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京師暗戰(上)(1 / 1)

明朝偽君子 賊眉鼠眼 1755 字 2個月前

太廟廣場四周罡風凜冽,殺意四溢如黑雲壓城。

文官們睜著血紅的眸子,像一群饑餓無比的狼蠢蠢欲動,鎖定了獵物直欲將他撕裂咬碎,挫骨揚灰。

朱厚照慌了,仿佛曆史在不斷重演,今日此情此景,與當初內外廷聯手絞殺內宮八虎時何其相似,那時秦堪以一己之力生生殺開了一條血路,可今日呢?

一道道滿帶殺意的目光注視著秦堪,秦堪站在人群裡絲毫不為所動,如老僧入定,不悲不喜。

大明的官場鬥爭永遠由小而見大,一個小小推官的死並不足為道,這種人的名字官職平時甚至根本連入京中大佬們耳朵的資格都沒有,然而一旦有心人要針對政敵,這個小小推官便成了大佬們手中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推官死了自然跟知府脫不了關係,知府的任命自然跟舉薦人脫不了關係,一環套一環下來,一個小小推官的死經過士林輿論的炒作,將當朝國公秦堪拉下馬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朱厚照渾身瑟瑟抖,心中驚怒交加,他粗心,單純,大大咧咧,但並不傻,天津府推官怎麼死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是個醞釀已久的陰謀,陰謀直指秦堪。

目光看向秦堪,人群裡,麵對千夫所指。秦堪的眼睛仍如往常一般明亮清澈,無垢無塵,二人目光在喧囂的喊殺聲中相遇,秦堪居然無聲地朝朱厚照笑了笑,然後不易察覺地朝他點點頭。

相交多年的朋友,彼此早已能看懂對方的任何一個動作,一個眼神。

朱厚照咬了咬牙,朝身旁有些不安的司禮監掌印張永使了個眼色,張永會意,頓時膽氣一壯,向前跨了一步,冷喝道:“諸臣工肅靜!太廟乃祖宗安寢之地。豈容爾等喧鬨!禁宮殿前武士何在?再有喧鬨者一律拿下,罷其官職交有司論處。”

這聲冷喝終於令吵鬨不休的大臣們統一閉上嘴,人人帶著一臉不甘,殺氣騰騰地瞪視著秦堪。

朱厚照拂了拂袍袖,冷冷道:“諸卿的意思朕已明白,內閣傳朕旨意,將天津知府嚴嵩革職。鎖拿進京,交東廠審問……”

“陛下……”屠滽站出來再次打斷了朱厚照。

朱厚照氣得重重一跺腳:“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這總行了吧?”

群臣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同時紛紛不懷善意地瞥了秦堪一眼。

一件案子交給哪個衙門審問。這裡麵學問可大了,眾所周知,東廠和錦衣衛早已不複當年弘治時期劍拔弩張的情形,如今的廠衛關係好得蜜裡調油,簡直可謂基情四射你跳我也跳,東廠督公戴義更是秦堪親手提拔上來的,嚴嵩若交給東廠審問。其性質等於打瞌睡送枕頭,那嚴嵩進了詔獄,指不定養得多麼白白胖胖呢。

但是將嚴嵩交給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會審,結果便大不相同了,如果把廠衛比喻成狗的話,顯然三司不是這條狗的地盤,早被文官們尿過了。嚴嵩進了刑部大堂,沒罪也得認下幾樁大逆不道來,滿朝皆知嚴嵩是秦堪的頭號走狗,嚴嵩倒了,還怕不能輕鬆將秦堪拉下馬?

正德四年第一天的太廟祭祖,終於在漫天殺意的氣氛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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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生死相搏,並未影響民間的歡樂。年節的氣氛在京師城中蔓延洋溢,四處可聞零星的炮仗聲,孩子們舉著紙糊的大紅燈籠滿街亂跑,笑著鬨著。鬨得過分了,看不過眼的大人們衝上前打幾下,孩子剛咧開大嘴哭了兩聲,一塊平日吃不到的糕點恰到好處塞入嘴中,孩子含著眼淚又笑開了,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安寧。

入夜,寒風刺骨,厚厚的積雪將黑夜照映得如同白晝,寂靜無人的街上不時傳來幾聲狗吠,年節的歡樂氣氛仿佛也被寒風吹散了少許。

京師北城一戶破敗的巷道人家裡亮著燈,小院的柴扉被寒風吹得吱吱作響,屋子裡昏黃的油燈也隨之搖曳起舞。

屋子很簡陋,一張通炕,一張木桌,幾把椅子,桌上幾碟冰涼的小菜,卻擺著三四壇烈酒。

四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湊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一人捧著一個酒壇無聲地牛飲,烈酒入喉的咕咚聲在寂靜中分外清晰。

一名額角長了一道長疤的漢子放下酒壇,長長呼了一口氣,忍不住出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今兒都年初一了,坊間有消息說今日早晨那些大官們在太廟前當著皇帝小兒的麵,將姓秦的狗賊逼得無路可退,連他最忠心的狗腿子嚴嵩也被拿下解送入京,眼瞅著秦堪就這幾天該倒了,咱們窩在這鬼地方什麼時候才能出去?整日裡不是吃便是睡,連去窯子開開葷都不行……”

