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1 / 1)

這還真是一個雪夜霹靂。

李奇前日還去過一趟樊樓,去與樊少白商量從酒吧提錢的事宜,也見過樊正,隻不過由於當時樊正已經睡著了,所以兩人並沒有交談,但是聽樊少白言,樊正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下來,可是這才過了一日,怎麼就會不行了呢?

李奇向來都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雖然識得這仆人,的確是樊樓的人,但他還是不敢貿然相信,立刻把馬橋叫了起來,有這個高手在,心裡也安穩些,而後他才與仆人急急忙忙的朝著樊樓行去。

等他到樊樓,已經快四更天了,但是樊樓的後院依然是燈火通明,院內腳步聲、叫喚聲此起彼伏,仆人、女婢匆匆行過。

這番景象才讓李奇相信這仆人並沒有說謊。

“李師傅來了,少公子,李師傅來了。”那仆人一到院內,就大聲嚷嚷道。

吱呀一聲,門開了,出來的並非的樊少白,而是樊樓的管家,那管家趕緊迎了過來,語氣哽咽道:“李師傅,你總算來了,我家老爺---。”

李奇如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隻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幾句。

還未來到門前,李奇就聽見屋內傳來樊少白的咆哮聲,“你這個廢物,我給你這麼多錢,你卻告訴我我爹爹治不好了,滾,滾,全都給我滾。”

樊少白雖然做生意比他爹爹差遠了,但是的確是一個大孝子,這也是當初李奇為何願意跟他合作的一個重要原因。

李奇剛準備抬腿進去,就見一個郎中灰溜溜的從屋內跑了出來,李奇一把抓住他,問道:“真的無能為力了嗎?”

那郎中搖搖頭歎道:“縱使有靈丹妙藥,恐也無力回天。”

李奇歎了口氣,鬆開手,那郎中趕緊溜走了。李奇隨那管家進到屋內,那管家通報道:“少公子。李師傅來了。”

很快,樊少白就從裡屋走了出來。

“樊公子。”

“李師傅,我爹爹他---唉。”樊少白語氣也有些哽咽了,又將李奇請到裡屋去,隻見屋內站著七八個人。三四個女婢。另外樊正的幾個侍妾也都在,掩麵哭哭啼啼的。樊少白揮揮手道:“你們全都出去。”

李奇一聽,覺得這事似乎有些不尋常,也向馬橋打了一個眼色。讓他到外麵候著。

待人全部離開後,樊少白來到床前,握住他爹爹那枯瘦的手,輕聲道:“爹爹,爹爹。李師傅來了。”

李奇也來到走到床前,隻見樊正躺在床上,麵色蒼白,氣息虛弱,渾濁的雙眼也閉著的,嘴角邊還掛這一絲血絲,顯然剛才還吐過血。

“老爺子,老爺子。”

李奇輕聲喊了兩句,但是樊正依然還是毫無反應。他皺了下眉頭,朝著樊少白道:“樊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爺子前兩日不都還好好的麼。”

樊少白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怒道:“這全都是張春兒那個死婆娘害的。”

張春兒?樊樓的大廚,東京第一廚娘。李奇錯愕道:“張娘子不是你樊樓的大廚麼。她怎麼會害老爺子?”

樊少白冷哼幾聲,道:“這婆娘忘恩負義,當初我爹爹待她如親閨女一般,想不到她竟然在這關鍵時候。提出辭呈,說要離開樊樓。”

“什麼?”

李奇驚訝道:“你說張娘子離開了樊樓?”

樊少白點點頭。雙拳緊握道:“不僅如此,她還帶走了一部分廚子,如今樊樓的廚房裡就隻剩下了三四個小廚子,爹爹他聽到這消息後,怒氣攻心,當場吐血暈倒了過去,爹爹他身子本來就很虛弱了,如何能受得了如此打擊,結果就因此一病不起,我找遍了京城最好的郎中,但是都束手無策。”

李奇略帶一絲責怪道:“你明知老爺子的身子不好,怎能還把此事告訴他呢?”

廚師對於酒樓而言可以說是立店之本,想當初,醉仙居也就是因為所有的廚子集體跳槽,才導致生意一落千丈,若非李奇突然到來,估計這世上早已沒有醉仙居了。

樊少白鬱悶道:“這我還不曉得麼,是那臭婆娘偷偷派人送了一封信給爹爹,我當時並不知此事。”

“那信上是如何說的?”李奇問道。

樊少白搖頭道:“還能說什麼,無非就是說她儘心儘力為樊樓乾了十多年,該還的都已經還了,現在想要離開樊樓。我自問對她不薄,真不知道她為何要在背後捅我一刀,如今我已經四處派人去尋她,待我尋到她,若是她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要她為我爹爹陪葬。”

