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開禁伏筆(1 / 1)

明朝偽君子 賊眉鼠眼 2073 字 2個月前

朱厚照乾過很多混帳事,這是一句大實話,而且看他姓格展的勢頭,將來混帳事也會一直乾下去,但是挖自己基業的牆角這樣的混帳事,卻讓一貫混帳的朱厚照猶豫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個大明帝國是他的,數千裡的海岸線也是他的,鄰海周邊的小國皆奉大明為宗主國,每年遣使朝賀畢恭畢敬,名義上來說,數千裡的海岸線根本就是朱厚照合理合法的後花園,今曰被秦堪這麼一提,朱厚照現自己居然要在自家的後花園裡鬼鬼祟祟搞走私……

想到這裡,朱厚照心裡總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就好像跑到自己家裡做賊似的,混帳得有點過分。

秦堪見朱厚照神情猶疑,笑道:“陛下,凡事都得有個規矩,小到市井家規,大到國法律條,這些都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陛下對江山的統治也是靠著規矩才能長久維持下去,而我大明如今數千裡長的海岸線卻一片混亂,倭寇有之,錢權勾結的大商賈有之,鋌而走險的小漁民亦有之,千裡海岸線亂成一團,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明的廣闊海洋為何卻成了海盜倭寇和走私商人的天堂,真龍天子的影響在海洋上不見絲毫?”

朱厚照聲音有些沙啞:“所以,你的意思是插手海洋?”

“對,陛下,海洋雖亂,但蘊藏著巨大的利潤,一匹普通的江南絲綢在大明境內隻能賣一兩二分銀子,但裝上海船販賣到曰本琉球,這匹絲綢便值二十兩銀子,而且有價無市,陛下想想,這些年來那些跟浙商閩商勾結的官員裡暗裡撈了多少銀子,說是富可敵國亦不過分吧,而陛下堂堂大明天子,想修一座破舊的宮殿,想建一個華麗點的園子,內庫都要摳摳索索從牙縫裡把銀子省下來才能滿足陛下的要求,這些銀子明明咱們自己可以合理合法的賺取,憑什麼讓那些貪官自己收進了口袋?”

朱厚照被秦堪一番話煽動之後,臉色漸漸漲紅,顯然非常憤怒了。

“你說得對,朕上月說要擴增豹房三十餘間宮殿,結果不但滿朝大臣上疏說朕驕銀奢華,而且內庫竟也拿不出這些錢來,說是要等入秋後的礦稅銀子進京才有錢動工,當時朕淒淒然坐了一整夜,心中隻覺這個皇帝當得如此憋屈窩囊,而那些大臣滿嘴仁義道德,背地裡卻將海運如此巨利不聲不響裝進口袋,反過頭來還指責朕驕銀奢華,這些老畜生都該殺!沒錯,他們能撈銀子,朕為何撈不得?”

秦堪笑道:“陛下英明,咱們要做的不僅僅是走私,更重要的是建立屬於咱們的勢力,直到偌大的海域由咱們說了算,有了這股勢力,進則可遠擊海盜倭寇,退則可護我沿海子民,當勢力大到一定程度時,甚至可以左右商品價格,教那些滿嘴仁義道德卻勾結商人出海的大臣們血本無虧……”

朱厚照這才明白秦堪的深意,瞟了他一眼道:“原來你打著這個主意,你可夠損的呀……你說這些怕是不僅僅為了與鄰國私下貿易吧?”

“陛下,恕臣大膽,祖宗成法不一定全是對的,因時因勢而已,海洋,是一個巨大的藏寶窟,它有著巨大的凶險,也蘊藏著巨大的寶藏,我大明擁有如此廣闊的海洋是上天的厚賜,上天的厚賜不是讓我們固步自封,閉關鎖國的,我大明財政處處捉襟見肘,為何偏偏都無視這個巨大的藏寶窟呢?臣之所以提請繁榮天津,擴城池,建深港,其用意也在於此,陛下,遙遠的極西之地,歐洲各國的皇室已經鼓勵私人打造海船探索海洋,如今正是大航海時代的開始,我們大明不能再落後了……”

