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跪諫宮門(1 / 1)

明朝偽君子 賊眉鼠眼 1091 字 2個月前

“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楊慎的話鼓舞了滿朝文武的人心。

他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大明的文官道德敗壞也好,沽名釣譽也好,貪墨成風也好,終究有一樣是可取的,也是中國兩千多年曆史上最寶貴最閃亮的,歸納起來很簡單,“仗節死義”而已。

文官不怕疼不怕死,有的時候為了謀個“不懼權貴”的名聲,甚至喜歡在刀尖上跳舞,主動招惹皇帝,就差跪地求他給自己賞一頓廷杖好回去炫耀,沒有挨過廷杖的官是不稱職的官,這種做法當然很賤,但是反過來說,也可以看得出大明的文官是何等的無畏,這種人不去乾扯旗子造反的殺頭買賣委實糟蹋人才了……

楊慎的一聲厲喝仿佛點燃了朝臣們心中久抑的怒火,金殿內的靜謐瞬間被打破,群情沸騰。

“去承天門跪諫,陛下不肯答應咱們頭撞宮門而死!”

“同去!”

“同去!”

四百多名文武大臣,一聲呼喝下群情激憤地走出了金殿,浩浩蕩蕩往承天門而去。

…………

乾清宮。

“陛下,大事不好了!文武百官再次聚集承天門跪諫,求陛下……應允禮議之事。”小宦官慌張地跪在大殿的門檻外,語氣很急促。

剛散了朝,一肚子怒火沒處的朱厚熜聞言一怔,怒道:“又來了!這幫子大臣非要逼死朕不可嗎?除了一哭二鬨,他們還會做什麼?由他們去吧!他們愛跪到什麼時候隨便!”

小宦官苦著臉道:“陛下,這次恐怕不能隨便了呀……”

“什麼意思?”

“此刻承天門外跪著四百多位大臣,半個時辰前,已有四位大臣頭撞宮門,直到撞得鮮血淋漓方才暈厥,被人抬走後,又上來四位繼續以頭撞門,瞧他們的架勢。這是要死諫呀……”

朱厚熜渾身一顫,眼中不由自主露出慌張之色。

他可以不在乎大臣們的意見,可以乾綱獨斷一意孤行,因為這是天賦君權,理所當然的,可他不能坐視大臣們一個一個排著隊的撞死在皇宮的宮門前,這事將來若傳揚天下。大臣們固然揚了清名,名垂青史不朽,可反過來說,他嘉靖皇帝的名聲呢?天下誰不會罵他是個殘暴昏庸的皇帝?皇帝位置都沒坐穩便害了這麼多大臣的性命,自己剛剛登基,各地藩王們心中千百個不服。這個時候若再鬨出這麼一樁震驚天下的血案,他這個皇帝還能當幾天?

眼皮猛然跳了幾下,朱厚熜站起身,金殿所受的怒氣早已消逝無蹤,轉而化作一片焦慮,急忙道:“快,命大漢將軍攔住大臣們。請眾臣赴奉天殿議事……”

重重跺了跺腳,朱厚熜又急又驚,道:“有什麼事不能好言好語商量,非要做出這等驚世駭俗之舉呢?禮議之爭而已,眾卿何苦害朕!”

小宦官領了旨,匆匆忙忙往宮門跑去。

…………

承天門外,四百多名大臣穿著官袍跪在塵土裡,麵朝宮門頻頻叩大哭。哭聲震天。

宮門前還有四位大臣以頭撞門,撞得砰砰作響,額頭的鮮血順著臉龐止不住地流落,而四人已搖搖欲墜,門外的值守大漢將軍微微變色,兩名守門的小宦官哭喪著臉,急得不住的搓手跺腳。又不敢上前相勸。

領頭的嚴嵩不知真心還是假意,哭得最為傷心,隻是誰也沒現,每次磕過一個頭後嚴嵩總會直起腰板。不經意似的朝後瞟一眼,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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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鎮撫司。

丁順躬身垂,神情恭敬:“公爺,今日早朝,新皇已下旨命錢寧赴天津,徹查天津諸有司不法事,包括知府衙門,都指揮使司,錦衣衛千戶所,鹽漕兩道衙門,市舶司和水師……”

秦堪冷笑:“這是要將我連根拔起的架勢啊……位置還沒坐穩就風風火火忙著削權,真是迫不及待,到底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手段嫩了些,凡事講究個火候,火候沒到,能揭鍋麼?”

丁順笑道:“十二歲能乾出這等事,已然很了不得了,我家的孩子若有他一半的機靈勁兒,當年何至於差點被我打殘了。”

秦堪抬眼瞥了他一眼,悠悠地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有沒有機靈勁兒跟老爹有關,你兒子挨這麼多打冤不冤?”

丁順尷尬地笑了笑,趕緊轉移這個自取其辱的話題,道:“公爺,今日朝會上,嚴嵩又提起了禮議的話頭兒,新皇果然大怒拂袖而去,嚴嵩和輔楊廷和的兒子楊慎二人在金殿上煽動了幾句,現在嚴嵩和楊慎已領著大臣們往承天門跪諫,今日之諫,文武百官皆謂之曰‘死諫’。”

秦堪似乎毫不意外,目光裡流轉著誰也看不懂的光芒。

“百官死諫,你猜新皇會如何反應?”

丁順笑道:“百官們若真在宮門前濺點兒血,新皇怕是承受不起,必然好言好語相勸了……”

秦堪點頭:“不錯,縱然是九五之尊,但他的根基還是很薄弱,得罪一兩個大臣不打緊,得罪滿朝文武可就有點麻煩了。”

說完這句後,秦堪和丁順都不說話了,許久之後,丁順從懷裡掏出一份長長的名單遞到秦堪麵前。

“按公爺的吩咐,名冊上共計一百二十二人,全是京師四品以上官員,錦衣衛查了三年多,這些人有的曾在地方上占田奪地,有的妄斷冤案致無辜者死地,有的經常構陷罪名製造假證參劾公爺多次,他們都有取死之道……”

秦堪淡淡地道:“這些人……”

丁順急忙接道:“這些人今日此刻,全部聚集在承天門前哭天搶地跪諫呢。”

秦堪又點點頭,卻闔上雙眼不言不動了。

見秦堪沒有任何表示,丁順頓時明白了意思,眼中殺機一閃,將名冊塞進懷裡,恭敬地退出了屋子。

丁順退出片刻後,秦堪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房梁呆,良久,出一聲苦笑。

“曆來名臣良將,不殺人而創偉業者何其稀少,原來我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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