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還真是能言善辯,隻要給他抓住一個小小的漏洞,他都會把這個小洞的利益給榨取的一乾二淨,決不允許絲毫的浪費。
李奇這反將一軍,其餘人都下意識的暗道一聲漂亮。其中不乏李奇的政敵,畢竟自北宋開國以來,這言官最愛捕風捉影,屁大的事,也要彈劾你一遍,生怕沒有存在感,更為可惡的是,他們一旦找準目標,那真的是日以繼夜,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直到把你弄瘋為止。
站在這大殿之上的大臣們,誰沒有吃過這虧啊。
但是,這就是宋朝皇帝給他們的權力,他們這麼做,有益也有弊,關鍵還是根據事情是怎麼來的。
蔣道言有恃無恐道:“我可非信口雌黃,我也拿出了憑證,難道這麼大事,我禦史台就放之任之嗎?若是那樣的話,我們禦史台的官員們豈非整日無所事事。”
李奇嗬嗬道:“蔣禦史,你還真是能言善辯呀,我記得你方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一上來就要治我的罪,我還當你是鐵證如山了,可是事實證明,並非如此,既然我能反駁你,那麼也就證明你的證據隻能作為佐證,不能作為鐵證,你拿著隻能當做輔助性證據就來給我扣下一頂這麼大的帽子,還說的恁地篤定,稱職啊!你真的很稱職啊!”說到後麵,他直接送給了蔣道言兩根大拇指,諷刺之意,已經不言而喻了。
蔣道言被李奇這一頓聲色並茂、機關槍似的反擊,不禁小退了一步,心中稍稍有些慌亂。
而其餘人則是暗自慶幸,李奇沒有進禦史台,否則,這日子恐怕就過不下去了。
宋徽宗都瞧在眼裡,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蔣道言被人逼到這種地步,心中暗笑,嘴上卻道:“李奇,依你所言,應當如何?”
李奇拱手道:“皇上,微臣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小事忍忍也就過去了,但是此事關係微臣名譽和性命,微臣自當用生命去捍衛,微臣並非左顧而言他,微臣隻是求能在一個公平的環境下解釋清楚整件事,而非以戴罪之身。”
宋徽宗稍稍點頭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那你要一個怎樣的公平環境?”
李奇霸氣的朝著蔣道言一指,道:“微臣要與蔣禦史賭菊花---哦不,賭屁股。”
此話一出,群臣大驚失色,皆是睜大雙眼的望著李奇。
這還真是太霸氣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大殿中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直接傻了。
隔了片刻,宋徽宗才從震驚中醒悟過來,道:“賭---賭---。”他始終覺得那個詞太不雅了,說不出口啊。
李奇嘿嘿道:“皇上,是賭屁股。”
“咳咳咳,你---你此話何意?”
李奇笑道:“很簡單的,蔣禦史一共控訴我四條罪狀,若是成立一條,那麼我就挨上十大板子,若是我勝訴一條,那麼就打蔣禦史十大板子。”
這小子真是太狡猾了,哪怕隻要有一條罪狀成立,那還用打你板子麼?直接充軍發配得了。蔡攸心裡暗罵道。
蔣道言袖袍一振,道:“豈有此理,這成何體統。”
李奇不理他,朝著宋徽宗道:“皇上,你可瞧見了,他這可是心虛的表現啊,微臣行得正,坐得直,無所畏懼,而蔣禦史他方才說的恁地篤定,好似證據確鑿,然而,隻是十大板子,就讓他望而生畏了,這就證明他方才的話根本不可信,既然如此,那也沒有爭論的必要了。”
說的漂亮。蔡京暗讚一聲,這無疑是逼蔣道言就範,隻要蔣道言答應了,那麼他就失去了他原有的優勢,與李奇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果然,蔣道言是騎虎難下呀,不答應,那麼他也就沒有資格問罪李奇了,但是答應的話,鑒於這第一罪的辯論結果,他心裡自當是十分的擔憂呀。
宋徽宗如今也不好接話了,他若出麵阻止,難免會讓人覺得有失公允,畢竟蔣道言是準備一巴掌將李奇拍死,每項罪責都不小,所以必須得給李奇一個公平的機會。
李奇嗬嗬道:“要不這樣,我畢竟是晚輩,就退讓一步,你若答應,這第一罪的懲罰就免了,咱們從第二罪說起。”
蔣道言見李奇都快騎到頭上來,又見宋徽宗沉默不語,知道自己退無可退了,不然禦史台的威嚴將會蕩然無存,一咬牙道:“那好,我就與賭---這十大板。這第二條罪,你又作何解釋?”