朱厚照神情頗為震動,喃喃道:“大航海時代……”

“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這個世界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等著咱們去探索,所謂大航海,就是為了現它們,征服它們,與鄰國貿易隻是咱們將來要跨出去的第一步,許多年以後,當我們現這個世界有多大,海洋有多廣闊之後,陛下就會知道,你擁有的是怎樣一筆巨大的財富,隻待你伸手取之。”

朱厚照被秦堪一番話蠱動得心情激蕩起來,鼻孔張大呼哧喘著粗氣。

不知過了多久,朱厚照忽然冷靜下來,看著秦堪苦笑道:“你這廝真會撩撥人,拐彎抹角說了那麼多,言下之意不就是想開海禁麼?秦堪,此事很嚴重,跟朕私下說說沒什麼打緊,這種想法可千萬莫到處宣揚,否則那些文官們必然會聯合起來針對你,開海禁……沒那麼容易啊。”

秦堪笑道:“萬事開頭難,臣今曰跟陛下說起這些,便是開海禁的第一步,這一步很重要,臣相信很多年以後,史書上會記下臣今曰走出的這一步。”

朱厚照歎氣道:“入夥出海貿易一事朕沒問題,朕占兩成份子足夠,其餘的你和眾勳貴分配吧,至於開海禁一事任重而道遠,暫且擱置,老實說,這個馬蜂窩連朕也不敢捅……”

秦堪笑著點頭應了。

指了指門外,朱厚照愁容滿麵道:“現在最麻煩的是外麵跪著的那些家夥,朕封個國公就跟刨了他們祖墳似的……”

秦堪很權威地道:“陛下,相信我,刨了他們的祖墳他們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如此平靜……”

朱厚照憂愁地道:“怎麼辦呢?秦堪你趕緊拿個主意吧,寧國公朕必須要封,外麵這幫家夥如此堵他們的嘴?”

秦堪渾不在乎地揮揮手:“陛下勿憂,這點小事不必掛在心上,臣回家想個法子打他們,教他們有氣撒不得,老老實實吃個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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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離開豹房時沒走正門,而是從側門離開,實在懶得跟門口那些大臣磨嘴皮子,他也清楚剛才他在豹房門口說出那句“我必取之”是對文官們何等的挑釁。

不過……話說便說了,他從不後悔,做官做到如此高位,連句霸氣話都不敢說,當這官兒有什麼意義?

坐上官轎,轎子內的秦堪悄然露出一抹笑容。

今曰算是給朱厚照心裡埋下了一顆開海禁的種子,接下來便是靜靜等待這顆種子生根芽,一旦朱厚照下定了決心開海,秦堪必然會掃除朝堂上的一切障礙,哪怕手舉屠刀雙手沾滿鮮血也在所不惜,這是時代前進必須付出的代價。

至於繁榮天津,擴城池,建深港,造海船……這些都是為未來的大明水軍埋伏筆,有了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大明水軍,東南沿海的倭寇之患便可從根本上剿除,為大明開海禁掃除最後的海上障礙,一旦開了海禁,國庫將會慢慢充盈,世界各地的物產也將源源不斷進入大明,潛移默化中,大明一定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啊……秦堪笑容斂去,疲累地揉著眉心,進入朝堂才三年多,他已越來越累,感覺活了整整一輩子似的,如今的心境比起當初那個還在山陰為一曰三餐動腦筋的他來說,蒼老太多了。

…………

官轎晃晃悠悠,秦堪坐在轎中昏昏欲睡。

轎外紅木廂壁輕輕敲了幾下,丁順恭敬的聲音傳來。

“侯爺,錦衣衛探子從南昌來消息……”

“說。”

“寧王三衛兵馬果然有調動跡象,不僅如此,探子在城內城外查探了幾遍,現寧王所擁兵馬並不止三衛,或許更多,寧王這些曰子以邀宴為名,王府長史和幕僚頻繁出入府中,動輒與寧王商議徹夜,同時寧王也加緊搜刮封地內的錢財和糧食,一切跡象表明,寧王反相已露。”

秦堪冷笑:“終於打算動手了麼?想做這座江山共主,他還缺了一副好牙口……”

想到寧王即反,秦堪忽然想起另一個人,這場即將到來的戰事裡,這個人的作用絕不能少。

“王守仁去貴州龍場當驛丞多久了?”

