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在媯州擺下的鐵桶陣,這反倒是讓完顏宗翰有些犯難了。
因為他料想宋軍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城池,哪會輕易放手,若是再能殲滅這裡的部隊,那局勢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的勝算可達九成之多,隻要消滅外麵這些宋軍,雲州的主力就成為了孤軍,沒曾想到,劉韐一聽他來了,當機立斷,一點猶豫都沒有就閃人了,你完顏宗翰厲害,我不與你打,當我怕你了行不。
一乾將士就都望著完顏宗翰了,攻不攻,就你一句話的事。
完顏宗翰看著地圖半響過後,道:“宋軍一心防守,我們若是強攻,恐難取之。”
眾將士一聽,看來不打了,那就撤吧。
哪知完顏宗翰話鋒一轉,道:“若僅僅是媯州一城的話,我們不要也罷,可是若能攻取居庸關,我們便可趁勢入關,直取燕山府,敵軍主力儘在山後,山前必定空虛,而燕山府是他們在燕雲地區的大本營,一旦我們拿下燕山府,宋軍不攻自破,山前州縣,我們唾手可得。”
言下之意,就是還是值得一攻的。
事實也正是如此,燕山府現在的確非常空虛,主力都跑到雲州去了,就剩張叔夜了,而張叔夜又得鎮守古北口。
完顏宗翰思忖一會兒,突然向一人說道:“移刺保,你立刻率五千將士,前去攻打居庸關,但是,不必強攻,佯攻即可。”
移刺保一聽,麵色尷尬的領命出去了。
完顏宗翰為什麼派他前去,那就是因為移刺保前麵被宋軍打的都抬不起頭來了,由他去誘敵再適合不過了。
隨後,宗翰又領主力去往居庸關設伏。
張浚鎮守媯州,居庸關乃是劉韐在鎮守。
移刺保帶著先頭部隊來到居庸關前,讓士兵出工不出力的攻了幾次,然後就退,軍旗武器丟的滿地都是,反正是做足表情,演技也十分逼真。
果然,宋軍將士見這敗軍之將又不知好歹,還敢進犯,而且又是大敗而歸,不過如此嗎,就向劉韐請命追擊移刺保。
劉韐站在山頭上,看著滿地的兵器、軍旗,哈哈一笑,道:“此乃金軍誘敵之計,前方定有埋伏,我們不用理會,讓他們去吧。”
這雖然是宋軍的一部分人馬,但是合著也有四五萬之眾,完顏宗翰滿打滿算才不到兩萬,但是完顏宗翰是騎兵為主,劉韐他們是步兵為主,你出去跟完顏宗翰決戰,倒不是說一定敗,問題在於你若勝,金軍大不了跑就是了,反正他們是無牽無掛的,這地方他們也沒打算要,那儒州城內現在還是一個人都沒有,可是萬一輸了,那他們就跑不了了,權衡利弊,劉韐、張浚均以為完全沒有出擊的理由。
再加上趙楷的諭旨也來了,他們就更加沒有出擊的理由了。
完顏宗翰見這兩老頭這麼沉得住氣,再三引誘,就是不出擊,心中好生無奈,不禁罵道:“這兩個老匹夫。”
拔離速就道:“都統,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應該儘快行動,進攻下一個目標,在這僵持,於我軍不利。”
他們是采取攻勢作戰的,這進攻一方切記不能停滯,你一停下來,對方就可以做好防禦措施,到時你再去進攻可就晚了。
完顏宗翰也覺得不能再逗留了,於是道:“宋軍主力囤聚於此,蔚州必定空虛,而蔚州乃是山前、山後中心地帶,一旦我們奪取蔚州,西可攻擊渾源,切斷雲州宋軍的補給,東可從飛狐口、紫荊關進攻燕山府。”
下一步作戰計劃擬定好後,完顏宗翰就率兵繞過媯州防線,直奔蔚州而去。
在走之前的當夜,他命人給張浚、劉韐送去一件禮物。
三隻老鼠,其中一隻還斷了一條腿。
張浚見到這禮物,哪能不明白完顏宗翰的意思,無非就是諷刺他、劉韐、折可存皆是鼠輩,不敢出來決戰,那隻斷腿的老鼠,指的就是被打殘了的折可存,幸虧折可存現在還臥病養傷,不然真的會氣的吐血。
但是這張浚、劉韐都一把年紀了,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區區小禮,一笑納之。
當晚,張浚就給完顏宗翰回了一封信,信上抬頭就寫到,虎踞雄山,天命之道,鼠之習性,慣以亂竄,虎鼠之彆,雄山與地洞之差矣,孰虎孰鼠,一目了然。爾族之胞,我且收下,必當儘心照顧,願能育鼠為虎,都統勿要牽掛,一路好走。
完顏宗翰不通漢字,是邊上謀士念給他聽得,這話不多,但是非常明了,不需要解釋,但凡不是弱智,皆能明白。
因為宋軍現在占據的是太行山,虎踞雄山嗎,這是天道,是上天的安排的,從遠古就是如此了,你什麼時候見過老虎滿地亂跑的,你若是虎,為何不上山一爭雌雄?
