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今日倒推一千餘年,至數百年前周在大陸消失,數百年裡無數強者敗於周手,無數名劍斷於刀下,葬於周園這片草原之中。這片草原便是劍池,或者說劍海。其中一把最驕傲最強大的劍,在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之後,開始嘗試離開這片草原重見天日,從草原邊緣破開禁製,迅速潛入草原畔那片小湖,直入山崖那麵的世界,如魚遊於大湖之中,再由湖底繞回溪河源起處那座寒潭,借著周園世界的複雜構造,躲避著其間的規則,終於成功。
遺憾的是,這把劍未競全功,在離開草原的時候,為了抵抗周獨夫設下的禁製,劍離留在了草原裡,與那些石柱裡散發出來的氣息相抗,隻有劍身來到溪河畔的那片森林裡,漸被落葉覆蓋。
劍與意被迫分離。
某日,一個叫做蘇離的離山弟子來到了周園裡,他走進了那片寂靜的森林,腳步踏過腐爛的落葉,拾起那柄已然鏽蝕、不複當年風采的劍身,然後把它帶離了周園。那道劍意卻依然被困在草原裡,沉默孤單地等待著。又過去了數百年,一個叫做陳長生的國教學院學生來到了周園,他的手裡拿著一把黃紙傘,劍與意終於相遇,於是才有了此時的萬劍淩空。
這些充滿了不屈與抗爭意味的曆史,屬於那道劍以及這萬道劍,陳長生無法了解回溯時光,自然無法了解這些細節,但他握著黃紙傘,站在萬道殘劍之間,對那道劍意傳來的情緒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這些劍想要離開周園,除此之外,彆無所求。
那麼,就一道離開吧。
就像先前他對這道劍意說的那樣,對徐有容說的那樣,此時他對陵墓四周的無數把劍也做出了承諾。
陵墓四周一片昏暗,紅暖的光線變得寒冷了些,到處都是泥土與鐵鏽的腥味。萬餘道殘破陳舊的劍,在出世的那一瞬間,暴發出積蓄了數百年的恨意與力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妖獸被殺死,黑色的獸潮被暫時鎮壓。
但獸潮隻是暫時安靜,萬道殘劍不可能繼續釋放那般強大的劍意,隨著時間的流逝,獸潮重新湧動起來,向著天空裡的殘劍們發出憤怒的嚎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草原上到處都是血水的緣故,那些嚎叫顯得更加恐怖血腥。
劍池終於現世,萬劍淩空。
看著這幕畫麵,無論是彈琴老者還是侍女都是臉色蒼白,近乎絕望,便是那對強大的魔將夫婦神情也變得異常凝重,眼眸裡甚至可以看到一些不祥的征兆,南客的小臉上卻沒有任何懼色,隻是沉默了一會兒。
隔著無數道劍,她看著陵墓正門前的陳長生,聲音寒冷強硬的仿佛千年寒冰:“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這個故事的結局嗎?”
先前山海劍破空而至後,她對陳長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陳長生沒有回答,隻是握著那把沉重的鐵劍遙遙指向她,現在他同樣沒有回答,隨著他的目光,陵墓正前方的數百把劍緩緩轉動,對準了她。
行動永遠都比言語更有力量,可以用來說服人,也可以用來殺人。
看著這幕畫麵,南客的唇角微微揚起,看著那些劍輕蔑說道:“一群敗劍,何足言勇?”
這些劍當年在大陸上都曾擁有盛名,主人都是真正的強者,但最終都敗在了那柄兩斷刀下,然後被周獨夫埋葬在了這片草原裡,在淒風苦雨與無休無止的太陽照射下,苦苦地煎熬了數百年,或斷或殘,渾身鏽跡。
南客認為自己是這片周園的繼承者,怎麼可能允許這些劍離開?
她舉起了手裡的那塊黑色魂木,麵無表情望向陵墓四周空中的那些殘劍。
隨著她的動作,那塊黑色魂木驟然間再放光明,隻是要比先前更加凝純,仿佛就像是一個明亮數千倍的夜明珠。同時她漠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敗就是敗,數百年前你們敗了,數百後你們一樣會失敗。”
話音方落,她的雙腳離開了神道,緩緩向著天空裡飄去。
殘雨落下,她的裙衫輕飄,黑發飄舞,眉眼之間的清稚意味漸漸褪去,隻剩下魔性十足的寒意。一道強大的氣息,從她嬌小的身軀裡向著四周散發。數十道黑色的氣流,像綢帶一般,在她的身體四周繚繞不定。
陳長生從來沒有輕視這名強大甚至恐怖的魔族公主,更不要說她是黑袍唯一的弟子,明顯與這周園頗有淵源,誰知道她還隱藏著什麼手段?聽著她輕蔑自信的言語,他知道不能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神識微動,便有一劍破風而
沉重的山海劍帶著一陣颶風向著神道上空的南客砍將過去。
騰小明與劉婉兒夫婦早已有所準備,暴掠而起,憑著一身強大的修為,生生把那道劍擋住。
山海劍很寬很大,其後隱藏著一把秀氣的劍。
在生死存亡之刻,陳長生也學會了用這種陰冷的手段。那把秀氣的越女劍,借著山海劍挾起的颶風遮掩,悄無聲息突破那對魔將夫婦的阻攔,來到南客的身前,伴著嗤的一聲輕響,刺向她的眉心。
此時南客已經閉上了眼睛,微顯開闊的眉眼間一片雪白,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看到這道秀劍的來臨。
斷弦無聲,飄拂而起,看似已經心喪若死的彈琴老者,大喊一聲,踩著飄起的琴弦,於空中虛踏數步,攔在了南客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道秀劍。噗哧一聲,秀劍刺進了這名彈琴老者的咽喉,鮮血濺射而出
颶風之中,沉重如山的鐵劍壓製著那對魔將夫婦,彈琴老者的屍體正在向著地麵墜落,雖然他擋住了越女劍一瞬,然而南客卻還沒有醒來,陳長生哪裡肯錯過這種機會,伸手自空中取下那道斷了的魔帥旗劍,隔著數百丈的距離,向南客斬了過去
落著些微殘雨的神道上空,驟然間響起鼓蕩的風聲,仿佛有無形的旗幟在飄揚。
戰旗飄飄,劍意勇猛而前,前半截已斷的魔帥旗劍,帶著一出凜冽的劍光。
陳長生不會旗劍,但他想嘗試看看,能不能用魔族的劍法來破掉魔族公主的防禦。可惜的是,他沒有機會看到這一劍的結果,因為,他的識海裡忽然生出一道警兆,讓他強行把將要出劍的魔帥旗劍收了回來,橫在了眉眼之前。
錚的一聲
隻剩下半截的魔帥旗劍在石台邊緣外的空中劇烈地震動,發出有些不甘的鳴響。
陳長生手腕一陣劇痛,如果不是意誌驚人,隻怕這把魔帥旗劍已脫手而去。
哪裡來的一箭?
放眼陵墓正門四周,他沒有看到任何箭枝,隻看到神道上有根毫毛在緩緩飄落。
難道先前射中魔帥旗劍的不是箭,而隻是一根毫毛?
他望向陵墓下方的草原。
隻見獸潮形成的黑色海洋正中央,有座如山般的妖獸身影緩緩顯現。
(第一章,今天會寫的比較慢,反正最後寫完八千字睡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