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菊花台,李奇依稀記得他來北宋隻唱過一次,還差點要了他這條小命,所以以後就沒有再唱了,就連季紅奴都不知道。
山上何人,已經呼之欲出了。
究竟是她是在等我,還是巧合?李奇稍一沉吟,還是朝著山上行去。
這山不高,而且山路並不曲折,在半山腰出豎立著一個小亭子,其實在北宋隻要風景稍微好一點的地方,都有這種小亭子,關鍵在於北宋文人實在是太多了,多的都沒有地方放了,不隻有扔到郊外來。
此時這亭子的四角站著四位帶刀護衛,如山中岩鬆一般,屹立不倒。
而亭中坐著一位絕色美人,雲髻霧鬟,不屑髢也,黑而甚美,光可以鑒,淡藍色百褶花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十指如凝脂白玉一般漂亮,至於那張吹彈可破的臉蛋,黛眉淡掃,明眸巧盼,嗬嗬,恐貂蟬、西施也隻能望而興歎。
“北風亂,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斷,徒留我孤單在湖麵成雙---。”
這首菊花台出自她口中,多了一份憂愁和一份心思,卻是更加優美動人。
“啪啪啪!想不到來這荒山僻嶺,還能聽到如此動人的歌聲,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聲不迷人人迷人。”
琴聲驟停。
那美人轉過頭來,見到來人,美目中閃過一抹詫異,輕輕一笑,道:“聲不迷人人迷人,莫不是說我唱的不堪入耳。”
這女人反應還真是快。李奇哈哈一笑,道:“就你長成這樣,誰還有心思聽歌呀。”
那美人笑道:“那便是差了。既然來了,就請亭中一敘。”
“趙公子。好久不見了。”
李奇上前拱手道。
這人便是許久沒有露麵的趙菁燕。
趙菁燕無奈道:“好久不見。”
李奇坐到趙菁燕對麵,靠著亭柱,笑道:“想不到我隻唱了一遍,你就能記得如此清楚,還能彈奏成曲。厲害,厲害。要是公子有意的話,可以去我們醉仙居唱曲,就憑你的實力,我的智力,包你紅遍大江南北。”
趙菁燕嘴角一揚。道:“是嗎?”
“我以我的人格發誓。”
趙菁燕輕笑道:“我若去,你敢收麼?”
靠!又嚇我,姓趙的了不起呀,還真了不起。李奇哼了一聲,道:“不敢。”
趙菁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是如雪蓮綻放一般。
李奇早已經習慣了,隻是稍稍愣了半秒,沒有像以前一樣露出一副豬哥的模樣,又道:“不過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彈唱,以前我以為你隻會耍賤,想不到你的音樂造詣如此之高。都快趕上我了。”
趙菁燕順著李奇的話道:“能與金刀廚王相提並論,菁燕真是感到莫大的榮幸呀,唉,隻因賤都被你收走了,唯有以琴代之,說起來,倒也是無奈之舉啊!”
她跟李奇鬥嘴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李奇的套路,她也摸清楚了,如今是兵來將敵。水來土堰。
靠!這女人罵人的功力又增進不少呀。李奇忙揮手道:“不敢當,不敢當。不過,你為何在此?”
趙菁燕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在此等你吧?”
李奇搖頭道:“若是如此,那你便是神了。”
趙菁燕道:“我隻是閒著無聊,便想出來走走。正因方才想到你,故此才彈奏這首菊花殘。”
想我?這---?李奇還是頭一次遇到女人如此奔放的表白,紅著臉,靦腆道:“你---你這是示愛麼?”
示---示愛?趙菁燕也懵了,這人的思維還是夠古怪的,好在是她,這若是秦夫人的話,那李奇這一日便難以安寧了。哼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絲毫未變。”
不是就不是嗎,乾嘛罵人啊。李奇目光極其快速的往她胸前一瞟,沒好氣道:“今日你‘胸’的很,我避其鋒芒,不與你爭辯。”
李奇句句帶刺,趙菁燕是防不勝防呀,這句暗語,她倒是沒有聽明白,隻道:“其實我方才隻是想起那些百姓說的你如何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故事。”
李奇皺眉道:“你最近不在京城麼?”
