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詔獄大亂(1 / 1)

明朝偽君子 賊眉鼠眼 2269 字 2個月前

杜宏被關進詔獄,秦堪第一時間趕去牢房,一見牢房外層層把守的數百名東廠番子,頓覺情勢不妙。

由於職權重疊,中明以前東廠並無自己的監獄,直到明末才有了東廠監獄,如今的東廠拿了人犯,隻能關進錦衣衛詔獄裡,由廠衛合審,但是杜宏明顯是個例外,雖然他關進了詔獄,但東廠擺出的這副架勢分明是想獨審杜宏,隱隱還有提防秦堪救人的意思。

不得不說,凡事有利必有弊。秦千戶成名了,是當今陛下和東宮太子眼裡的紅人,近臣,看在東廠王嶽眼裡卻是威脅,雖然他還隻是個千戶,然而朝堂內外,無論大臣還是掌權的太監,誰敢真正隻拿秦堪當千戶看待?

於是秦堪便成了東廠的重點盯防目標。

幾名校尉的簇擁下,秦堪硬著頭皮走近關押杜宏的單間牢房,百步之外便被一名東廠領班攔住了。

領班的態度很客氣,東廠在秦堪手下吃過幾次小虧,上到廠公下到番子,大家都清楚這位看似和善斯文的秦千戶手段多毒辣,套句前世很流行的廣告詞,那就是“霸道,不得不尊敬。”

凶名昭著,領班不得不客氣,客氣歸客氣,但話裡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嶽父入獄,千戶大人的心情我們理解,而且東廠上下包括廠公在內皆感同身受,但是千戶大人愛嶽父更要愛國法才是,廠公早已下令此案由東廠獨審,旁人便不得插手,連探望也不準,秦千戶是個講道理的人,想必不會跟咱們為難吧?

……

……

憋著一口鬱憤之氣走出詔獄,秦堪臉色很難看,丁順和李二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喘。

連人都不讓見,如何查得出案子背後的真相?

秦堪咬了咬牙,今天必須要見到杜宏,否則夜長夢多,東廠的刑具五花八門,若番子們選擇今晚給杜宏過堂,杜宏吃不住勁兒被逼招供畫押,案子就會被定為鐵案,那時秦堪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扭轉乾坤了。

不是看不起杜宏的骨氣,東廠的刑具太恐怖,一個人若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萬念俱灰隻想引刀成一快,索性痛快招供也不是不……

——好吧,秦堪承認,他確實對杜宏的骨氣很沒信心,大明的文官什麼尿性,秦堪已經很熟悉了。

“大人,咱們領人衝進去吧,狗番子太張狂了,屬下真看不過眼!”丁順忿忿道。

秦堪瞪他一眼,道:“衝什麼衝?沒聽剛才那領班說嗎?本千戶是講道理的人,講道理的人能隨便打打殺殺嗎?”

丁順嘿嘿乾笑,這會兒秦大人怕是忘了當初乾過的一樁樁事兒了,何止打打殺殺呀,還捎帶著放火呢,現在卻一副講道理的嘴臉,實在讓他很不習慣……

“大人真要跟他們講道理?”李二也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秦堪。

秦堪了解文官的尿性,老部下們也了解秦堪的尿性,道理這東西秦大人不是不講,不過他講道理的時候一般道理在他這邊,如果道理不在他這邊,秦堪通常選擇無視道理,改用其他手段達到他想達到的目的。

番子們團團圍在杜宏的牢房外麵,想見杜宏一麵難如登天,大人這一次打算如何跟這幫殺才講道理?

秦堪扭頭注視著詔獄的大門,表情變得跟詔獄一樣陰森。

“丁順,從千戶所調幾百人集結,一個時辰後你領頭給我衝進去……”

丁順愕然:“大人剛才不是說要講道理嗎?”

