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周六。

明湖文化公司所在大廈的第七層。

一間辦公室內，工作人員正在給李謙反複播放一段隻有九秒鐘的畫麵。

在李謙身後四周，還圍著三四個工作人員，跟他一起反複不厭地欣賞屏幕上播放的畫麵——白娘子白素貞雙手合十，頓時就有一團瑩潤的白光在她的指尖上方凝聚，然後，她伸手一指，一道淡白色光束形如光劍一般，迅速擊出！

畫麵上，山崩石裂！

看電視劇的人都知道，這肯定是假的，甚至稍微有點想象力的人都能明白，那山崩石裂的畫麵，肯定是拿炸藥炸的，但知道不要緊，誰都知道這是在演戲，在講故事，但問題是，身為那個講故事的人、那個拍戲的人，你不能拿這個當理由，從而放鬆對畫麵的要求。

在故事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是特意拍出來的，但在故事內，它就是、而且必須是真的——甚至於，對於一部影視劇來說，最頂級的畫麵就是，讓觀眾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偏偏還是感覺是真的！

要做到這一步，在走戲的地方，需要靠演員的入戲和表演，但是在表演之外的功夫，就要靠後期的加工和處理了。

李謙記憶中的原版《新白娘子傳奇》，在演員的表演上，當然是水準極高，但囿於當時的時代背景、科技實力，以及當時的投資額問題，在特效上儘管已經做到了當時的高水準了，但不得不說，還是很假。

時代發展真的是太快了，像《新白娘子傳奇》這種頂級作品，在九十年代初拍攝的時候，不得不留下了這樣一點遺憾，但其實，僅僅不到十年的功夫，國外的《泰坦尼克號》就已經把2D時代的畫麵特效做到近乎完美了！

而現在，在另外的這個時空裡，李謙拍攝它的時間段，已經處於跟大船同期，據李謙所知，那邊拍了足足兩年的大船，今年年初才剛剛封鏡，估計現在也正在做後期，所以，從理論上來說，既然大船能夠做到那個程度了，就意味著，特效的時代馬上要開始了，而國內的科技實力雖然稍遜，但隻要用心，至少不應該跟對方有那種質的差距了。

而事實上在這個時空裡，國內的科技實力、經濟實力，都遠超另外那個時空同時代的水準，所以，李謙有信心，也準備好了足夠的錢，決定把這部戲的特效儘可能做到當下的最好，力爭不給自己、不給這部戲留下任何的遺憾。

為此，在確定要做這部戲的同時，他就已經開始出手聯係國內幾家中小規模的圖像處理工作室，不管是收購，還是合資，總之，要把那些人都挖過來，然後，她還授權讓齊潔去把這棟大廈的第六和第七層，都以他個人的名義給買了下來。

當下李謙所在的第七層，在今年九月初就已經掛上了明湖文化圖像處理中心的招牌，並隨後進行了集中裝修，十月中旬，初步裝修完畢，隨後就有相當一批辦公設備、圖像處理設備進駐並安裝，並進行細化裝修，等到十一月末，這裡已經有幾十號人搬進來，開始一邊調試設備，一邊準備隨時開始工作了。

十二月初，隨著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正式封鏡，和李謙返回順天府，這裡頓時就越發熱鬨，每周七天，每天至少十幾個小時，這裡都有幾十台電腦和大型專業級的圖像處理設備在運轉。

收購那些中小型工作室，實話說，花不了多少錢，雖然要許諾給對方未來的股權和分紅，但在李謙看來，站在未來的角度，站在明白了特效的含金量之後的角度來看，這筆投資也不算多。真正值錢的，是那些設備。

就這，其實明湖文化買來的還隻是一批相對普通的設備，真正一流的技術，好萊塢那邊的公司是絕對不會出售的！

不過即便如此，在砸出去一大筆錢之後，看到這幫工作人員做出的第一幕特效畫麵，李謙還是不由得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

當然，還不夠完美。

李謙反反複複看了能有十幾遍，然後示意暫停，扭頭對圖像處理中心負責主事的領頭人盧明說：“雖然我知道，當下國內的衛星信號也好，還是觀眾家裡電視劇的分辨率，都不足以看清太多，但是，你注意看……給我個第一格，對，停！當白素貞手上有了這團光團的時候，你注意看，這個地方，這一塊區域，明顯在掉幀，色彩也不對，清晰度也完全達不到正常該有的水準！或許，在電視上播看不出來，但將來賣VCD呢？DVD呢？再或者，將來隨著技術的進步，觀眾想要買一套非常高清的版本來收藏呢？這個地方，就變成了不足，對不對？”