小樣!看大爺我不玩死你。李奇收起笑臉,一本正經道:“那些人謀財害命,鐵證如山,我當時與紀閔仁經過再三商量,還決定將他們的土地分配給當地的百姓,以儆效尤,這裡我要說明一點,當時我還不知道紀閔仁勾結西夏,而且,命令也是他下的,我隻是給了自己的意見。”
反正紀閔仁已經死了,事情究竟是怎樣,還不是他說了算。
謀財害命?
眾人都被李奇弄糊塗了。
蔣道言哼道:“什麼?謀財害命?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鳳翔乾了些什麼,若是那麼多人一同謀財害命,那還用等著你去,當地的官府都是擺設麼?”
李奇哼道:“蔣禦史,你既然清楚,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針對的對象是哪些人吧?”
“不就是鳳翔府各縣的那些大地主,難道做地主也犯法麼?那樣的話,恐怕經濟使也不能幸免吧。”
李奇搖搖頭笑道:“地主當然不犯法,但是蔣禦史可不要忘記,每個地主身上可都是背著很多合約在身的,他手下一定有很多雇農、佃農等等的,不然也不能稱之為地主了。然而,當初鳳翔府剛發生災難的時候,這些地主們就趕緊轉移自己的財產和糧食,帶著親人跑路了,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們了。但是,他們沒有帶走自己的雇農等人,問題就在這裡,很多合約上都寫明了,他們一日要給雇農幾頓飯吃,或許一頓,或許兩頓,還有工錢,可是他們並沒有履行合約,還拖欠雇農的工錢,也沒有給他們飯吃,以至於很多雇農都活活餓死,這不是謀財害命又是什麼?至於當地的官府那就更加可笑了,當時鳳翔有很多知縣都跑了,誰來管這事?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反過來,庶民犯法也當與天子同罪呀。知縣乃一縣之主,竟然不顧自己的縣民,獨自跑了,玩忽職守,該不該罰?”
“這等知縣應當重罰才是?”
太子趙桓忍不住說道。
“太子殿下說得真是好。”李奇冷笑一聲,又道:“那麼地主作為一田之主,那麼他理應要對自己的雇農、佃農等人負責,然而,那些地主卻對他們不管不顧,隻顧著自己逃命,而且還帶走了他們活命的糧食,這與那些逃跑的知縣又有何異,又該不該罰呢?”
他說到後麵,是慷慨激昂,仿佛不容置疑一般。
宋徽宗聽得滿臉怒容,一拍桌子道:“好!罰的好!真是豈有此理,那些知縣身為父母官,竟然在這等緊要關頭棄百姓於不顧,真是氣煞朕也,還有那些大地主,他們平常深受朝廷恩惠,卻不思回報,反而在朝廷遇到困難的時候,隻顧著自己,令百姓雪上加霜,朕倒是覺得僅僅是沒收他們的土地,應當將他們全部處死方解心頭隻恨。”
李奇道:“皇上,微臣來了一些餓死的雇農的合約,還有一些百姓的口供,相信皇上看完以後,就會對整件事有了一個比較詳細的了解,隻是如今那些罪證還在軍營中,待梁太尉回京,微臣立刻將那些證據呈上。”
宋徽宗點頭道:“朕自然相信你。”
蔣道言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李奇竟然會鑽這個空子,拿著那一紙合約,來替自己邊辯駁,還拿百姓來做擋箭牌。
其實不要說他了,滿朝文武沒有一人想到李奇會用這一招。
看來我的擔憂是多餘了。蔡京嘴角露出一絲絲淡淡的微笑,開始閉目養神了。高俅、白時中也是輕輕一笑,臉上的擔憂之色是煙消雲散。
李奇笑道:“不知蔣禦史還有何疑惑?”
宋徽宗都這麼說了,蔣道言也隻能認栽了。
李奇又道:“既然沒有的話,那麼這條罪狀也就不成立,那麼你就欠我十大板。好吧,我們開始討論第三條罪狀吧。你說我假傳聖旨,擅自調動西軍,可有憑證?”
這也是宋徽宗最重視的事情,你打與不打倒是其次,關鍵是這麼大的一件事,你們邊防竟然連封通報都不發來,還得讓外人來告訴他有這麼回事,這讓他感覺折家軍和種家軍心中根本沒有他這個皇上,皇威受到了侵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其實每代君主的大忌。
蔡攸忽然站出來道:“啟稟皇上,據微臣得知,前些日子,延安府的種家軍與府州的折家軍在沒有任何通報的情況下,調動軍隊開往我大宋與西夏的邊境。”
基於同樣的原因,他也氣憤呀,因為此事對於他這個樞密使而言,可是一個建功的機會,可惜,等他知道以後,西夏軍都撤走了。
殊不知,李奇這麼做就是為了防止童貫、蔡攸之輩進言出兵西夏,壞他大計。
蔣道言如今也不顧不得對方是誰,忙道:“你聽聽,鐵證如山,容不得你狡辯。”
李奇聳聳肩道:“我乾嘛要狡辯呀,這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