“拳頭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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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黃昏,殘陽如血。

杜宏被關進詔獄三個時辰之後,錦衣衛內城千戶所屬下數百名校尉從四麵八方向詔獄集結。

與此同時,詔獄內的死囚牢房外,一名校尉看似不經意地來回巡梭走動,死囚牢外的狹窄走道上散著難聞的惡臭,昏暗的火把照耀下,校尉掏出鑰匙打開牢門,喂狗似的扔了一個餿的野菜窩頭進去,喝了一聲“吃飯了”便轉身走開。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校尉仿佛忘記把牢門鑰匙帶走,那串鑰匙就這樣顫巍巍地掛在牢門上,不住地晃動……

……

……

半個時辰後,隨著詔獄內的看守校尉一聲大喊“死囚逃跑了”,緊接著詔獄大亂,無數校尉拔出刀,潮水般湧向死囚牢房,早已等候在詔獄外麵的秦堪屬下如同等到了進攻信號似的,也紛紛抽刀喝罵著衝進了詔獄。

詔獄是呈台階漸行漸下的,死囚牢離關押杜宏的牢房並不遠,數十步距離而已,東廠刻意將杜宏的牢房安排在詔獄的最深處,就是為了提防秦堪萬一橫下心派人劫獄,廠公王嶽顯然對秦堪有著清醒的認識,他清楚秦堪這家夥隻要被逼急了,任何無法無天的事兒都敢乾的。當初連內閣大學士的房子都敢燒,相比之下,劫詔獄這種無法無天的事已經算是很低調了。

當詔獄大亂的時候,把守杜宏牢門的數百名番子頓時緊張了,混亂還未波及到這裡,可來自四麵八方的喝罵聲以及“抓逃犯”的大呼聲令番子們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

詔獄內的東廠領頭人是一名掌刑千戶,名叫何洛,一聽詔獄跑了逃犯,何洛當即便抽出了刀,瞋目大喝道:“大家牢牢守住外麵走道,不準任何人接近牢房,錦衣衛跑了逃犯不關咱們東廠的事,各施其職便是。”

眾東廠番子齊聲喝應,紛紛抽刀肅立。

大亂甫起不到一柱香時辰,“抓逃犯”的喊聲離杜宏的牢房越來越近,何洛的額頭也漸漸冒出了冷汗,他忽然現今晚所謂的抓逃犯事件有一股子陰謀的味道,戒備森嚴的錦衣衛詔獄居然能跑了死囚,說出去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眼皮猛跳幾下,何洛隨手拎過一名番子,聲音顫地道:“快……快跑出去,向廠公稟報,詔獄大亂,事非尋常……”

番子慌忙點點頭,扭頭便跑,何洛盯著番子的背影,見他剛跑出牢房狹窄的通道,便聽得一陣劈裡啪啦的肉擊聲,番子慘叫一聲後便再無動靜,何洛的心漸漸沉入了穀底……

通道儘頭,一群黑壓壓的錦衣校尉快步走來,前排的十幾人打著火把,高揚著刀鞘,內城百戶丁順一馬當先,指著杜宏的牢房高喝道:“我剛才看見逃犯往這個方向跑了,咱們快去把他搜出來!”

通道另一頭遙遙相對的數百名番子如臨大敵,紛紛抽刀喝罵,何洛勃然大怒:“放屁!這裡被咱們東廠圍得水泄不通,連一隻螞蟻都跑不進來,何曾有逃犯?你們明明在施詭計……”

丁順打斷了他的話,扭頭振臂大呼道:“弟兄們彆聽他的,跑了逃犯咱們肯定被上頭怪罪,東廠這幫閹狗存心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大夥兒隨我衝過去!”

如同被點燃了火藥桶,轟的一聲,成百上千名錦衣校尉如開了閘的洪水般向番子們傾瀉而去。

番子們重任在身,不敢大意,見錦衣衛不要命地衝來,番子們頭皮麻,咬了咬牙也隻好迎麵而上,狹長的詔獄通道內,兩股巨流迎頭撞在一起,一場大規模的廠衛鬥毆在陰暗的詔獄內生,此正謂: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詔獄太黑,撞暈多少豪傑。

混亂中,何洛怒極抽刀,憤然大呼:“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此舉形同造反,你們不要命了……”

砰!

話沒說完,何洛腦後便重重挨了一記刀柄,頓覺眼前一黑,徹底暈過去前,他隻看到丁順陰惻惻的麵孔,以及……身後穿著飛魚錦袍一臉溫文笑容的秦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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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鎮撫司衙門。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正與都僉事趙能在前堂說著話,據衛中密探急報,近日通州有白蓮教餘孽在活動,此事非同小可,牟斌正打算派趙能前去嚴查。

不得不鄙視一下開國太祖朱元璋,大明立國之前,朱元璋還未成氣候,二十多歲還隻是紅巾軍郭子興麾下一名小將,紅巾軍正是明教,彌勒教和白蓮教等民間宗教結合而成的元末造反軍隊,老朱那時抱著宗教的大腿造反造得熱情似火,與明教白蓮教勾搭得如膠似漆,難舍難分,誰知等他造反成功當上了皇帝,立馬翻臉不認前帳,把明教白蓮教定性為恐怖組織,堅決予以取締,渾然忘了當初他自己也是一名有理想有節操的恐怖分子……

