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以法家輔修法典的力量同審四人,除了四人中的大哥一言不發,另外三人都已經招供,並且願意揭發苟公子的罪行。
方運一拍驚堂木,法典收回。
四個嫌疑人神色恍惚,過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恢複過來。
方運望著那四人中的大哥,道:“寧安縣人查鉞,與苟岥勾結,殺害艾衛疆,鐵證如山,不容辯駁,且不知悔改,罪加一等,發配定遠軍死囚營二十年!來人,給他戴上枷鎖腳鐐,等到此案完結,與下一批輜重隊一起押送往定遠軍!”說著,方運扔出一支令簽。
“遵命!”就見兩個衙役走進來,把查鉞押走。
自始至終,查鉞都沒有說話。
方運輕歎一聲,道:“如此男兒,本應建功立業,哪怕不能馳騁沙場,也理當縱橫文壇。但,此類之人一旦走錯道路,不加約束,必當造成比常人更大的危害。為避免有更多人受害,隻有重罰才能顯現律法雷霆之威,才能庇護百姓!所以,情有義,但罪不義!”
方運的聲音與縣衙蘊含奇異力量共鳴,聲音傳遍整座縣衙。
縣衙中許多官吏點頭,心悅誠服。
敖煌龍頭輕晃,低聲道:“說的好。哪怕他與苟岥關係再好,去殺人,便也是不義之徒。艾衛疆雖然有罪,但罪不致死,若苟岥隻是進行教訓,哪怕打得很嚴重,也算有情有義,可若是殺了他,無論怎樣,都是不仁不義。誰要是覺得查鉞義氣,那若哪天查鉞的刀架在自己或親友的脖子上,又當如何?”
方運扭頭看了敖煌一眼,露出讚許之色,道:“孺子可教。”
敖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來,這是方運認可他的進步,乃是虛聖稱讚,讓他十分高興。
殿外的法家翰林稱讚道:“我法家與儒家禮殿的老腐儒們向來不合,但方虛聖以情、仁和義論律法、談刑獄,卻合情合理,讓人如沐春風,乃是法家之幸,亦是禮殿之幸。”
方運微微一笑,卻也不說破,刑殿翰林之所以稱讚,是因為自己是“以罪行論仁義,而不是以仁義論罪行”,實質上像是“法大於禮”。
查鉞聽到方運的評價,身體一震,始終不肯低下的頭顱似乎變得沉重,慢慢低下。
“來人,前往苟家緝拿嫌疑人苟岥!由典史於八尺親自帶領。”方運直接把令簽拋到於八尺懷中。
於八尺立刻起身,邁開大步前去拿人。
兩刻鐘後,於八尺風風火火押著苟岥前來,因為方運要秘密審理,隻有原先之人可以參與審判,其他官吏都無法聽到,被官印的力量封住。
苟岥一身童生服,因為酒色過度而導致麵色略顯蒼白,神情無比鎮定,眼眸裡閃爍著難以掩飾的恨意。
方運一看到苟岥的目光,刹那間就想明白一切。
苟岥身為童生,又是寧安縣望族之子,本來可以順順利利成為望族的族長家主……想到這裡,方運突然望著苟岥道:“如若你是苟家主認養之子,你便苟家主之子,於情於理,苟家的一切都屬於你。但,你並非苟家主認領之子,更與他毫無血緣關係,那些,都不屬於你!隻有在你坦誠身世,告知苟家主後,苟家主若依舊認你為子,那一切才屬於你。你之所恨,隻能恨你父親,恨你母親,恨不到本縣身上!”
“胡說!若不是你,若不是艾衛疆那個畜生,我的身世怎可能暴露!你若是我,你會如何?”
方運淡然看著苟岥,反問:“你若是苟家主,你會如何?”
苟岥愣在原地,無言以對。
方運道:“此事本縣雖然會告知苟家主,但會下封口令,無論最後如何,都會禁止傳播你的身世。若是他人傳播,有證據者,本官將讓刑房以罵詈之罪起訴;若無證據之人,則以誹謗罪論處;若是朝廷的官吏傳播,將以泄密罪起訴。”
在場的法家舉人記錄者、殿試於八尺和刑殿翰林齊齊一愣。
眾人本以為方運會借此事攻擊計知白,無所不用其極,畢竟此案是目前唯一可以牽連計知白的案子。方運卻以如此手段保護苟岥,顯然是不會用卑劣或過激的手段。
至少,不會以傷害苟岥的方式去攻擊計知白。
敖煌望著方運,眼中帶著無比純淨的尊敬,不摻絲毫雜質。
這才是虛聖的心胸與虛聖的道德。
不過,眾人隨後考慮方運所說的罪行。
誹謗是早就有的罪名,一般隻因為議論朝政、妄議國君等論罪,也都針對非讀書人,讀書人談論這些永不入罪。
方運竟然把誹謗罪用於這種情況,用於維護個人的名譽,前所未有。
至於“罵詈之罪”則是早已有之,詈便是罵的意思,罵詈分為多種詳細的罪名,如辱罵同族同輩、辱罵尊長等等。一般是鞭笞數下,並不會動用大刑。
誹謗罪的量刑原本很重,但現在針對個人量刑會減輕,也必然會比罵人重。
至於對官吏實行的“泄密罪”則極為嚴苛,在任何國家律法中,泄密都是極大的罪行,量刑從三年到死刑不等。
在方運看來,寧安縣衙以及人族各地的衙門已經漏成了篩子,這種情況必須要製止,危害太大,若是連衙門內部信息保密都做不到,那這個政權便是失敗的政權,當權者便是無能之輩。
除了刑殿翰林若有所思,其他人都隻把目光停留在這起案件之上。
那苟岥終究是讀書人,是童生,哪怕目光中仍然帶著恨意,但也閃過複雜的感激之色,稍稍低頭,道:“學生謝過大人。”
那刑殿翰林道:“敢問方虛聖,您做出此種措施,是出於何種原因?”
方運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沉吟瞬間,文膽才氣輕動,道:“有同情之心,有人倫之禮,最後以法止之。”
“原來如此,多謝大人解惑。”
方運微微一笑。
刑殿翰林仔細望著方運,麵露驚色,因為方運臉上閃過一抹奇特的光芒,這種光芒他隻在論道後的大儒的臉上見過。
“莫非,方虛聖從中領悟了聖道相關……”
在刑殿翰林思索的時候,方運道:“祁浚繕等三人已經招供,你還有何話可說?”
苟岥沉默片刻,道:“學生隻問一句,若您能回答,學生願意招認。”
“可。”方運不過淡淡地說出一個字,卻有著奇特的威嚴,仿佛不是在答應,而是在命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