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神奇的歌,來自一個神奇的喜劇電影……
坐在卡座裡,楊軼是施展不開來,所以他拎著吉他起身,其他人也跟在他後麵,來到咖啡店中間,楊軼坐在了鋼琴前的小凳子上。
因為千裡川樹經常來店裡表演,所以這兒還裝備了兩個麥克風,正好,方糖可以過來幫楊軼調整一下,將一個麥克風對準了吉他,一個麥克風指向楊軼的嘴。
“這是要表演了嗎?”咖啡店裡還有幾個學生客人,兩對情侶和三個單身汪,他們看見這一幕,好奇地都望了過來。
這個街角的咖啡店時常會有表演,沒想到自己也能撞上一次,當然,不是誰都能認得出一向低調的楊軼。
倒是一個古典音樂學院的女生,奇怪地望著被胡詠祥攙扶著的胡頌南,她小聲地跟男友嘀咕:“那個老爺爺很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當然見過,學院大樓裡,還掛著他的照片和他以前在各國巡演的事跡!隻是照片上的胡老爺子看起來還沒有這麼老……
“爸,您坐下來吧?”胡詠祥關心地說道。
“不用,我站著聽一聽,小楊每次都能給我驚喜啊!”胡頌南樂嗬嗬地說道。
楊軼調整一下,便開始了自己的“演奏”,沒有什麼廢話,他又粗又長的手指在吉他上輕抹慢挑,一串充滿異域風情的前奏如山間的溪流一般,蜿蜿蜒蜒地流淌出來。
前奏的過渡,隻是明快的節奏稍微放緩,楊軼便開口唱起來。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注1)
包括旁邊期盼著的墨菲,大家都愣了一下。
這歌?
粵語歌?
當然,楊軼會寫會唱粵語歌,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隻是以前都是他寫給陳奕捷,平時基本上沒有唱過,現在聽他忽然唱起粵語歌……還唱得字正腔圓,沒有一點口音破綻,大家都覺得有些奇怪。
墨菲倒還好,她知道楊軼的本事,她更感興趣的是楊軼的唱法。
跟他平時唱流行歌時候的流暢不一樣,似乎此刻楊軼的歌聲中多了一些滄桑感,也刻意用明顯的停頓,來烘托這種歲月的殘酷……
但這隻是因為墨菲比較熟悉楊軼,才能聽得出這種刻意,咖啡店裡其他的客人都不由地沉迷在了楊軼濃烈的成熟男人的嗓音裡,仿佛渾然天成,楊軼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唱腔一樣!
歌聲很落寞,然而歌詞更傷感……
從聽到楊軼第一句的時候,胡頌南便愣住了。
從前的、現在的,過去之後就再也回不來。這樣的歌詞,說的是自己嗎?從前是已經逝去的老妻,現在的,是暮暮老去的自己吧?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裡……”
這樣的歌詞,仿佛一陣狂風,吹開了老爺子深埋的記憶,他凹陷的眼眶,渾濁的眼眸裡,開始盈漫出淚花。
胡詠祥也是聽得滿心感慨,當然,他身居高位,比較有定力,也知道這樣一首傷感的歌,對人情緒的影響有多大。
他再度勸道:“爸,我們坐下來聽吧?”
“彆吵!”就好像很多年前,胡詠祥還小的時候,他打擾了胡頌南研究音樂一樣,老爺子很不耐煩地嗬斥道。
在音樂麵前,老爺子好像變了一個人,挑剔、嚴厲……
墨菲注意到了,她環視了一圈,拍拍曦曦的肩膀,小聲說道:“曦曦,你去那裡,搬一張凳子給爺爺坐。”
是那種高腳的紅色塑料凳子,原本沒有的,隻是有時候千裡川樹他們要用來表演,所以就弄了兩張,大部分時候都會收起來,很礙眼……
這種凳子輕飄飄的,曦曦拿起來沒問題。
小姑娘正好也沒能聽懂爸爸在唱什麼,她很聽話地小跑過去,搬來凳子,不過不是一張,而是疊起來的兩張凳子。
重雖然不重,可是這凳子畢竟很高,瞧曦曦高高地抬著手,舉著它們,小臉蛋上流露出了一絲吃力的表情。
“老爺爺,你坐一下吧!”曦曦走到了胡頌南身邊,聲音清亮地說道。
胡頌南還有些惱火,誰又來打擾自己?
但看到抬著小腦袋,大眼睛充滿著期盼,在等著自己表揚的小姑娘,老爺子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好好,乖孩子!謝謝你!”老爺子笑眯眯地坐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屁股下麵的凳子其實是兩張疊在一起。胡詠祥隻能無奈地站在一邊。
“不用謝!嘻嘻!”曦曦心滿意足地跑回了媽媽的身邊。
這時候,楊軼還在繼續唱著:“情人彆後永遠再不來,無言獨坐放眼塵世外……”
歌詞寫得不僅僅是傷心,其實還有一種似乎灑脫、卻實際上沒法放下的沉重態度,就好像伴奏的吉他聲一樣,輕快得猶如舞曲一般的節奏,輕攏慢撚抹複挑的指法帶著濃烈的異域風情,可是同樣的,這種旋律依然深藏著幽幽的感傷,令人心口好像壓抑著,難以釋懷。
“鮮花雖會凋謝,但會再開,一生所愛隱約,在白雲外……”
聽到這一句,年輕的人們可能還沒有什麼感覺,可是胡頌南內心中的悲切卻如同春天的田地,被犁翻了出來。
這句歌詞的美妙,跟那句經典的詩——“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是啊!花謝了,還會再開,一生所愛的人“離開了”,卻再也不會回來……
楊軼還是用他模仿原唱的腔調,唱著高潮部分。
“苦海,翻,不起愛恨……”尤其是一個翻字,唱出了人生的百味。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一首歌幽幽地唱完,胡頌南已經是熱淚盈眶,胡詠祥看著老父親這激動的模樣,都有些擔心這激烈的情緒,會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墨菲也是聽懂了這首歌,對音樂有著狂烈的熱愛的她,此刻也是深深地紮進了這首歌所表達的情感裡,雖然她知道楊軼唱的是胡老爺子和老奶奶的故事,但還是禁不住被感動,心情沉重,眼淚都滑落了下來。
每個人聽這首歌的感覺都不一樣,像咖啡店裡其他客人那樣,大部分人都是聽得迷迷糊糊,不能理解歌詞的意思。
“你覺得這首歌怎麼樣?”那個古典音樂學院女生的男友就問女友,“我覺得聽起來好怪?”
“我也聽不懂粵語歌,不過那人唱得是真的很好,很複古、很獨特的唱法,而且旋律也很好聽。”女生關注點放在了這裡。
不說他們,楊軼唱完之後,也沒有動作,他在等。
胡頌南被這首歌勾起了許多回憶和情緒,半響了,才慢慢悠悠地回過了神。老爺子畢竟是曆經風霜的人了,儘管內心還有些傷感,可是他沒有再沉迷在其中,而是慢慢地將自己拉了回來。
隻見老爺子擦掉眼淚,微笑著說道:“讓你們見笑了。小楊你這首歌,唱得我又想起了她!唉,這人老了,聽歌都容易觸歌生情!”
楊軼掃了掃吉他弦,問道:“胡爺爺,要不,我再給您唱一下《好久不見》?”
“不用,剛才那首歌就已經足夠!說好的,一天隻用想她一次,留著以後去找她的時候想的呢!”胡頌南心態調整得很好,還開起了玩笑。
胡詠祥好奇地問道:“小楊,這是你的新歌嗎?叫什麼名字?”
楊軼微微一笑:“《一生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