趙菁燕嗯了一聲,道:“那日鳳翔一彆,我便去了江南。”
李奇雙目一睜,道:“你去江南作甚?”
趙菁燕笑道:“江南那邊才是主戰場,比京城這邊可有趣多了,我想經過這次事後,江南的士大夫肯定是恨你入骨,他日你若去江南,一定得多帶些人啊。”
李奇哼道:“這就用不著你提醒了,實話告訴你,沒八百十個兄弟在身邊,我tm都沒臉出這門。”
趙菁燕遊目四顧,咯咯笑道:“如此說來,我似乎已經被包圍了。”
言下之意,就是山腳下肯定有百八十人。
李奇訕訕道:“騙你不成,人家馬橋一人便可抵百萬雄兵。”
亭外站著的馬橋立刻道:“步帥,我可沒這厲害,像龍衛軍的精銳,我最多一個打十個。”
趙菁燕輕輕拍手,道:“龍衛軍不虧為我大宋精銳,果然厲害之極啊!”
md。老子回去就告訴美美,說你這廝與趙菁燕有一腿。李奇暗罵一句,嗬嗬道:“那是,那是,馬橋可是一般的人?就你這四個不成器的手下,他一招就能搞定。”
馬橋又道:“一招可不行,至少得四招,不過世上也沒有人能夠一招可以搞定四個人。”
李奇罵道:“我說馬橋,你丫能不說話麼?你忘記你那日在校場是怎麼說的嗎?”
馬橋一聽,立刻閉口不言了。
這對主仆還真是有趣。趙菁燕笑著搖搖頭。
唉。又讓人看笑話了。李奇暗歎一聲,道:“對了,忘記問你,江南那邊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趙菁燕正色道:“剛開始的時候。那裡真是如人間地獄一般,外人不敢進,士子不敢出門,百姓成群結隊,遊蕩在大街上。一篇篇觸目驚心的文章從天而降,官府形同虛設,強盜、小偷比比皆是,當時我真的很擔心,好在沒有發生什麼大亂子,待---哦。其實我這次去江南,有一個人令我刮目相看。”
“誰?”
“就是那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學正,秦檜。”
李奇微微皺眉道:“此話怎講?”
趙菁燕道:“因為自他從楚州大牢出來後,不到數月,江南立刻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此人手段了得。辦起事來,果斷乾練,一切細節儘在掌握之中,無一紕漏,令人不得不為之驚訝,而且他行事極其狠毒,人命在他眼中猶如草芥。該殺的一個也不會放過,若非有陳東、歐陽跟在他身邊,另外還有你在上麵壓著,想必遠不止死這些人。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李奇道:“你說便是,我懂得自動過濾。”
趙菁燕細眉一挑,道:“這人若能為之所用,那可真是如虎添翼,若無法掌控,我勸你還是趁早除之。否則,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你當我不想,可是我身邊武將不少,文官就他和鄭逸可以一用,不然我也不會讓七娘去了。我若除他,誰來助我,你又不會為我所用。李奇一笑,道:“難道秦檜能得你如此看重,這也說明我沒有看錯人。”
趙菁燕道:“我隻是就事論事,你可彆當我是在這誇誇其談,這人的才能要在蔡京、王黼之上,而且野心可也不小,你可莫要養虎為患。”
李奇苦笑道:“我的敵人反正已經夠多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就現在這種情況,你說我會自費雙臂嗎?我又敢這麼做嗎?”