盧明舔舔嘴唇，點了點頭。

他畢業於順天大學計算機係，畢業後跑到美國去讀了碩士和博士，並隨後在好萊塢工作了三四年，前年回國，創立了盧明圖像服務公司，而且據李謙考察，技術還相當不錯，但他是外來戶，在影視圈一直都接不到什麼活兒，兩年的時間下來，已經把他當初創業時候的鬥智和信心，都給消磨個差不多了，李謙聯係他的時候，他已經在考慮把公司處理掉，回美國去了。

然後，對他那家半死不活的公司，李謙溢價五成全資收購，並且，除了高薪水高獎金之外，還許諾未來會給他一定的分紅和期權，然後，他當時就決定加入，並擔任明湖文化公司圖像處理中心的經理。

而現在，顯然，考驗他，和他整合了好幾家小公司、小工作室之後形成的這個新團隊的實力的時候，到了。

他這個人，偏技術派，當然也是絕對的實乾派。

聽明白了李謙的新要求，他的反應除了點頭答應下來之外，就隻有那麼一句，“有點難度，過去我接的活兒，都要求沒那麼高，不過，我試試吧，給我幾天時間，我們肯定能辦到！”

李謙真的是最喜歡這樣的技術派加實乾派了！

當下聞言，他拍拍盧明的肩膀，笑道：“辛苦了！”然後又問：“對了，那一大段變身，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有想法了嗎？”

一說起這個，盧明頓時興致高昂，當即打個響指，衝電腦前的技術人員做了個手勢，於是，技術人員很快調出一段視頻。

這是一段模擬視頻。

視頻的背景，是金漢按照李謙的要求，在張家界拍攝的一些山景風光，在劇組封鏡之後回到順天，李謙優先把這一段剪輯了出來。

基本上來說，這就是會出現在全劇第一集的那一幕——白素貞修煉出了人身！

一開始風光很美，但隨後被剪進去的，就是老金在張家界守了七八天才終於捕捉到的電閃雷鳴的景象——剪在這裡，就意味著白蛇已經達到臨界點，馬上要渡過雷劫，變成白素貞了。

畫麵上，是一根很簡陋的線條在山峰間遊動，盧明指著畫麵上的線條，道：“就在這裡，我們準備讓她昂首向天，配音的時候要出一聲怒吼，然後，它就這麼遊動，越走越快，然後，對，暫停，她把珠子吐出來，讓自己的蛇珠被天雷洗禮，然後再吞回去，就OK了！怎麼樣？哦，對了，把朱明昱幫咱們設計的那條白蛇調出來……”

說話間，技術人員調出了一幅設計稿，尚未塗色，但已初現崢嶸。

巨大的蛇神，密集的鱗片，張開著的血盆大口——

李謙看了半天，道：“這是朱明昱畫的？”

盧明聳聳肩，道：“當然，哦，是我們討論過之後，她按照我們討論的結果畫的！”

李謙點點頭，道：“基本上不錯，但是，你注意，把它的那種凶悍和野性的味道，再去掉一點，現在這條白蛇……對了，還有你剛才說的那個昂首向天怒吼，那個也不要，白蛇的形象，是溫柔和善，我們不要這種偏獸性的一麵。”

這時，沒等盧明說話，李謙身邊有人忍不住道：“可是白蛇是妖怪啊？而且它的修煉，應該是與天道抗爭，度雷劫，如果她在做蛇的時候都那麼溫柔，是不是有點不大合理啊？”

李謙聞言訝異地扭頭看了那人一眼，然後笑笑，道：“你說的沒錯，能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立時上千年修煉成人，彆說獸性了，她的凶狠，甚至是咱們無法想象的，簡單來說，彆說修煉，光是那麼多年活下來，她肯定都是無比適應叢林法則的，但，這不是咱們要的故事！我們的故事裡，白素貞，就是那麼善良！”

頓了頓，他笑道：“華夏台拍的《西遊記》那麼經典，你們看那個石猴，看出多大的魔性了？事實上呢？那可是妖王！所以嘍，如果真的要有那麼一個凶悍的白娘子，也留給將來讓彆人去解析吧，咱們現在，就要求一點，先後一致。不能出現前麵很凶，到了後麵很善良溫柔，那就有點跑題了！”

幾位工作人員聞言對視一眼，然後紛紛點頭，盧明也爽快地打個響指，“好，沒問題，你是導演，是老板，你怎麼說，我們怎麼乾活！”

