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夜與寧十衛還有天海沾衣都死在那夜的雪嶺裡,其實沒有人知道他們做過些什麼,應該沒有辦法通過這點牽連到京都裡的那些人物,但他們想做什麼不是秘密,國教要求朝廷付出相應的代價,任誰來看都很有道理。
“陛下仁慈,但我的脾氣卻向來不好,如果你們不答應要求,那這個案子就會繼續查下去。”
淩海之王向前走了一步,盯著中山王的眼睛說道:“王爺你最好仔細地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承擔得起。”
中山王滿臉寒意,但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教宗遇刺一案就算查下去也不可能查到相王,但失去神聖領域強者庇護的朱家說不得便是抄家滅門的下場,不說陳氏皇族與朱家綿延千年的友誼,隻說當年對朱洛的承諾,無論相王還是他都不可能看到這幕畫麵生。
天海承文也保持著沉默。
刺殺教宗的罪名實在太大,天海沾衣沾著這個罪名,便再難以洗清。
如今的天海家已經不是當年的天海家,如果離宮真的以雷霆之勢碾壓而至,天海家還真的沒辦法撐住。
其實這樣查案很沒有道理,當事者已經死完了,除了陳長生的一封書信和這兩個人便再也沒有任何證據。國教插手朝政,想要安排鬆山軍府神將的位置,也很不符合規矩,但對方就這樣做了,而且沒有絲毫遮掩。
誰讓那個人是教宗陛下呢?就像淩海之王說的那樣,朝廷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問題在於,這樣就夠了嗎?就可以平息這件事情嗎?
“我們會在道殿等結果,希望商議出結果的時間越早越好。”
淩海之王離開軍府之前,對中山王說道:“另外請轉告相王殿下,這一切都隻是開始。”
——果然隻是剛剛開始。
重新回複安靜的鬆山軍府裡,來自京都的大人物們各有心事,卻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句話。
“****娘親!”
中山王忽然跳了起來,指著兩位神將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們是豬嗎?連他的東西都敢搶!連他都敢動!”
便在這時,一名王府親隨來到門口,輕輕地咳了一聲。
眾人會意,也不想在這裡承受這位瘋王爺的怒火,趕緊告辭離去。
天海承文在離開之前,被中山王拉住了衣袖。中山王低聲說道:“唐家知道朱砂丹的主人是陳長生,宮裡也知道,然而我卻不知道,相王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難道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有問題嗎?”
想著同樣死在雪嶺裡的唐十七爺,想著今天唐家的人始終沒有現身,天海承文的心裡生出一抹警意。
“多謝提醒。”
天海承文離開之後,那名王府親隨來到中山王的身前,遞上了一封信。
那封信的封皮上沒有任何內容,卻有著最複雜的封印。
中山王撕開信封,看著信裡的內容,沉默了很長時間,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
“原來秋山家都知道了……這個老狐狸,算準時間才來信嗎?”
……
……
審案最終變成了談判,暫時沒有談妥,大人物們拂袖而走,堂上的事情則是不脛而走。
在很短的時間裡,鬆山鎮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天夜裡雪嶺生的事情,當然未免傳的有些荒誕不經。
神將居然意圖謀害教宗陛下?還有彆的勢力插手?那些惡人最終都死在了教宗陛下的神罰之下?
最令人震驚的的消息當然還是那位神秘的朱砂丹主人居然是教宗陛下!
朱砂丹居然是教宗陛下用天賦聖體裡的碧血煉化而成!
三座神輦在無數國教騎兵的護送下離開軍府,向著西麵的道殿而去。
沿途街上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分開,紛紛拜倒。
因為三座神輦裡坐著三位國教的大人物,更因為人們自內心地感謝教宗陛下的仁慈。
有些人眼神湛然有神,一看便是修道強者,有些人則穿著陣師特有的服飾,共同的特點就是或多或少帶著些傷。
當國教車輦經過時,那些人沉默著跪下叩。
當中數人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但同樣也跪倒在了地上。
修道中人,隻跪天地君親師。
他們跪的當然不是輦裡的三位國教巨頭,而是教宗陛下。
他們都曾經在戰場上受過很重的傷,如果不是幸運地拿到了朱砂丹,現在早就已經成了黃土裡的白骨。
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教宗陛下救活的,而且教宗陛下用的是他自己的聖血。想到教宗陛下的仁愛,他們怎能不感激涕零,尤其是想到自己的身體裡,等於流淌著教宗陛下的血,他們怎能不心生敬仰之心。
即便是那些屬於其餘勢力的修道強者,也無法因為陣營的緣故,無視而離去,同樣跪倒在地。
……
……
寒冽的冬風掀起窗口的布簾,卻無法灌進來。
就像聖女峰的神輦一樣,離宮的神輦上同樣有著類似的陣法,輦內沒有一絲風,溫暖如春。
桉琳的目光穿過窗簾,落在街畔人群的身上,在看到那些修道強者與陣師時,微微凝住了片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喃喃說道:“教宗大人似乎與當年不同了。”
這是感慨,也是歎息,帶著些很深的意味。
作為國教巨頭之一的天諭大主教,她的這句感慨究竟意味著什麼?
安華坐在她的身旁,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謂當年其實不過就是三年前。
三年前的陳長生是個平靜而堅定的年輕道士。而今天對鬆山軍府神將位置的爭奪,還有朱砂丹引來的無數雙仰慕眼光,似乎都在說明,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以及他對這個世界的做法已經生了很多變化。
“姑母,您誤會教宗陛下了,宣揚朱砂丹一事,是我的主意。”
安華看著桉琳大主教認真說道:“聖人之行當然應該多加宣揚,如此才能更加導人向善不是嗎?”
桉琳看著自己的侄女微微一笑,有些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在心裡想著,你如今對教宗陛下崇敬有加,又怎會知道當年那個初入京都的少年道士的精神世界裡根本就不會崇敬之類的詞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