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李奇在和紀閔仁“敘舊”之際,上麵的折彥質突然喊道:“紀知府,我早以言明,此事我折彥質一人承擔,與你無乾,你何苦趟此渾水。”
紀閔仁喊道:“折將軍,夠了,夠了,朝廷既然已經派了步帥前來,證明朝廷已經重視這事了,你若再鬨下去,那可就真的無法回頭了。”
李奇聽得一愣,暗道,看來他們又不像是串通好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折彥質又道:“這我知曉,但是我還不清楚他們來此的目的。”
李奇道:“我們是來調查軍糧被劫一事。”
折彥質乾脆道:“實不相瞞,軍糧是我們運走的,你打算如何處理?”
嶽飛、牛皋等人麵色一驚,均想,你們自己劫自己的糧食?不過轉念一想,恐怕也隻有這樣才能說得通,因為在折家軍的地盤,也隻有折家軍有這本事了。
果然如此,就說是你娘的監守自盜。但是話可不能這麼說,李奇哦了一聲,道:“那可就奇怪了,你軍糧本就是你們的,你們為何要劫自己的糧食,我想其中定有隱情吧。”
紀閔仁道:“步帥,折將軍,這一切都是誤會,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二位何不先到縣衙裡去,坐下來詳談。”說著他又朝著折彥質道:“折將軍,你就聽我一言勸,彆再繼續下去了。”
折彥質猶豫了片刻,心想,這裡人多口雜,的確不是談事的地方,朝著李奇道:“步帥,你以為如何?”
李奇心裡長出一口氣,終於安全了,微微笑道:“這裡乃是紀知府的地盤,李奇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那好,就依紀知府之言。”
你丫終於肯下來了,真是嚇死我了,哎喲,我脖子都仰疼了。李奇小聲朝著紀閔仁道:“紀知府,昨夜那消息是你讓人送的吧?”
紀閔仁錯愕道:“昨夜?昨夜我並未給你送消息啊!”
“那枝箭矢不是你叫人射的?”
“什麼箭矢?”
這就奇怪了,事到如今,他也用不著騙我了啊,難道這裡還藏著另一撥人?李奇皺了下眉頭,沉吟不語。
“步帥,步帥。”紀閔仁見李奇突然沉默了起來,於是輕聲喊了幾聲。
李奇微微一怔,搖頭道:“哦,沒事,或許是我想錯了。”
紀閔仁見李奇不願多說,也沒有再問,手一伸,道:“步帥請。”
“請。”
兩撥人馬出了玉女潭,朝著麟遊縣行去,雙方一看就知道都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要說整齊程度,那還是李奇這邊占優,畢竟他們平時對此可沒有少訓練,這也讓折彥質等人對這支禁軍有了新看法。但是折家軍身上那股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殺氣,也是如今這支禁軍最缺少的,真要打起來,估計還是折家軍占優。
“哎,我說你小子乾瞪我又沒用,不服,再來過兩招,不,一招足以。”
原本雙方都很有默契的選擇了沉默,突然,一聲叫嚷打破了這難得的安靜。
李奇轉頭一看,隻見酒鬼略帶玩味的看著對方一人,好奇道:“酒鬼,你嚷甚麼?”
酒鬼手往那人身上一指,嗬嗬道:“哦,昨日就是這小子被我打暈了,差點還死在同伴的箭下。”
那邊,一名小頭目也在折彥質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折彥質瞥了眼酒鬼,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笑道:“閣下真是好身手,一人麵對我折家軍數十名一等一的射手,都能安然逃脫。”
酒鬼打了個哈欠道:“這用不著你說,我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就是有些人喜歡不自量力,拿著彈弓到處嚇人,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呀。”
嘿。這廝不會是在說我吧。李奇狠狠瞪了酒鬼一眼。
酒鬼自當沒有瞧見。
折彥質揚著嘴角道:“若有機會的話,我倒想要跟閣下討教幾招。”
“免了,免了,你回去先練個幾十年再說吧。”酒鬼擺擺手,突然朝著馬橋一指,道:“要不你找我徒弟過幾招也行,不過他那人不知輕重,你還年輕,萬一落得個殘廢那可就不好了。”
馬橋沒好氣道:“我也免了。我可從不欺負小孩子的,這若我讓師妹知曉,那她肯定會看不起我的。你要打就找嶽小哥打吧。”
這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嶽飛一臉無辜,碰到這對師徒,也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折彥質自從軍以來,何曾受過這等侮辱,冷笑道:“鼠輩而已。”
“他是在說你。”
酒鬼、馬橋同時指著對方異口同聲道。
李奇頂著一頭冷汗,沉聲道:“你們兩個能否少說幾句,省點力氣趕路行麼?”
那師徒二人頭各朝一邊,均不做聲了。
等他們回到麟遊縣時,隻見外麵站滿了人,大多數都是一些老幼婦孺,從裝扮上看,他們應該就是麟遊縣的縣民了。
“知府大人,折將軍,請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待李奇等人走近,那些縣民突然齊齊跪下,紅著眼,哭求道。
“哎喲。”
折彥質急忙從馬上跳了下來,跑了過去,扶起一位大嬸,道:“遊大娘,快快起來,小侄可承受不起啊!”
