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見過大人。”
“你來了呀!坐吧。”
“是。”
等到秦檜坐下後,李奇笑道:“真是抱歉,讓你在這吃飯的時候趕來這裡。我原本打算下午去一趟商務局,可是沒曾想到這一圈轉下來,竟然到了這般時候了,但是我又不喜歡將今日的事推倒明天去做,所以,才命人讓你來此,咱們邊吃邊談。”
關於工作上的事,李奇還是公事公辦,儘量解釋清楚。
秦檜連忙道:“不敢,不敢,大人公務繁忙,下官理應配合,還能有一頓免費的吃,下官應該說謝謝才是。”
李奇嗬嗬一笑,問道:“年節已經過去,想必商務局最近一定十分忙碌吧。”
秦檜點頭道:“的確如此,如今商人越來越多,而商務局又是直接麵向他們,故此,每日都有很多商人上門詢問或者求助。”
李奇道:“那最近的情況如何?”
“不太樂觀,我也正準備向大人彙報這一情況。”秦檜搖頭道。
李奇麵色靜如止水,道:“說吧。”
秦檜見李奇這麼平靜,知道他已經料到這一情況了,但還是如實說道:“最近有很多大商人都上門詢問,我們商務局最近是否會出什麼新政策。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下官知道,他們其實都是想知道,朝廷會不會將江南的政策,應用到東京了,強行介入,降低物價。”
李奇道:“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下官不清楚大人的意思,故此也沒有給他們一個確定的答複,隻是告訴他們。我們還在研究中。”秦檜說著說著,臉色露出一絲憂慮,道:“大人,下官鬥膽說一句,如今也該針對東京的物價經行整改了。”
“此話怎說?”
秦檜一本正經道:“由於去年江南市場的物價大規模降低。貨幣的價值得到了提升,這也直接影響到了東京、西京、大名府等地,由於朝廷的政策還沒有出,所以,但凡這些地方的商人都不敢輕舉妄動,賣家等政策。買家等降價,以至於當下出現了停滯的現象,那些大富商見東京經濟停滯,就乾脆耗著,將手中的活錢和貨物全部轉移到江南去,蓋因江南貨物便宜。勞力廉價,地價又便宜,流通性快,所以,現在很多商人都傾向去江南做生意,而且這趨勢已經愈演愈烈,導致咱們東京貨物緊缺。物價反而在緩緩上升,而那些商人和地主們又因為新政策遲遲未出,陷入了僵持當中,再這麼下去,下官恐怕會對新法造成不好的影響。”
李奇臉上兀自沒有一點波動,笑道:“小秦,你真是一個人才啊,這才入商務局不到兩年,卻將其中門道看了一個通透,我真的很欣慰呀。”
秦檜道:“大人過獎了。這是下官的本分。”
虞祺也突然說道:“監事,下官也以為兩地的物價相差甚遠,長久下去必生禍端。”
李奇輕咳一聲,正色道:“東京乃是我大宋的經濟樞紐,也可以說是周邊國家的經濟中心。全世界的商人都盯著這裡,貨幣的價格還是以東京為主,如今正是我大宋出貨的時候,倘若在這時候就降低物價,那等於是平白無故虧了一筆錢出去,雖然多數買賣已經定下來了,但是人家一轉身,你們就立刻提高貨幣價格,他們會覺得受騙了,另外還有一點,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就是很多大食商人並沒有回去,而且東京也出現出了許多伊斯蘭教的教徒。”
秦檜皺眉道:“這一點我也有留意,據我得知,他們手中還握有大量的黃金。”
李奇笑道:“如今,大食商人橫行海道,海上貿易比我們強多了,而且個個精的跟鬼似得,他們留在這裡,也是在等新政策。”
秦檜麵色一驚,沉吟片刻,道:“大人的意思莫不是?”
李奇點點頭道:“我一直都在留意他們,發現他們在悄悄地兌換我大宋的銅錢,我想他們也肯定看出,朝廷一定會借著降低物價,抬高貨幣的價值,所以,他們在銅錢價值最低的時候,趁機換取,等到新政策一出,他們就會拿著這些用極低代價換來的貨幣,大肆購買我大宋的貨物。還有,他們購買了幾艘現有的大貨船,現在就停在萊州,等到他們將錢全部換到貨物,再用這些貨船運到海外去。要知道高麗、日本等海外諸國都用我們大宋的貨幣,我們的貨幣價值提升了,但還得等一段日子,像高麗、日本等國才會與我大宋統一步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就打算利用這一段空隙,將底價貨物全部按現在的價格賣給海外等國,再度換成大量的銅錢,然後再回我大宋,購買他們想要的貨物,最後回大食。如此一來,這圈轉下來,他們將會獲得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利潤。”
秦檜聽得滿啦大汗,道:“若是如此的話,這筆買賣當中,大食將會是最大的贏家,我們與高麗、日本等國都是輸家。”
李奇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虞祺道:“可是大人,他們可以去江南購買貨物呀!”
