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他是一個好官嗎?(1 / 1)

紀閔仁聽罷,神色顯得十分平靜,道:“這隻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相信步帥查案的時候,不會僅靠自己的猜測就下定論吧?”

“當然不會,我前麵說過,我很怕錯殺一位好官。這就得多謝高衙內帶來的信鴿,我當時立刻用信鴿發了一封書信給高太尉,讓他們幫忙查下那三道奏疏是否真的存在。你很聰明,為了把這出戲演得更加逼真,還讓那哨探到達了西京河南府前麵的驛站,到時查起來,你就可以一口咬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奏疏是到京城還不見的。”

紀閔仁雙手一攤,道:“我現在依然可以這麼說。”

“不不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此計近乎完美,但終究不是完美,因為還有一個致命的漏洞,那就是馬匹。八百裡加急是需要不斷的換馬的,根據西京離東京的距離,哨探在折返的時候,應該還得換一匹馬,但是驛站卻沒有任何記錄,我相信這種小事沒人會在意的,即便是你,那哨探在回程的時候,西京前麵的那個驛站清楚的記錄著,那哨探騎回來的馬,就是前半日從這騎走的那匹,但是由於馬匹和人都是不斷流動的,所以當時驛站的官吏也沒有在意,由此可證,那哨探根本就沒有進入東京,那麼,那三道奏疏也就不存在了。”

紀閔仁輕輕點了下頭,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勾結西夏?”

李奇笑道:“因為我在想,你為何要這麼做,難道隻是為了那八萬石糧食?我對此很好奇,因為你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多,即便是一萬石糧食,也夠你吃喝玩樂一輩子了,何須八萬石,這無疑是自尋死路。要知道八萬石糧食,要處理起來,也絕非易事啊。那麼你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呢?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理由來。不過這事情好像總跟折家軍有關,朝廷擔憂得這是這一點,你為何要將折家軍牽扯進來?當然,你絕不會為了他們著想,不然折彥質打算劫軍糧的時候,你就一定會阻止折彥質,但是你沒有。那就說明,你想陷害折家軍,若是折家軍受害,那麼西夏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我猜測你一定勾結了西夏。我在知道這一切後,就暗中派了幾名弓箭手藏於你居住的附近,如今是關鍵之際,派人往西夏送信,那肯定不妥,你這麼聰明。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既然我能想到用信鴿,你肯定也能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我將折彥質押走以後。你就立刻想飛鴿傳信給西夏,好在我的弓箭手平時勤於練習,沒有讓那隻鴿子逃脫,如今信都在我這。你要不要回味一下。哦,既然你能打劫我的援助,那麼人也肯定不少。於是我還暗中派一人跟著你,順藤摸瓜,就查到這些下人躲藏的地方。至於以後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紀閔仁搖搖頭,苦笑道:“好一招引蛇出洞,紀某輸的心服口服。”

“那現在該我問你了。”

“你問吧。”

李奇道:“你是怎麼將那八萬石糧食運走的?又是怎麼處理的?”

紀閔仁道:“很簡單,當賑災糧食到了鳳翔府時,我就派這些人扮成官兵去接應,那些押糧兵個個都是酒囊飯袋,我隨便請他們吃了一頓好的,送點小錢給他們,他們哪裡還會懷疑什麼,而且他們本來就急於將糧食脫手,所以我很輕鬆的就拿到了糧食。而後我又將糧食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先運往到一個隱蔽的山洞裡,一部分運回了鳳翔府發給了百姓。後來我又將糧食送去了西夏。”

李奇皺眉道:“這不可能,這麼多的糧食你怎麼送去西夏。”

“這就更簡單了,每年年節西夏都會派使臣來大宋送賀禮,按照我們大宋的規矩,一定會回更多的禮物。他們在回去的時候,故意選擇往鳳翔府這邊走,我留了一部分給這些士兵,其餘的就被他們運回西夏了。”

“原來如此。”李奇眼中掠過一道怨恨,道:“你此舉所造的孽,你十輩子也補償不了。”

紀閔仁道:“彆說十輩子了,我願意用一百輩子換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就算這次挨過去了,下次了,下下次了,在如此**的朝廷管治下,他們永遠都隻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從長遠看來,我並不以為我做錯了,這點相信步帥你一定也很清楚。記得我當初告訴你少了八萬石糧食的時候,你第一反應就是朝中那些大臣所為,這是為什麼?這就是因為這種事在我大宋已經屢見不鮮,那麼可想而知,因此受到傷害的百姓更是多不勝數。還有,我還看過你那封信,信中充滿了無奈,不過你比我懂人情世故,也更懂得為官之道,你知道該怎麼處理,嗬嗬,但是話又說回來,縱使你天賦過人,要想在這個環境下做到問心無愧,是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是對誰而言,所以,你應該了解我當時為何會對朝廷心灰意冷,哀大莫過於心死啊!唉,不過,自從我聽完你要用經濟振興西北時,我開始有些後悔,可是我兀自覺得你很難做到,因為如此一來,會傷害許多的人利益。”

“那隻是你覺得而已,我不是你,你辦不到的,不代表我也辦不到。”李奇笑了一聲,不願就此多談,又問道:“那這些西夏士兵呢?他們又是怎麼混入鳳翔的?”