朱元璋的事跡啟了無數後人,他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人一旦乾出一兩件舉世皆知的不要臉的事,錦繡江山,你,值得擁有。

偵緝邪教是廠衛份內的事情,三大教一直是曆代大明皇帝的心頭刺,牟斌自然不敢大意。

正給趙能布置工作,堂外卻匆忙走進一名校尉,焦急抱拳稟道:“牟帥,不好了,詔獄大亂!”

牟斌眼皮跳了跳,饒是他久經風浪,此刻也忍不住想掀桌子罵娘。

“怎麼回事?好好的詔獄怎會大亂?”牟斌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朝衙門外走去。

詔獄內關押著許多重刑犯,一部分是死囚,一部分是政治犯,比如犯了罪的官員等等,還有一部分是甚至是從邊軍輾轉押解而來的韃子戰俘,如此重要的地方若出了亂子,他牟斌會被陛下罵得狗血淋頭。

“回牟帥,隻因傍晚時分詔獄內不知怎的跑了一名死囚,內城秦千戶說那名逃犯必定還在詔獄內,不可能跑出去,於是秦千戶領著弟兄們大索詔獄,但是那些東廠番子們不肯讓他們搜關押杜宏的牢房,所以兩邊動起手來了,現在還打著,裡麵亂得很……”

牟斌匆忙的腳步一頓,扭頭盯著校尉沉聲道:“你是說,這事兒是秦堪挑起來的?”

“對……”

牟斌怔忪許久,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不知是怒是笑。

良久,牟斌搖頭苦笑,喃喃道:“這家夥的手段真是……唉。”

扭頭盯著都僉事趙能,牟斌肅然道:“通州鬨白蓮教,事態很嚴重!”

趙能一呆,沒明白牟斌的意思,隻得拱手附和道:“是,確實嚴重。”

“所以,這事兒本指揮使必須親自去通州處理。”

“是……啊?”

牟斌胡亂指了指詔獄方向:“那裡的亂子你去應付一下,王嶽那老閹狗若來扯皮,就說我已不在京師,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這……”

“就這麼定了!”

牟斌說完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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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內,廠衛仍打鬥正酣。

詔獄是錦衣衛的地盤,論天時地利人和,東廠遠遠不如錦衣衛,他們今天屬於客場作戰,於是被錦衣校尉們打得節節敗退。

情勢變得很混亂,狹小的通道內躺滿了受傷的番子,有的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有的抱著腦袋大聲求饒,校尉們一路高歌猛進,番子被一步步逼到了角落,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呼喊,嘶吼,哭叫,撓牆,各種聲音混雜成一片。

關押杜宏的牢門已被錦衣衛掌握,二十餘名校尉手臂相圈形成一堵人牆,死死守著牢門。

昏暗潮濕的牢門內,秦堪溫和地看著狼狽不堪的杜宏,笑容像牢房天窗裡投射下來的一縷陽光。

“嶽父大人受苦了。”

杜宏形象雖狼狽,但憑良心說,他沒受過太多苦,自打他被押進南京開始,秦堪便調集了一切人脈來保護他,從南京到京師,一路上有李二等人的虎視眈眈,番子們也沒敢給他罪受,押進錦衣衛詔獄才三個多時辰,東廠還來不及給他用刑,秦堪便領著人打了進來……

——種種離奇的際遇,連杜宏都情不自禁地覺得自己身上籠罩著無敵的主角光環了。

瞧著外麵廠衛相鬥的混亂場麵,杜宏苦笑搖頭:“你倒是好手段,隻不過……唉,太胡鬨了些。”

秦堪微笑道:“小婿若不胡鬨,便很難保嶽父大人周全了,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頓了頓,秦堪正色道:“時間緊迫,小婿不跟嶽父客氣了,先問你一件最重要的事,你可招供畫押了?嶽父若沒有招供,小婿必然傾儘全力為你奔走……”

杜宏皺眉瞧著他:“老夫若已招供了呢?”

秦堪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悲傷道:“你若已招供畫押,小婿就不用費神救你了,這就回去給你安排後事,順便通知嶽母大人準備改嫁,新嶽父人選由我來把關,反正絕對不找當文官的,特彆是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文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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