“你們沒有跟她簽下契約麼?”李奇疑惑道,以他對北宋的了解,如今辭職比後世要困難百倍,因為當今勞動合約,一般都是賣身契,你若是私逃,那就是犯法。

樊少白悔恨道:“就是因為當初我和爹爹太相信那婆娘了,故此並沒有與她簽訂契約,而是廚房一直都是由她在掌控,我們從不插手,才導致我今日會如此被動。”

這還真是一個無法饒恕的錯誤。李奇歎了口氣,忽聽得樊正呻吟了兩聲,趕緊回過頭去,道“老爺子,我來了。”

“李---李師傅---。”

樊正如今已經雙目失明了,艱難的抬了抬手,似乎在尋找李奇。

李奇趕緊握住他的手,道:“老爺子,我在這裡。”

樊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握住李奇的手,過了好一會兒,他麵色漸現紅潤,氣息也比較通順起來,或許這就是那回光返照,他緩緩道:“李---李師傅,此---此事不簡單呀。”

“我知道。”

李奇不想樊正耗費太多的氣力,忙道:“若是張春兒不想在樊樓乾了,她大可以一個人走,無須將其他的廚子全部帶走。”

樊正稍稍點了下頭,虛弱道:“春兒這孩子我很了解,她並非那忘恩負義之人。隻是---隻是她太心高氣傲了,輸不起,她此次離開定是衝著你去的,你---你一定得提早防備。”

樊少白不解道:“爹爹,你說那婆娘是因為李師傅才離開的?”

樊正輕輕嗯了一聲。

李奇眉頭緊鎖道:“老爺子。你指的莫不是蟹黃宴?”

樊正道:“不錯。春兒一直都認為你是取巧勝過她的,總想與你再一較高下。還記得當初我想與你合作共同對付蔡敏德之時,春兒就曾站出反對過,或許是因為我當時太過著急了。沒有顧慮她的感受,現在想想,要是當初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她,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事了,說到底。此事也不能全怨她啊。”

李奇眉頭緊鎖,道:“不過,若是她想對付我,那她就更應該留在樊樓,以她目前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對手,難道---有人在幕後幫她。”

樊正歎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她若有這實力的話,當初就已經走了。她忍耐這麼久,無非就是在等待一個機會,如今她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樊少白皺眉道:“但是如今汴京的酒樓能夠與醉仙居抗衡的,也就咱們還有翡翠軒、潘樓以及楊樓。難道又是蔡老狐狸在從中作祟。”

李奇搖頭道:“不可能,我昨日才與蔡員外見過一麵。還談了江南那邊合作開連鎖店的事宜,況且蔡員外也不可能因為僅僅多了一個張春兒就再與我撕破臉。”

“若不是蔡老狐狸,那究竟又會是誰呢?”樊少白困惑道。

樊正歎道:“我方才也想了許久,可還是想不出這個人究竟是誰。”

李奇忽然眉頭一皺。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樊少白詫異道:“什麼事?”

“潘樓。”

樊正道:“這一點我也想過。不過,潘員外雖然一直都對我們樊樓虎視眈眈,但是他行事比較謹慎,當初他與蔡敏德以及二十多家酒樓聯合也沒有贏過我們,如今他更加不會因為一個張春兒冒險與我們為敵。”

“這倒也是。”李奇稍稍點了下頭,假如張春兒真的投靠了潘員外,樊樓勢必會與潘樓撕破臉,醉仙居也有可能會出手相助,而翡翠軒則可能坐山觀虎鬥,這筆賬潘員外沒道理算不清。

“咳咳咳。”

樊正突然又劇烈了咳了幾聲,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樊少白忙喊道:“爹爹,爹爹,你怎了?”

樊正似乎發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道:“李---李師傅,老朽今日找你前來,還有一事想要求你幫忙。”

李奇眉頭一皺,道:“老爺子,你是不是想從醉仙居借廚子?”

樊正艱難的點了下頭。

李奇為難道:“老爺子,這倒隻是小事,隻是我那幾個徒弟的廚藝根本不能和張春兒相比,他們如今都還是按照我的菜譜去做菜,若是讓他們獨當一麵,我怕會壞了樊樓的名聲。”

樊正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思考這些,道:“你---你願不願意幫我。”

李奇見他都這般模樣了,暗道,先答應他吧,到時再想辦法好了。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

樊正身子一下鬆了下來,道:“少白。”

“爹爹,孩兒在這裡。”

樊正斷斷續續道:“你從小一帆風順,沒有遇到什麼挫折,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你要切記,做生意最忌諱急功近利,好高騖遠,一定要腳踏實地才是。”

“是,孩兒記住了。”

樊正又道:“李師傅,你---你過來,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李奇急忙把附耳過去。

“請--你--手--下--留--。”

這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口,樊正忽然手一鬆,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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