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怎麼也沒有想到,麵前這個對她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青年,在這些高大威猛的漢子麵前,卻是如同魔鬼一般,那些人臉上的害怕,絕不是裝出來的,而是來自骨髓的恐懼。
不一會兒,就見那些士兵背著掃帚、撮箕這些工具圍著操場跑了起來。
李清照看著那些士兵,向李奇笑道:“李奇,真是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手段,我以前當真是小瞧你了。”
李奇道:“清照姐姐沒有小瞧我,其實這算不了什麼手段,套用一句俗話,這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種師道擺擺手道:“這你也用不著妄自菲薄,治軍之人多不勝數,但你做到你這樣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但是種公肯定是其中一個。”李奇嗬嗬笑道。
種師道笑著搖搖頭,沒有接著話,他治軍的本事,當然比李奇強多了,這世人都知道,說出來就膚淺了。
李清照笑了笑,道:“以前常常聞言,京城禁軍隻會欺負百姓,打仗卻是一無是處,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但是自從登州平叛後,我發現那些傳言並非屬實,我大宋有此軍隊,何愁不複燕雲。”
她雖是女人,但是卻有著憂民憂國的情懷,燕雲始終是大宋臣民的一塊心病。
李奇、種師道聽罷,卻是同時搖了搖頭。
李清照見他們似乎不認同自己的話,心中甚是疑惑,詢問道:“種伯伯,我難道說錯了麼?”
種師道歎了口氣,道:“照兒。你雖然才華橫溢,見廣識多,但是有些東西,你還是看不明白呀!”
李清照道:“願種伯伯能夠指教一二。”
種師道道:“你說的不錯,這一隻禁軍的確比以前要好多了。但也僅此而已,與西夏軍都還差了許多,就更彆提金軍了。”
李清照震驚不已,道:“這怎麼可能,我聽聞去年在蘭州,李奇率領禁軍可是打了一個大勝仗。”
種師道搖搖頭道:“那一仗僥幸居多。不能用來考量兩軍的實力,西夏當時也沒有下定決心,倘若真的全麵開戰了,我大宋防守有餘,進攻卻顯不足。蓋因,我大宋少馬匹。西夏軍打不過可以跑,倘若我們孤軍深入,一旦敵人反撲,我們是跑都沒有地方跑,這也是為何我大宋三番四次打入西夏的腹地,但每每卻弄的大敗而歸。”
李清照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何不想辦法奪回河套地區。”
種師道笑道:“我們當然想。但是我們知道,西夏也知道,你想要奪取河套地區,那除非你把西夏給滅了,否則,對於這一塊地,他們是寸土必爭,若是他們失去了河套地區,那麼就可以宣布他們已經徹底敗了。”
李奇點頭道:“種公說的不錯,不然。我大宋也不會為了這一塊地與西夏打了上百年的仗,雖有一時勝負,但是局麵上是沒有任何改變。”
“原來如此!”李清照稍稍點了下頭,又問道:“那我大宋軍隊與金國相比了。”
“這個---。”
種師道搖頭一歎,道:“關於這方麵。我不得不承認,金軍比我們強太多了,進攻就甭提了,即便是防守,那也很是勉強,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李清照雙眉一抬,道:“差了這麼多?”
“比你想象的還要多,雖然這話很傷士氣,但是這是事實,為將者,必須要尊重事實。”種師道這話明顯就是對李奇說的。
李奇頷首道:“種公說的是。”
種師道又道:“記得當初,金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燕京時,老夫當時真的很害怕,金軍會順勢南下,因為我大宋大軍都集中在雄州,若是金軍趁機偷襲,那後果難以想象,幸得經濟使出使燕京,並且與金國達成盟約。”
李清照微微皺眉道:“我大宋人口眾多,兵馬更是金軍十餘倍,不至於如此吧。”她心中一直都有一個中原大國夢,故此,對於李奇和種師道的話,難以接受!
李奇搖搖頭道:“清照姐姐,這仗不打,我們就是贏,倘若一旦開仗,不管輸贏,我們已經劣勢的一方了。”
種師道聽這話,心中也是好奇,問道:“李奇,你是否又有何高見?”
