知學院。我們家老爺把管長俞罵了出去,我左思右想,怕他害我們家正英,隻能找您了。”
方運突然冷冷一笑,道:“他明知道那延壽果是我送給幾位舉人延壽的,明知道王先生是我老師,明知道王先生等五人救了我的命,還敢去你家?”
王師母道:“初一那天他還客客氣氣的,可今日特彆霸道,雖然沒提你,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看準了你出事才敢去我們家。我來這裡也不是求你幫什麼大忙,要不您發話把一枚延壽果給我們家老王,我們賣給管家。要是您能跟京城的人搭上話,我們也不求彆的,書不讀了,黃家閨女我們高攀不起,隻求彆害了正英。師母也不認識什麼大官,所以隻能求到你這兒了。師母也知道你情況不好,若你真有難處,絕不強求。”
王師母一開始還有些刻意,但說到自己兒子悲從中來,眼淚不停流淌。
方運思索片刻,道:“管長俞給你留了住所地址了吧?”
“初一那天就留了,說有消息讓我們去找他。”
“嗯,那你現在就去找他,就說我方運說了,那延壽果是我給他們五人的,誰也不能搶!你告訴他,若今夜他不離開大源府,我明日叫人打斷他的腿,教他知道什麼地方能走,什麼地方不能邁步!”
王師母一聽,一邊擦淚水一邊搖頭道:“我隻求饒過我們家正英,不能讓您得罪人。我這就走,您千萬彆跟我們家老爺說,他要是知道我來求你,會打死我的。”說著轉身就走。
方運道:“師母且慢,我要教訓管長俞,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我自己,那延壽果是我送人的!此時我雖然落難,但也不能任人宰割!王師母若怕,把那人地址告訴我,我找人讓他滾!”
王師母有些驚訝地看著方運,沒想到自家丈夫常說的那個彬彬有禮的小書生竟然還有這樣狠辣的一麵。
王師母一抹眼淚,道:“既然您願意幫這個忙,那我這個當師母的也不能怕!我這就去找他,無論成不成,我都不能再麻煩您。”
方運送走王師母,在院中站了許久,冷哼一聲,沒想到自己一出事,什麼牛鬼蛇神都蹦了出來,若自己沒有出事,給那管長俞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二次去王家。
方運正要往書房走,突然收到蔡禾的一封傳書。
“你那堂兄方禮真出息!得知我跟你割袍斷義後,竟然帶著他兒子方仲永跑到我府上,獻了一篇算是檄文的文章,名為《憶叔父方運》,通篇都是講你的壞話,把你小時候說的無比壞,最後說三歲看老如何,說今日之苦果皆是你咎由自取。方仲永那孩子算是被折騰完了,目光沒了以前的靈性。”
方運看後付之一笑,自己之前就覺得方禮為人不堪,今日終究驗證。
不一會兒,方禮竟然傳書。
方運打開一看,就見鴻雁排成文字:運弟之事,讓我方家全族難堪,傳言蔡知縣要拿方氏一族開刀。為了我方氏一族,為兄讓仲永寫了一篇小文,既能讓知縣大人放棄怪罪方家,亦能讓你侄兒仲永文名流傳。為兄絕無害你之心,還望運弟彆怪罪為兄一片苦心。來日你回濟縣,為兄擺酒賠罪。秋安。
方運氣笑了,就在前幾日,方禮的傳書還左一個“文侯大人”右一個“鄙人”,到了今日,“文侯大人”換成“運弟”,“鄙人”成了“為兄”,所謂的賠禮道歉隻不過是防止日後自己起複。
方運懶得理會這等小人,讓文侯金印以後再也不接收方禮的傳書。
一個時辰後,方運正在讀書,外麵的士兵叫門。
方運走出去,就見一個士兵恭恭敬敬地遞過一封書信,道:“一個自稱是管長俞親隨的人送了一份書信,說是解釋誤會。”
“多謝。”
方運拿過書信,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看。
此封書信表麵很客氣,說方運既然把延壽果送人,那延壽果就與方運無關,管長俞與王家乃是私事,彆人不應插手。最後還提醒了一句。
“京城風大,不比大源府,望文侯多備些衣服。”
方運眉目間浮現淡淡的冷意,管長俞最後的一句話明顯有兩個意思,第一是譏諷他自身難保少管閒事,第二是警告他京城水深,一個小小的文侯掀不起風浪,更何況即將不是文侯。
“今日不走,明日就不用走了。”方運隨手扔掉書信。
沒走幾步,收到曾原加急傳書。
“方運,不好了!慶國去年的狀元季夢先,寫了一篇《討方運檄》!正在瘋狂流傳,在聖院文榜之上節節攀高。我馬上把原文傳給你!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方運仔細一看,的確是“檄”字沒錯,音同“習”,乃是一種不常見的文體,用於征召、討伐或者曆數罪狀詔告天下,檄文一出,必然起紛爭。
而就在昨日,方運看完初唐四傑之一的駱賓王的《討武曌檄》和三國時期陳琳的《討曹操檄》,這兩篇檄文影響非常大。
“本以為隻是管長俞和方禮這些小蛇,正感到無趣,沒想到跑出來一條大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