秦檜先是一愣,隨即立刻笑道:“副監事,你多慮了,大人早有部署,防著他們這一招了。當初,江南整頓物價時,朝廷也針對江南設置的新的關稅,易進難出,但凡運送貨物進江南的,稅收極低,所以價格也便宜,但是你想從江南運送貨物出來,那稅收可是十分昂貴,特彆是針對海關稅收,即便你用換取來的廉價貨幣,去江南購買貨物,加上這高昂的稅收,這貨幣差價也就是填補進去,還不如直接從東京購買。”
虞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我明白了。這關稅就好像一道門檻,既將江南與其它等地分割開來,但是卻沒有完全割斷。監事還真是料事如神。”
李奇擺擺手道:“什麼料事如神,我這也是被逼的,不耍點小手段。按部就班的搞,那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恢複江南。”
秦檜雖然覺得李奇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這道理並非人人都懂的,問道:“那不知大人打算何時再整頓東京物價?”
李奇道:“等。”
“等?”
李奇點點頭道:“江南的物價隻是暫時的現象,不會維持很久。你們若是以為這一切都是朝廷的政策所為,那麼你們可就想錯了。如今的大富商背後基本上都有官員支持,他們之所以支持新法,全因其中還是有利可圖的。前有方臘作亂,後有整頓江南官場,導致江南經濟十分蕭條,出現了大麵積的荒地。以及很多廉價的勞力,那些大地主手中雖然握有大量的土地,但是卻沒有用,所以,他們才會支持降低物價,以來吸引更多的人來這裡做生意,正是因為如此。朝廷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將物價給降下來。廉價的土地和勞力,才是導致江南物價低根本原因。現在大量的商人跑去江南買地建廠做買賣,但是地不會因為商人的增多而增加,物以稀為貴,用不了多久,江南的地價就會漲上來的,另外,市麵上的勞力也隨著商人的增多而減少,勞力的價格也會增加。一旦地價和勞力的價格增長了,那麼物價也必將會增長,物價的增長就意味和貨幣的價值在降低,到那時候,我們再出新政策。就可以將江南的物價與東京,以及全國的物價無縫連接。我預計還得等到一年。”
秦檜雖然聽得是頻頻點頭,但臉上的愁色卻不減反增,為難道:“大人,現在彆說一年了,恐怕就是一個月,咱們東京的商人都等不下去了,現在就連農業區,工業區都無法徹底實行,那些地主都將地給捂得死死的,根本談不下來,隻要新政策一日未出,任何人都不敢輕易出手,這讓那些商人損失不少,他們幾乎天天都派人打探消息,我瞧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假如失去了他們的支持,大人在朝中恐怕會受到不小的攻擊。”
李奇知道他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你要麼就說不會有新政策,既然有,你又沒有一點動靜,誰敢亂來,萬一新政策一出,他們甚至可能賠的傾家蕩產,要知道,新法能夠進行到今日,全靠李奇給他們畫下無數個大餅,這才換來他們的支持,你若不履行諾言,我們為何要支持你,這很有可能直接影響到新法。李奇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先開農業區,經濟區和工業區先拖著,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你明日去請那些大糧商來商務局開個會議,先將我們東京糧價提升一點,促進開發農業區的進度。”
秦檜道:“可是這樣一來,那些糧商恐怕又會囤積糧食。”
李奇一揮手道:“沒事。我們就提升那麼一點,先吊著他們,他們不知我們下一步究竟還會不會再提價,所以,我料他們肯定也不會大量囤積糧食,隻要不影響到市場,那就由他們去吧。”
“是。下官記住了。”秦檜點了下頭,因為農業本就是大宋的根本,土地幾乎都是以良田的方式存在,所以農業區最好搞了,也能給那些商人一個交代,你看,我這不是沒有動作,我還是在履行諾言,隻不過要一步一步來。又道:“大人,還有一件事,大名府已經第三次派人來討一個公道了,大名府府尹對我們開發東京東路,卻把他們大名府置若罔聞,表示十分不滿,希望我們能給他們一個交代。大人,這大名府在咱們大宋的地位可是舉足輕重,咱們總是這麼拖著,也不是一個辦法。”
他其實最想說是,這種得罪人的事,你總是讓我出麵,也太不厚道了。
李奇當然明白秦檜的酸苦,道:“你就這麼說,你們大名府太重要了,必須得慎重,今年一定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至於年頭還是年尾,你就隨便搪塞幾句就是了。”
人家好歹也是府尹呀,怎麼去隨便搪塞啊?秦檜心裡老鬱悶了,道:“大人,下官恐怕不夠資格啊!”
李奇嗬嗬道:“你夠的。你也知道本官脾氣不太好,萬一他們把我惹急了,我怕我會打人,你比較圓滑,這事由你去,那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虞祺聽得直想笑,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
秦檜見李奇擺明就是不願出麵,隻好點頭應承下來,跟了這麼一個老大,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