唯有老鼠這種動物,才習慣到處亂竄,見洞就鑽,見人就跑,完顏宗翰不就是率領軍隊到處亂走嗎,東打一下,西打一下,那麼就虎與鼠的習性來看,究竟誰是虎,誰是鼠?
這一目了然,打官司你鐵定都是輸啊。
這前半句還好,隻是暗諷,但是後半句就不是諷刺,而是裸的罵人了,這“爾族之胞,我且收下。”,這同胞指的肯定就是那三支老鼠,不就是把女真人視作老鼠。
金軍將士一聽張浚把他們全部比作老鼠,個個氣得是七竅生煙,我女真男兒,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猿,入水如獺,你這老家夥是什麼眼神,這是鼠嗎?文學造詣和那六如給事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揚言就要殺回去,活剮了張浚這廝,真實太氣人了,要讓他看看誰才虎。
這沒有氣到張浚,反而惹得一身閒氣,完顏宗翰這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呀,心想,以後決不能跟這些宋軍儒將玩這把戲了,到來頭還是自己吃虧。
全篇不帶一個臟字,但是卻將女真一族人都給罵儘,活的死的一個都沒有落下。
當然,他可不會為了這一封信,就冒險強攻媯州,哈哈一笑,道:“口舌之利,焉能長久,孰虎孰鼠,還得馬上見分曉。”
這張浚雖然罵的是痛快,但是他著實拿著一支部隊沒有辦法,他真不敢分兵出擊,也實在是追不上,這萬一完顏宗翰迂回過來,攻取了居庸關,那燕山府就岌岌可危了,除非集合大軍,圍殲這一支部隊,但問題是主力在攻打雲州,哪裡能夠分兵出來。
張浚隻能寫信給宗澤,將這裡的情況告知宗澤,讓宗澤去想辦法應對,另外,他還派人去統治蔚州守軍,讓他們務必做好防守準備,金軍下一步可能就是攻打蔚州了,因為附近就剩下一個蔚州了。
在完顏宗翰士氣如虹之時,完顏宗望在西夏境內也取得了不錯的戰果,這西夏國主李乾順,雖然也是西夏一代明君,但還是沒有逃脫黨項人的思維方式,過於的保守,而且,總是希望能夠坐山觀虎鬥,拾漁翁之利,因為西夏這塊國土幾乎都是交通要塞,人人都覬覦,所以黨項人是夾縫裡求生存,自然希望北方大國和中原大國打的不可分交,那他們自然就安全了。
也因此錯過最佳反攻的時機,完顏宗望率領大軍從西寧州借道,渡過黃河後,立刻北上,這第一個進攻的地方,就是應理。
當初劉彥宗在這裡是吃儘苦頭,久攻不下,損失慘重。
而應理守將雖然勇猛,擋住了金軍渡河,但是他不知金軍意圖,也以為金軍去打宋朝了,就泄了氣,而且他的重兵都布置在黃河岸邊,後方極度空虛,這突然一支金軍從天而降,頓時不知所措,水銀瀉地的潰敗,不到半日,完顏宗望就攻下了應理城。
這完顏宗望一直以來都遵從王道,何為王道,就是恩威並施,不施暴政,性格也沒有完顏宗翰那麼暴躁,但是這一次不同了,他們在賀蘭山、黃河真是吃儘苦頭,頭發都白了不少,無數女真人失去了生命,雖然黨項人死的更多,但是完顏宗望不會這麼想,我在乎的隻是自己的同胞,對這應理城的軍民更是恨之入骨,就是你母親的堵我這麼久,現在你們終於落在我手裡了,在攻下應理城的瞬間,他立刻就下令三軍屠城,不帶半點猶豫。
這也正合了女真人的心意,他們在這裡憋屈數月,遲遲未得進展,胸中積存一股戾氣,正愁沒有地方發,宗望軍令一下,數萬士兵湧入城中,無論男女老少,見人就殺,連跪地投降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整整屠殺一整日,黨項人的鮮血染紅了整座城池,屍橫遍野,這一座軍事重鎮立刻變成了一座鬼城。
而後又將城中糧草掠奪一空後,立刻大火焚城,這得消滅證據。
這應理城就在黃河邊上,火光照射在黃河上,反射到夜空,據說方圓百裡是夜如白晝,足足燒了三日,其火勢可想而知。
在攻占應理之後,完顏宗望勢不可擋,但是他也明白,現在黨項人的精銳全部在賀蘭山,後方肯定空虛,為了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最大的成功,當即兵分兩路,一路攻取長驅直入,進攻夏州,這一路北上,目的就是想要進軍河套地區,鄂爾多斯草原,與完顏希尹兩麵夾擊兀刺海城,一旦完顏希尹大軍進入河套地區,西夏必亡,而他自己則是親率一路直奔西平府而去,這西平府也就是西夏的舊首都,是李元昊遷都興慶府的,等於這西平府就是興慶府的陪都,乃西夏的政治、文化中心,若能攻取這裡,西夏將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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