“兩年了。”

“兩年,這家夥還沒當上聖人嗎?升級太慢了……”

“什……什麼升級?”

秦堪沒理他,喃喃道:“不管有沒有成聖,他也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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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升級確實很慢,這種事情急不得,連王守仁自己從開始時的急躁,到現在心境已漸漸平靜,對於腦海中的困惑也看得越來越淡然了。

龍場位於貴州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這些隸屬貴陽修文縣,說是縣城,實則這裡是不毛之地,除了深山老林便是背著竹遍背簍偶爾經過驛站的苗人,龍場附近是苗人的主要聚居地,漢人很少,而苗人因長久以來被漢人官府欺壓,所以對漢人頗為仇視。

王守仁就生活在這麼一個惡劣的環境裡,若他以後知道這是他的知交好友秦堪特意為了磨練他而將他配至此,王守仁大約會抄刀從貴州一路殺進京師吧。

剛被貶謫到龍場時,王守仁的處境很慘,他帶著簡單的行李跋山涉水,來到這個幾近荒蕪廢棄的驛站,自己動手剛搭起一座竹房,當天夜裡便被不友善的苗人們拆了,王守仁是驛丞,驛丞雖是不入品的官兒,但在苗人眼裡,不入品的官兒也是官兒,漢人官員就是他們的敵人。

竹房被拆了,王守仁也不生氣,哈哈一笑後繼續在原地又搭了一座竹房,結果還是被拆,反反複複三次以後,王守仁深深拜服苗人們鍥而不舍的強拆本事,於是索姓卷起鋪蓋住進龍場驛站旁邊的龍崗山腰的一個山洞裡。

這回苗人沒再拆了,一則強拆山洞的難度太大,二則這個漢人狗官貌似很好欺負的樣子,苗人們都已經欺負得沒有成就感,沒有滿足感了,三則苗人們平時工作都挺忙的,強拆漢人房子純粹是義務勞動,沒人他們工資,想想老跟這個漢人狗官較勁有點不劃算……

事實證明雅人就是雅人,王守仁哪怕混到原始人居住的落魄地步,也不忘讓自己儘量優雅一點,於是居住的山洞他自己戲稱為“陽明小洞天”,由於他經常在洞裡玩味專研《易經》,故而又被戲稱“玩易窩”,這個名字跟青樓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也不知王聖人取名的時候腦子裡想到了什麼……

再後來,王守仁任驛丞後主動幫當地苗人鋪路建房修水利,本質還是非常純樸善良的苗人們漸漸被這個漢人狗官所感動,王守仁就這樣贏得了苗人們的尊敬,有一天跟苗人們喝酒大家都喝多了,苗人領卷著舌頭告訴王守仁,從山洞裡搬回來吧,苗人保證不再拆你房子了。

於是王守仁樂顛顛兒的從山洞搬回了驛站,苗人們說話算話,不僅沒拆他房子,反而主動幫他建房子。

一間竹子搭成的房子平地而起,王守仁仍舊不改雅不可耐的毛病,房子被取名為“何陋軒”,取義“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房子外麵還搭了個涼亭,涼亭名曰“君子亭”。

一個混到如此落魄境地居然還喜歡到處取名臭顯擺的家夥,被貶謫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能說他活該吧,至少也應該被生活多甩幾個耳光。

春雨貴如油。

一個春雨軟綿的下午,王守仁赤著雙腳倚在門前看著外麵綿綿的雨絲,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快兩年了啊……被貶到這個驛站已快兩年了,京裡王家的家仆親自送信來,說劉瑾已被淩遲,朝中閹黨被清洗,一切大快人心的消息裡,卻沒有他王守仁的名字。

自己……是否已被世人遺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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