紀閔仁哈哈一笑,道:“我看步帥也一定是被折彥質弄糊塗了,忘記我才是鳳翔府真正的知府。他們這些西夏士兵隻需扮作商人進入鳳翔府,我身為知府想要幫他們隱藏起來,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這倒也是。”

李奇點點頭,突然一本正經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在送給西夏的信中提到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紀閔仁嗬嗬道:“想必這就是你留我性命的原因吧。”

“是。”

李奇沒有否認,因為他知道紀閔仁是個聰明人,所以隱瞞隻會顯得他很愚蠢。

“我是敗在你手上的,這勝利的果實也隻有你配擁有,所以我單獨告訴你。”

“步帥,勿要中他奸計。”

“步帥。千萬不能去啊!”

.....

眾將士一致反對。

紀閔仁望著李奇,笑而不語。

李奇手一抬,讓其他人毋庸多說,下馬來,道:“希望這勝利的果實不要讓我失望。”

紀閔仁站起身來,伸手道:“請。”

“請。”

二人走到一邊,紀閔仁忽然收起笑容,道:“步帥,你真是打算開發西北,還隻是說說而已?”

李奇淡淡道:“可惜你看不到了。”

“那是。那是。”

紀閔仁歎了口氣,忽然問道:“哦,你對宋朝廷還抱有希望麼?”

“我是一個很自信的男人,我相信我自己。”

“嗬嗬,要是我能有你這樣的信心就好了。”紀閔仁苦歎一聲,道:“好吧,言歸正傳,其實我所說的計劃就是,西夏打算進攻蘭州、渭州。雖然他們隻告訴我這麼多,但是據我猜測,他們主要還想奪取河湟地區。”

李奇大驚失色道:“此話當真?”

就在李奇這驚訝之極,紀閔仁倏然伸出手抽出李奇的佩刀。

“步帥小心。”

“步帥...。”

哧!

紀閔仁沒有任何猶豫。高舉鋒利的軍刀,在李奇麵前,一刀刺穿自己的腹部。

上前來救的嶽飛等人登時都停住了,目瞪口呆的望著紀閔仁。

撲通!

紀閔仁仰麵倒在地上。緩緩抬起一隻手來,道:“謝謝你。”

李奇瞥了他一眼,臉上沒有絲毫驚慌。道:“不用謝,這就當做你始終沒忍心殺害殺田七他們的補償吧。”

紀閔仁笑著點了下頭,道:“我---我還想再問你一個問題,你---你認為我是一個好官麼?”

他說此話時,眼中飽含著滾燙的熱水。

李奇皺了皺眉,道:“下輩子,希望你下輩子能心無旁騖的做一個好官。”

“謝謝。”紀閔仁嗬嗬笑了幾下,笑的很苦澀,隨即又劇烈的咳了幾聲,不在多言,雙目望著夜空,兩行熱淚流淌出來,一行充滿了絕望,但是另一行卻充滿了希望。

他是一個好官嗎?

在場所有人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恪儘職守、勤勤懇懇在鳳翔府為百姓服務了二十餘年,沒有拿過百姓一文錢,沒有問朝廷多要過一文錢,鳳翔府的百姓也無不擁戴他,敬重他。可就是這麼一個大好官,卻在環境的逼迫下,走上了一條賣國的道路,顯然他對這國家已經失去了信心,失去了熱情,失去愛,有得隻是恨和絕望。

這若在太平盛世,相信任何一個人都痛罵他是個賣國賊,但是在如今,眾人臉上的困惑已經是對他最大的肯定了。

“他---他其實是一個好官。”

就在此時,忽然響起一個抽泣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在寂靜的夜晚卻顯得尤為的響亮。

李奇轉頭一看,隻見高衙內和洪天九這兩個二貨呆呆的望著地上已經斷氣的紀閔仁抽泣了起來。這倆小子雖然比較邪惡,也比較混蛋,甚至比較可惡,但是骨子裡還隻是一個小孩,還是兩個十分感性的小孩。

李奇笑著搖搖頭,又瞥了眼紀閔仁,歎息一聲,走了過去,道:“折將軍---。”

折彥質突然跪倒在地,道:“折彥質受人蒙騙,犯下如此大罪,死不足惜,還請步帥賜折彥質一死。”

“你彆著急,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你算的,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且問你,渭州那邊還有多少人馬?”

折彥質一愣,道:“還---還有六千人馬。”

“好啊!你擅離職守,而且調走了這麼多兵,罪加一等。”李奇狠狠的指了指折彥質,隨即道:“西夏可能會偷襲蘭州、渭州一代,你立刻命人去渭州吩咐士兵加緊防備,我們立刻動身前往蘭州吧。”

折彥質一聽,後背已然濕透了,他終於明白紀閔仁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想逃跑,而是想裡應外合攻取蘭州或者渭州,若紀閔仁的計謀真正得逞了,那麼他真是百死難辭其咎。

李奇立刻騎上馬,道:“全軍立刻前往蘭州。”

嶽飛忽然道:“步帥,那這些人如何處理?”

李奇淡淡道:“我們要全速趕路。駕。”言罷,他一馬當先就衝了出去。

嶽飛一愣,立刻明白過來,隨即做了一個手勢。

正當這時,遠方突然傳來一絲亮光,李奇舉目望去,似乎有一支隊伍正從渭州的方向朝著這邊趕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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