另一名黑臉漢子沉下臉冷冷道:“風聲還沒過去,多躲幾日終歸沒錯的,你可彆忘了咱們乾過什麼勾當,天子腳下刺殺當朝國公,這可不僅是玩自己的命,還是玩咱們九族親人的命,老五老六失了手,被逼得當場自儘,咱們命好跑遠了,可如今城中錦衣衛和東廠可沒放過咱們,稍一露頭便是被拿下獄的下場。”

刀疤臉嗤笑道:“世人皆畏廠衛如虎,咱們兄弟窩在他們眼皮底下好些天了,不也照樣活得全須全尾麼?出去逛逛窯子找個粉頭樂嗬一下有什麼打緊。”

黑臉漢子怒道:“老二你收斂一點!廠衛豈是浪得虛名?若非他們不懂江湖門道,再加上老五老六抹了脖子沒漏半點口風,你以為咱們今日還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裡喝酒吃菜?早被廠衛順藤摸瓜尋上門來一鍋端了。”

刀疤臉冷哼道:“姓秦的眼看要倒了,他這一倒,朝中不知多少人都跟著倒黴,兵部曹大人說了,姓秦的一倒便是百無禁忌,從此朝堂便是那些大人們的天下,咱們兄弟為曹大人賣命。或許也會送咱們一個官身,老子且再忍幾日,等著看秦堪怎生倒台,落翅的鳳凰不如雞,又所謂風水輪流轉,聽說秦家兩位夫人和內院兩個雙生子丫鬟生得絕色傾城,老子說不得去他家嘗嘗味道……”

說著刀疤臉兩眼放光。露出極度淫邪之色。

其餘幾人顯然也不是善類,紛紛兩眼放光。

黑臉漢子猶豫了一下,道:“咱們窩在這裡再忍三日,三日之內姓秦的必倒,那時大哥帶你們去京師最好的窯子,叫最美的粉頭。讓你們住在裡麵好好玩幾日。”

刀疤臉和其餘二人樂嗬嗬地應了。

四人端起酒壇互敬了一番,仰脖便灌,喝完長長呼口氣,感受一股暖流在胸中流淌,遍布四肢百骸。

門外忽然傳來輕悄的腳步聲,四人微驚,反手便抄起各自兵刃。屏聲靜氣小心戒備。

腳步聲的主人顯然很有禮貌,走到破敗的門口甚至輕輕敲了敲門,一道嬌媚的女聲飄進屋內。

“裡麵有人嗎?外麵天寒地凍,不知可否容小女子棲身一宿?”

屋內四人愈驚悚,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現彼此都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老大黑臉漢子眼中殺機一閃,默不出聲但手中刀已劈出!

破敗的門扉被鋼刀劈得碎木亂濺。四條人影先後搶出門來落在院子裡。

潔白的雪地上,一道孤單而嫋娜的身影站在四人圍伺的圈子正中,如一朵孤傲的白蓮,在冷月中獨自綻放光華。

隻見女子一襲黑衣,臉上蒙了一層黑巾看不清模樣,單隻看她那窈窕身影便能令無數男人口乾舌燥,心動不已了。

圍住女子的四人警惕地四下張望。確定了四周沒有埋伏,隻有女子一人之後,四人的心同時下沉。

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女子敢孤身一人找上門來。要麼是這女人是傻子,主動送肉飼狼,要麼是打心眼裡瞧不上他們這幾號貨色,一手翻覆間便能將他們收拾了。

四人雖然腦子不大靈光,但至少頗有自知之明,捫心自問一下,覺得自己這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模樣,但凡女人眼睛沒瞎的話應該不會瞧上他們,那麼眼前這個女人顯然是來者不善了。

久經江湖風浪的四人眼裡可沒有男女之分,這種時候裝紳士就是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了。

一句盤海底的江湖話都沒說,黑臉漢子悶不出聲,手裡卻挽出幾朵絢麗的刀花兒,一道雪白的匹練無情向女子斬去。

女子咯咯一笑,不慌不忙往後退了一步,纖手輕抬之間,一支閃爍著冷幽寒光的利箭從袖中射出,一聲悶哼之後,黑臉漢子揮出的那道刀光離女子不足一尺便戛然而止,鋼刀落地,黑臉漢子痛得額頭冷汗直冒,右手手腕卻已被利箭射穿。

“你們真粗魯,小女子隻想借宿一晚,諸位好漢不答應也就罷了,為何如此不懂憐香惜玉,一個照麵便打打殺殺呢……”

其餘三人見大哥吃了虧,不由大怒,揚刀便待朝女子劈去,接著三人麵色大變,他們忽然現自己全身失去了力氣,彆說抬手,連刀都握不住,鏘鏘幾聲脆響,三人的刀已掉落在地。

四人臉色愈蒼白,臉上浮出一抹絕望。

果然不是猛龍不過江,僅僅一個照麵,久經江湖風浪的他們竟全部著了道兒。

“這位……女英雄,我們四人自問與你無怨無仇,不知女英雄何故如此?”黑臉漢子捂著受傷的手腕咬牙問道。

女子依然笑得豔若桃花,可語氣卻帶著幾分比冰雪還冷的寒意。

“無怨無仇?咱們結的仇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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