李奇笑道:“在種公麵前,哪敢提什麼高見,其實對於戰爭,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也是一個商人的角度去考慮戰爭。”
種師道哦了一聲,道:“商人的角度?那老夫可真想聽聽。”
李清照也點了點頭。
李奇一笑,道:“種公,清照姐姐,利益永遠是戰爭發起點,你們認不認同這個觀點。”
種師道沉吟少許,道:“這是當然,誰也不會打沒有目的仗。”
李奇道:“種公說的不錯,商人通過買賣去獲得自己的想要的,而有些東西隻能通過戰爭去獲得。既然利益是戰爭的發起點,那麼評判一場戰爭的勝負,也就可以用利益來恒量。二位以為是否?”
種、李二人同時點了下頭。
李奇繼續說道:“那好,前麵種公說我大宋軍隊不如金軍,這話沒有錯,而後清照姐姐說我大宋軍隊多於金軍十餘倍,不至於如此,這話也沒有錯,可是,清照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守住或者保住,那不是勝利,那還是在被動挨打,而種公說金軍實力比我們強很多,但是我以為這隻是其次,這是可以彌補的,他們真正比我們強的,是他的戰爭成本。”
種師道皺眉道:“戰爭成本?”
“不錯,一旦兩國發動了全麵戰爭,那麼拚的就是國力了,金國的國力雖然不如我國,但是他們損耗比我們遠要低的多。”李奇道:“打個比方,我軍和金軍在一場戰爭中,各投入了一萬軍隊,雙方各戰死一千人馬,從場麵上看,這場戰爭無疑是平分秋色,但是從利益上看,我們的損失是金國的一萬倍。”
“一萬倍?”
種師道、李清照同時驚呼道。
這個數字讓他們太驚訝了,特彆是種師道,因為對於他而言,倘若真的與金國打,不輸就是贏了,但是李奇卻說平局卻是輸,而且輸的還這麼慘,這太誇張了,種師道道:“這是為何?”
“這就是戰爭成本的差距。”李奇歎了口氣,道:“我們大宋培養一名合格的士兵,至少需要五年,每人每年哪怕算消耗十貫錢,五年就是五十貫,就是說,我大宋培養一名合格的士兵需要五十貫,那麼這名士兵一旦犧牲了,那麼損失至少要五十貫,一千人就是五萬貫,另外,還有馬匹,糧草,等等。
而金國不同,金國建國不久,從古自今,每一個朝代戰爭成本最低的時候,永遠是開國初期,而且他們軍事體製與我們也大不相同,他們是民是兵,兵是民,沒有軍俸的,補助就更加談不上了,他們的士兵都靠打仗去彆的國家掠奪財產,以戰養戰,跟我們正統軍完全不一樣,所以,他們培養一個士兵花費滿打滿算都不需要多少錢,而且,金國占領遼國後,他們的馬匹、人力有了充分的支持。就按每天一百人的損耗,雙方死的人雖然都是一樣多,但是我們還外加五萬貫的損失,這還隻是培養士兵的費用,還不算馬匹等損耗。戰爭打到一種地步,拚的就是國力,但是在平局的情況下,我們損耗是對方的一萬倍,縱使我大宋底蘊比金國深厚,這麼打下去,我也耗不起啊。”
種師道沉默半響,嗬嗬道:“真是想不到你看的比老夫還要深遠,戰爭成本,是個道理,這仗打不得,打不得啊!”
李清照道:“若是如此的話,倘若金國發起戰爭,那我們豈不是穩賠不賺。”
李奇嗯了一聲,道:“不錯。”
“如此說來,他們豈不會很可能向我大宋開戰?”李清照又道。
種師道道:“老夫原本也是這麼以為的,但是李奇的經濟建設出現後,令老夫對這一看法發現了改變,隻是想要回雲州等地,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女真人可不會給你講道理,吞進肚子裡麵的東西,想要他們吐出來,那真是難於上青天。”
李清照點頭道:“也對,我們與金國已經簽下盟約,他們應該不會背盟。”
李奇道:“種公、清照姐姐,你們萬不可太樂觀了,金人之所以答應與我們結盟,關鍵還是在於利益,一旦他們覺得戰爭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我想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發動戰爭,至於那一紙盟約,不知道金人會怎麼看待,但是在我眼中卻是一文不值。如果我今日出兵就能奪回雲州來,我絕對不會等待天黑才出兵,至於盟約,那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關鍵還是看這盟約能否給你帶來利益,若是不能,那就是累贅,應該舍棄。”
種師道疑惑的瞧向李奇,道:“你這麼說,是不是暗指宋金一戰,是無可避免的。”
李奇微微一愣,暗道,看來我今日說的有些多了。搖頭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作為一個首領或者時候一個軍人,應當要比百姓多記住一句話,天下雖安,忘戰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