“這倒也是。”趙菁燕點點頭,歎道:“官場當中,若非友,便是敵,今日為敵,明日就可能化敵為友,你在朝中唯有蔡太師可以算是你最穩固的盟友,其餘人,可能都是敵人,也可能都是朋友,道不清,說不明。”
李奇歎道:“是啊,也許在彆人看來,我如今是風光無限,可是他們哪裡知道,這新法越往下走,就越困難,我一方麵得維護他們的利益,一方麵有又得保證新法的質量,遇到一些事,我還得退避三舍,顧全大局,如今新法尚未完全施行,等到真正施行以後,那麼其中涉及利益之巨大,絕非某一個人能控製的,必定會傷害到一些人,隨著日子的推移,傷害的人隻會越來越多,其實我也沒有十分把握邁過那道坎。”
趙菁燕嗬嗬道:“這似乎是每個想以變法富國的人都會遇到的問題,但是結果往往隻有兩種,一種是像王安石一樣,一意孤行,損他人之利,得自己所求,可是這樣的話,就會讓自己陷入四麵楚歌,孤軍奮戰的境地,失敗也在所難免。另一種,就是像蔡太師一樣,八麵玲瓏,不斷地去迎合眾人的利益,以求達到變法的目的,可是到頭來,新法早已改的麵目全非,名存實亡,就如洪水襲來,留下的隻是一片殘壁斷桓。”
李奇道:“你倒是看得挺透徹的。”
趙菁燕搖搖頭道:“生在當下,不了解反倒成怪事了,正是因為許多人都明白,所以,真正敢在我朝說出變法二字的人,隻有寥寥數人而已,且失敗居多。”
李奇歎道:“那你以為我該如何?”
趙菁燕道:“我始終認為,當以奸治奸,就像對付王黼一樣,一刀切,乾淨利落,否則,將來你可能會寸步難行。”
李奇笑了一聲,道:“你說的倒是簡單,我是商務局的頭頭,不是淨身房的頭頭,想切就切。”
趙菁燕道:“除此之外,我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對你還是極其有利的,以你的本事,這盤棋倒也不是走不下去了,不過,我最近總是覺得你真正的威脅不在內。而在外。”
李奇心中一凜,道:“什麼意思?”
趙菁燕微微笑道:“你的新法包括開發西北,振興江南,可是,唯獨黃河以北。你從未提到過,照理來說,北伐之後,北方的百姓不比江南、西北百姓的日子好過,更需要朝廷去幫助他們,為何你的新法偏偏沒有涉及到北方。即便你最近提出來的那什麼北經濟,南農業,其中的北指的是長江以北,而非黃河以北,黃河以北那麼大塊地,難道沒有一點值得你動心的。或者說,其中一點利益都沒有?”
這女人真是令人頭疼,為何她想的最終總是會與我同步,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李奇淡淡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趙菁燕道:“我在想,你真正的害怕的不是蔡攸之輩,也不是什麼士大夫。而是北方那隻餓狼,雖然我大宋奪回燕京等地,但是同時也撤出了黃河以北的布防,若是金軍鐵蹄南下,隻要攻破燕京,那麼黃河以北必將落於他們手中,任由他們索取,所以,你一直不提北方,就是在擔憂這一點。記得當初你以三國比作遼、金、宋的關係,你就說出了金國滅遼之後,可能就會來攻宋,直到今日,相信你仍然沒有忘記。”
李奇頭疼的厲害。道:“我作為新法的發起人,理應得照顧的麵麵俱到,況且同時開發西北和江南,就已經是朝廷的極限了,若再加上北方,我怕朝廷會承受不住,再者說,其實北方根本不用去著重開發,隻要我們與金國展開了更加深入的合作,北方自然就會興旺。”
趙菁燕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之所以如此順利,是在朝內穩定的前提下,倘若真有一日,金軍、或者西夏與我大宋發生了戰爭,那麼到時朝政必定會改變策略,沒人再會顧忌到你的新法,甚至於天下蒼生,他們都會以自己的利益為重,而你的新法恰恰又如同曹孟德的連環船一樣,是一環扣一環,隻要一環有失,那麼你的新法也有可能隨之破滅,你做的一切,將會付之東流,這或許就是你的新法的致命缺陷。”