折家軍的士兵們也紛紛上前,扶起他們,有一些士兵還急忙跪倒在地,顯然他們父母也在其中。
紀閔仁也下驢來,朗聲道:“各位鄉親請放心,紀某人不才,就算拚了這頂官帽,也一定要為你們要來糧食。”說著他又朝著李奇一指,道:“這位就是從京城來的大官,他可是專門為此事而來。”
那些縣民怔怔望著李奇,眼中透著一絲不安。
李奇下馬來,笑道:“各位鄉親,我現在還不能給你們任何保證,因為我對此事一點也不了解,待我查明,到時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一大娘突然道:“大人,折將軍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我們,你要罰就罰我們吧。”
“是啊!要罰就罰我們吧!”
......
這些百姓的情緒登時變得激動了起來。
李奇是油鹽不進,朗聲道:“我還是那句話,待查明是非,我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現在請你們先讓讓。”
那些縣民似乎不怎麼相信李奇,瞥了眼紀閔仁和折彥質,見他們二人都點了下頭,這才讓開一條道路來。
“步帥請。”
“請。”
由於這些百姓已經回來了,李奇為了不給他們造成困擾,就隻帶了馬橋、嶽飛等人進城,其餘人在城外候命。
這一舉動,也讓折彥質和眾百姓對李奇增添了不少好感。
來到縣衙內,李奇自然是坐在上座上,折彥質和紀閔仁分彆坐其左右,嶽飛等人則是坐在最末。
李奇開口就道:“折將軍,我那十位兄弟現在還好吧?”
折彥質略帶一絲歉意道:“我已經叫人把他們放了。”
“似乎不隻是他們吧。”
折彥質一愣,隨即道:“不錯,除了他們以外,我們還擒獲了三撥人,一共五十六人。”
“那你可知道他們是誰的人麼?”
“據他們所說,他們都是皇上派人的。”
李奇鼓掌暗諷道:“那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竟然連皇上的人都敢抓,佩服,佩服啊!”
紀閔仁忙道:“步帥請息怒,折將軍這麼做也是身不由己。”
“如此說來,你也知道?”李奇道。
紀閔仁道:“是,其實正是在下帶他們去找折將軍的,可是,那些人一聽到是折將軍運走了軍糧,就一口咬定折家軍要密謀造反,還說要立刻回去稟告皇上,所以折將軍才會出此下策。”
嗯。這口氣倒挺像皇上身邊的人,個個都是人頭豬腦,也好,讓他們在這裡受受苦再說。李奇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好了,現在該是你們解釋的時候了。”他轉移話題,無非就是不想讓那些人太早出來,用屁股想也能想到,那些人一旦放了出來,見禁軍來了,肯定會大吵大鬨,到時他又得頭疼了,但要繼續說下去,肯定就是要折彥質放人了,索性不去提它,就當什麼也沒有聽過。
折彥質自然明白這一點,心中小小的感激了李奇一番,朝著紀閔仁道:“紀知府,還是你說吧。”
紀閔仁歎了口氣,道:“這事還得從去年鬨饑荒說起,去年我鳳翔府蒙受大難,接連遭遇了澇災和旱災,百姓們顆粒無收,而那些地主、財主們見狀,害怕鄉親們搶他們的糧食,就趕緊帶著糧食和錢離開了,這無疑是雪上加霜,於是我立刻上奏朝廷,希望朝廷能發糧賑災。”
李奇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朝廷一共給你們發了十萬石糧食,難道這還不夠麼?”
紀閔仁苦笑道:“若真有十萬石,那可就好了,說是說十萬石,可是真正到了這鳳翔府的糧食,才區區四萬石,裡麵還摻雜了不少雜草、石頭,算下來,也就兩萬來石,可這點糧食哪裡夠吃呀。”
“什麼?才---才兩萬石?”李奇驚呼道,暗想,狗日的,那些貪官也太狠了吧,一貪就貪了八萬石去,還讓不讓人活呀。
紀閔仁道:“紀某絕不敢有半句虛言。”
折彥質道:“這點我可以幫紀知府作證,紀知府在鳳翔府為官十餘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深受當地百姓愛戴,乃是難得一見的好官,當初紀知府變賣所有家財,與百姓同甘共苦,可也隻能撐到了年尾。”
“哦?”李奇聽得不禁對紀閔仁另眼相看。
折彥質越說越憤怒,激動道:“我們折家軍世世代代為國征戰沙場,保家護國,開疆辟土,從無怨言,可是朝廷卻如此對待我們,置我們親人生死於不顧,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怎還能安心上陣殺敵,朝廷這麼做實在是太讓我等寒心了。我為了得到朝廷的重視,才出此下策,打劫自己的軍糧,希望朝廷能派人來,可是想不到,朝廷派來的人竟然對鳳翔府的百姓不聞不問,隻想拿人問罪,回去邀功,這讓我失望極了,才會將他們擒獲。不過,此事與紀知府無乾,皆有我一人所為。”
“原來如此!”李奇點點頭。
紀閔仁道:“折將軍,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紀某也絕非貪生怕死之人,而且當務之急,是要解決鄉親們口糧的問題,若能讓鄉親們度過這個難關,我紀某人就算丟掉這官帽,那紀某人也無怨無悔。”
“你說的也有道理。”李奇點點頭,忽然眼一睜,道:“不對呀,憑白無故少了八萬石糧食,為何你們不趕緊將此事上奏朝廷。”
紀閔仁和折彥質不禁麵麵相覷。紀閔仁有些不知所措道:“不可能呀,我從去年尾到今年年初連上了三道奏疏,可是至今尚無回音。”
“啊?”李奇一愣,道:“這就奇怪了,皇上並沒有收到你的奏疏啊!朝中也無人知道此事。”
“什麼?沒---沒有收到?”紀閔仁大驚失色道。
折彥質也茫然了,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