李謙笑笑，在他肩上拍了拍，這時，突然有人敲門，等李謙回過頭去，正好看到金漢推門進來，肩上還背著個包兒。

一邊進門，他還一邊笑道：“就知道你隻要不在八樓，就肯定會到這兒來！”

李謙聞言笑笑，衝他招手，“老金，來，來瞧瞧！看咱們的工作室做的效果怎麼樣！”

金漢走過去，衝盧明點點頭。

技術人員把剛才那段會被剪入白娘子大戰茅山道士的特效片段調出來，然後點擊播放，金漢站在李謙身旁，看完了第一遍，他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但看完第二遍，他的眉頭反倒鬆開了。

李謙笑著問：“怎麼樣？”

金漢笑著點頭，“不錯不錯！”

李謙就笑，“你可是玩影像的行家，怎麼，真的覺得不錯？”

金漢扭頭看了李謙一眼，“嘿嘿”地笑了一聲，指著屏幕，“在經過了特效加工的這一片畫麵上，有明顯的失幀，而且畫麵像素降了太多了，不過沒問題，這又不是電影，電視劇嘛，就算是技術水平最高的華夏台，那個衛星信號傳出去，也看不出什麼來，再說了，就算你信號頻夠高，老百姓家裡的電視機也不行啊！這不是一方麵的事兒，就這個水平，在當下來說，夠用了！”

李謙聞言又笑笑，扭頭看看金漢的包，他又拍拍盧明的肩膀，“我就不在這裡耽誤事兒了，你們趕緊的，開工！”然後才對金漢道：“走，咱們樓上說去！”

…………

兩人來到八樓，李謙的辦公室。

金漢進門在沙發上坐下，李謙則是先去看了下自己的工作日程安排，然後才到沙發上坐下——

進入大三之後，攝影係的課程寬鬆很多，每周隻有十一節大課，而且還都集中在周一到周四，把周五到周日這三天的時間，完整的給空了出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雖然校方還是不支持學生在大四之前就外出接活兒，但也沒有死板到嚴防死守，現在這個社會，就業為王嘛，隻看這個課程表就知道，從校方的角度來說，還是給本校學生留出了一定外出接活的時間的。

但即便如此，李謙每天的時間，還是很不夠用。

甚至現在《新白娘子傳奇》的插曲正在排練，李謙也沒功夫過去聽一耳朵，隻能等過幾天忙出個頭緒來，才能跟何潤卿她們集中碰個麵。

李謙過去坐下，一邊看著齊潔最近給他安排的秘書衝茶倒水，一邊問：“鬱哥昨天下午給我電話，說《蔥花的愛情》剪出來了，讓我下午過去看片，他給你也打電話了吧？”

金漢點點頭，道：“打了，待會兒正好咱一塊兒過去。”

就這一句話，說完了，他就又沉默下來。

在平常，他可是個話不少的人，但今天，有點反常。

於是，等秘書倒完了茶水，李謙笑笑，再次主動開口，“本子呢？改過了吧？既然都來了，就拿出來吧？”

金漢抬頭看看李謙，猶豫片刻，伸手拽過肩上的包，抽出一個裝訂好的劇本，捏在手裡，頓了半天，才道：“我知道，那個本子，十有**還是要賠錢！所以，我把它先壓下了，這是另外一個本子！”

說完了，“啪”的一聲，他把劇本拍到茶幾上，抬起頭，道：“這個本子，我不敢說掙太多，但我給你保證，賠不了！”

“呦？”李謙訝然出生，旋即笑道：“難得啊你，金哥，居然要開始拍能掙錢的片子了？什麼題材的？”說話間，李謙伸手去拿劇本，但金漢的手牢牢地摁著，李謙扯了一下，居然沒扯動。

他訝然抬頭，看向金漢。

金漢與他對視著，“劇本可以待會兒再看，甚至你不滿意，我還可以再改！但是，我有一個前提條件，咱們得先說道說道。”

李謙挑挑眉毛，笑著收回手去，想了想，點頭，“好，你說。”

金漢看著他，緊緊地抿著嘴唇，然後，憋了半天，他終於開口，道：“這部戲，你來演男主角！”

李謙愣了一下，眼睛突然瞪大。

“我？演男主角？”

金漢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

昨晚的請假單章，其實本意真的就隻是請個假而已，因為我當時感覺自己想到的高.潮爆發的切入點，還不夠爽，所以想再考慮考慮，但是又怕連續請假大家不高興，就開了個小玩笑，沒想到弄巧成拙，看起來反而讓很多讀者朋友不高興了，這真是……當然，不怪你們，怪我。

啥都不說了，我碼字，你們看書就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