李奇微微一怔,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慌張,但隨即他就恢複一如既往的鎮定,道:“所以現在我就在極力修複與周邊列國的關係,照目前的局勢來看,一切似乎在朝著最有利的方向進行。”
趙菁燕雙目微合,沉聲道:“這我知道,但是你難道一點準備都沒有嗎?”她說這話的時候,雙目緊盯著李奇,似乎要看穿李奇一般。
李奇一笑,道:“拜托,現在我忙的要死,哪有空想那些或許會發生的事情,你真當我是神呀,走一步,想一萬步。要真有那一日,我一定燒柱香,將你供奉起來,求你閉上這烏鴉嘴。”
趙菁燕微微一怔,沒好氣道:“若是我真有這般本事,那我早就普度眾生去了。”
“這不就是了,你這就叫做杞人憂天。”李奇哼了一聲,道:“我說你也真是,你一個女人,我一個男人,咱們就不能談點風月之中的事情嗎,就算不談風月,那也可以談點喜慶點的事吧,為何總要去談那些沉重且令人鬱悶的事情,每次遇到你,我都得鬱悶好陣子。”
趙菁燕一愣,笑道:“聽說你最近喜得四妻,真是可喜可賀呀!”
李奇嗬嗬一笑,道:“這就對了嗎,這絕對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啊。不過,你看,嗬嗬,我們一般大小,我都有四個妻子了,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可是你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咱們也算是朋友,我看著不落忍,要不我幫你介紹介紹,本人當然是首選,可惜你知道的,我已經有四個了,本來嶽飛是個很好的對象,可惜被折家搶先了,再往下看看,馬橋有美美,阿南有小玉,小六子有小桃了,對了,鄭家二郎,不錯吧,風流才子,這世上,唯有他一人,會讓我發自肺腑的叫他一聲君子,人品乃是國家免檢產品,要不,我幫你撮合撮合。”
馬橋?阿南?小六子?趙菁燕聽得滿臉通紅,怒氣上湧,女大當嫁,這可是她最頭疼的事,銀牙緊咬道:“你且彆得意,我看你還是將為我做媒這功夫,花在如何安撫金國上麵去吧,那可是一條大餓狼,吃人都不吐骨頭,遼一滅,就是你委曲求全的時候了,恐怕把你自己給填進去了,也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到那時,若你還有空閒管我這事,我必將傾耳聆聽。”
李奇哇了一聲,道:“你可是**裸的詛咒呀。我那是為你好,你犯得著麼?”
趙菁燕冷冷笑道:“我可也是為了你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彆一味的去逃避,每天想上個一萬遍,總會找到出路的。”
想上一萬遍?日,那我不整天失眠呀。李奇道:“哎哎哎,你彆說得好像你不是大宋子民,你可還是太祖之後啊!這話說的,好像你是金人似的。”
趙菁燕爭鋒相對道:“正是因為我是太祖之後,所以我才提醒你,你家那秦夫人會與你說這話?哼,再提醒你一句,你可有四位妻子,個個貌美如花---。”
李奇還真被他給嚇住了,渾身一哆嗦,忙道:“打住,朋友歸朋友,若牽涉家人,我可會翻臉的哦,這荒山野嶺的,你可彆逼我做出敗壞人品的事情啊。”
趙菁燕斜眼一瞥,不屑的哼了一聲,道:“敢問你有幾個膽子?”
“一個!”
“那你就請回吧。”
“你夠狠。真是好心沒好報。”
李奇哼了一聲,抬腿就朝著外麵走去,嘴裡罵道:“狗日的,竟然將短劍藏在琴下麵,幸虧我眼尖,否則---馬橋,你這廝站這麼遠作甚,下次沒練出十步殺一人,就彆跟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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