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仔細思索,很快,許多官員抬起頭,愕然看著方運。
景國將來既然要走內閣集中製,那國君呢?
一些官員隱約感到,幕簾之後的太後在輕輕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方運補充道:“這隻是官員的運作模式,不涉及國君,我們景國,永遠是在國君領導下的內閣集中製。”
眾人摸不清頭腦,這意味著方運至少目前為止並沒有廢除皇權的打算。
曹德安點頭道:“如此一來,景國從本質上並無變化。畢竟,我國的政令向來由眾位同僚討論推敲後,才會實行,方虛聖隻是將其確定為明確的規矩。既然如此,那老夫沒什麼可反對的。接下來,還請方虛聖寫一份完備的內閣革新奏章,若是獲得多數內閣成員同意,則上書國君,請太後與國君定奪。”
隨後,曹德安看向楊旭文。
楊旭文目光輕閃,思量數息,重重一點頭,道:“隻要內閣同僚大都讚成,那本相也不能違背眾官意願,必然讚同。當然,此事須要獲得太後與君上的首肯方可實行。”
曹德安微笑道:“反正以後就算內閣官員作出決定,還是要加蓋玉璽方可實行,對於太後和君上來說,變化並不大。所以,諸位的反應無須太過激烈,此事可比拎鵝提羊簡單得多。”
眾官笑起來,沒想到曹德安當眾開方運的玩笑。
方運知曹德安沒有惡意,道:“曹相說的沒錯,此次所謂的革新,隻是規範內閣官員,並無任何違背禮法之事,完全不影響君權。林大學士,方某的此次革新,是否違背禮法?”
百官齊齊看向林守岩。
林守岩思忖片刻,道:“此次革新,並無顛覆君權之舉,又無違背禮教之事,乃是景國官員內部商議並經由景君裁決,禮殿不會乾涉。不過,既然要實行新製,當列入律法,無論如何,須知會刑殿。”
“退朝之後,方某便會請示刑殿閣老,隻有刑殿下達文書,我們才可名正言順改製。”方運道。
林守岩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在場的官員心中一凜,一些官員暗道好險,幸好沒有反對,方運表麵上說請示刑殿,實際已經與刑殿溝通完畢,隻要刑殿文書一下,由不得太後景君不同意。
名麵上,聖院不會乾涉各國政務,但實際上,聖院統攝人族,刑殿一旦下發文書,太後若是敢否決,那便等於給方運動手的借口。
太後一旦對抗刑殿,那從此以後,景國所有法家讀書人將會堅定地站在方運身邊。
聖院,終究代表眾聖。
而刑殿,終究掌管聖元大陸的律法。
太後和景國皇室終究不是方運,絕不敢對抗聖院。
垂簾之後,傳來一聲幽幽輕歎。
眾多官員生出同情之心,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因為即便不理解方運的做法,他們也能感覺到,方運並沒有私心,而且方運的革新的確對景國有利。
至少,方運的內閣集中製,好過左相專權,也好過可能出現的昏庸景君葬送景國。
曹德安道:“內閣集中製或許有缺陷,但至少勝過《政史》中胡扯的民選製。若是真實行民選,那君權將會遭到嚴重的衝擊。”
禮部儀製司司正魏栩卻道:“下官以為,天下大同之後,民選製乃是堂正之道。”
“荒謬!”曹德安毫不客氣斥責這個正五品的官員。
盛博源用極為嚴厲的目光看著魏栩,但魏栩視而不見,盛博源無奈搖搖頭,麵露苦色。
禮部和監察院中的硬骨頭極多,他身為禮部尚書都拿魏栩沒有辦法,魏栩並非誰的門生,交友也不廣,但卻是公羊世家的女婿,而且其母族是孔家的支脈。
關鍵是,魏栩此人剛正嚴明,若非性情太過正直,早就會被委任品級更高的侍郎,而不是司正。
魏栩道:“曹相此言差矣。天下大同,人人都是讀書人,人與人同,為何不能行民選之事?方虛聖既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政史》中列出民選製,必然認可民選。我們不如聽聽方虛聖的看法。”
方運沒想到這個盛博源的屬下竟然如此率直,之前卻沒有反對自己,很顯然,此人心胸非凡。
方運想了想,道:“在儘善儘美的前提下,在人人的才智超越進士的前提下,在人人以事實為依據的前提下,在人人不受個人喜好或情緒的影響下,民選是最佳之道,毋庸置疑。”
方運並沒有像華夏古國某些喜歡空談之人那樣瘋狂推崇民選,而是給出了嚴苛的限定條件。
許多官員輕輕點頭,認為方運的話大有道理。
“但是您《政史》中列舉的國度,就有民本國家,他們就實行了民選。”魏栩道。
方運微笑道:“《政史》隻是概括之書,很多話不便詳說。民本政體是大勢所趨,也是未來最佳之道,但那需要漫長的過程。更何況,《政史》中列舉的那些國度,雖然號稱民本國家,但民眾真正的權力實際非常小。比如其中一個民本國家,那個國家的人的外貌和我們聖元大陸華夏子孫略有不同。那個國家真正掌權的是名為上議院的地方,但那個國家真正的主人卻不是百姓,而是大商人以及上議院的元老。”
“看過《政史》,你們或許會懷疑,為什麼民本國家會有貴族共和國家才有的元老?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個國家的上議院的成員,是間接世襲的。他們會利用各種手段間接傳承自己的權力,比如女婿,比如代理人,然後在可能的情況下,將權力轉交給自己的後裔。”
“你們或許會覺得我討厭那個國度,但並非如此,我非常認可那個國度,那是一個偉大的國度,它在很多方麵強大又偉大,在那片星域,那個族群最強,並且獲得周邊族群的仰慕。我之所以拿它舉例,是要表達一個觀點,在一個族群的平民階層的才智、能力、學識和思維達到極高的高度之前,不可能存在所謂真正的民本,放眼回顧,曆史上任何強大的國家,都是由精英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