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深夜，這一次是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劇組的進度不算慢。

工作人員都是明湖文化的簽約人員，此前兩個月又正在《流星花園》合作著，隻是那邊殺青之後歇了幾天而已，再次集合起來，新戲又是繼續都市，他們之間的配合幾乎完全不需要磨合。

演員之中，最弱的應該是女主角何穎玉，但她隻是需要躺在床上不動而已，而男主角扮演者周智豫此前在劇本上下了不小的工夫，進組之後經過李謙稍微一調.教，積累了幾年的演技，很快就呈爆發之勢。雖不敢說什麼一遍過、神演技，但正常的鏡頭，一般NG個幾次，他就能交出水準線以上的表演。

至於幾個配角，馮少成這種老妖怪自不待言，他飾演的旅館老板，好笑又騷氣，金漢就說他演得“又騷又嫵媚”，可以說，比之李謙印象中韓國那一版的旅館老板，要出彩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飾演女警察的尤玉笙和孫玉婷，也是隻用了一個上午就結束了自己的戲份。

劇組收工之後，鹿靈犀又一次載著何穎玉回家。

上了車，何穎玉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跟昨天的那股子擰巴勁兒截然不同，等車子離開了片場，她悄聲對鹿靈犀道：“鹿老師，我跟你說了你彆跟導演說哈，我今天在床上睡了好幾覺！”

鹿靈犀聞言訝然，旋即無奈地搖搖頭。

有心想要說點什麼，但看著何穎玉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她想了想，又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收了起來——現在說，她不會聽，也大約是不會明白的，還是等到她遇到了坎兒，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讓你躺在床上扮演背景道具，你就真的把自己當背景麼？

那你就永遠都是背景了！

回到自己家裡，讓何穎玉自己防水洗澡去了，鹿靈犀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撥通了李謙的電話，片刻後，等他接通了，鹿靈犀道：“對不起哈，我沒有考慮周到，還以為老陳沒問題的，就讓她過去了，結果……”

電話那頭，李謙嗬嗬地笑了兩聲，道：“沒事兒，以後注意點就是。”

掛了電話，鹿靈犀抿起嘴唇，仔細地回想起今天這一天的拍攝經曆，隱隱約約感覺自己似乎接觸到了一點什麼，但又總覺得那一切東西都蒙著一層細紗，影影綽綽的，讓自己看不清它的真麵目！

有一部《新白娘子傳奇》在前，當然沒人可以說李謙不會拍戲，進組這幾天，甚至把此前一起籌備的那段時間也算進來，鹿靈犀也覺得，李謙雖然年輕，但畢竟已經拍過一部大型電視劇了，做事情不但有章法，而且還很有想法。

但是在她想來，卻總還是感覺缺了點什麼！

缺了什麼呢？她不知道，也想不到！

她隻是覺得，似乎在李謙這裡，拍戲也太過平淡、平靜了一些！難道李謙就是像現在這樣把《新白娘子傳奇》拍出來的嗎？

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從目前來看，李謙作為導演，的確是對整個劇組挺有掌控力的，而且他拍的東西，也的確都相當出彩！隻是，距離鹿靈犀心裡“李謙”這個名字所應該代表的那一份高度，還有著那麼一丟丟的……差距！

揉揉眉頭，感覺到自己周身上下那種歇斯底裡的疲憊，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隻是剛開始而已！慢慢來，不要急！

再扭頭時，洗手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何穎玉那丫頭居然唱起歌來了，可見心情是有多愉快。

而鹿靈犀隻能搖搖頭，麵露苦笑。

…………

時間進入七月末，《紅豆》固然是衝勢不減，上市四周之後依然在東觀書店保持著單周十萬張以上級彆的銷量，讓陸續上市的很多專輯望而興歎、苦不堪言，而與此同時，隨著《超級女聲》六大賽區80進20階段徹底完成了錄製，節目組終於是獲得了一點休息的時間。

而目前僅僅剩下的這全國一百二十名種子選手，則將集體趕赴順天府，利用學校假期，去華夏音樂學院接受由製作方安排的為期一周的聲樂專業培訓。

接下來的各大賽區20進10，10進5，則將會越發的正規化，湖南衛視目前的綜藝節目主持一哥蕭藝鳴，和孫若璿將會聯袂主持。

到那個時候，將是整個節目收視率衝高的關鍵階段！

至於當下，節目之所以能夠勉強保住10%這個收視率，其實靠的是大量新鮮的“****”所帶來的新鮮感，和三位學員導師的吸引力。

要一直到節目開啟了手機投票、PK賽等吸粉手段之後，這檔節目真正的威力，才會一下子爆發出來。

…………

一直到下了飛機，何潤卿都還沒有尋思明白：對節目上上下下一直都事必躬親的齊潔，怎麼會突然決定不回順天府的呢？

道理上來講，她是節目製片人，而且三個製片人裡，她可以代表李謙和她自己，手裡的話語權遠超譚德章，自身又是明湖文化的總經理，安排學員們到音樂學院培訓和到明湖文化參觀，她都應該是帶隊的人才對！

更何況，她是明湖文化的總經理啊，那麼長時間不在順天府，公司肯定堆積了很多等著她來處理的事情，於情於理，她也都是應該回來的呀！

但是，她偏偏就決定不回來，反而說是準備回濟南府一趟——她要給自己放一周的假！

這可有點不像她！

出了通道，接機的人，和不少的記者已經把出口給堵住了，一看見三位大咖現身，閃光燈頓時就閃了起來。

何潤卿麵露笑容衝記者們點點頭，卻並沒有接受采訪，隻是在助理和保安的保護下出了機場，等到上了接機的車子，這才覺得鬆了口氣。

這一走就是三個月，現在，終於要回家了。

想了想，她問助理，“李總他們在影視城拍戲？”

助理搖頭，“應該是？拍戲應該是肯定在拍，但是不是在影視城……我也搞不太清楚，要不要我現在就給梅姐打個電話問問？她應該知道。”

何潤卿想了想，笑著搖頭，“不用了，她現在那麼忙！回頭再說！”

說完了，她眯著眼睛靠在座位上，但片刻之後，手機震動起來，掏出來一看，果然是劉梅。她笑笑，打開短信，隻見上麵寫著：周懷孕了，廖出國了，謝回老家了，好機會！我最近忙，過幾天去你那邊吃飯，見麵聊！祝成功！

何潤卿撇撇嘴，想笑，又無奈，搖搖頭，收起手機，眯上了眼睛。

好機會？

…………

“哢！”李謙站起身來，臉上帶著怒火，“休息五分鐘！”

說完了，他起身衝何穎玉走過去。

整個房間裡，大家沒人說話沒人動，都用一種小心翼翼的目光看著李謙。

鹿靈犀想勸一下，但手臂動了動，還是沒敢拉他！

何穎玉臉上倒是沒有絲毫要害怕的樣子。

小旅館裡的戲，一拍就是三天。今天上午，何穎玉終於不用演“死屍”了，這一組鏡頭，拍的是她早上在小旅館裡醒來的一段戲。是整部電影裡，她跟男主角阿牛的第一場對手戲。

早上來片場的時候，她內心是無比興奮的，覺得終於到了自己大展身手的時候了，但兩三個小時過去之後，她內心卻積鬱著滿滿的憤怒。

“你在乾什麼？你這是在表演嗎？你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你給我的表演就是這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演什麼？跟你說了一遍又一遍，聽不懂是嗎？老師們教你的東西呢？你所說的天賦呢？拿出來呀！”

公平的講，李謙算是脾氣好的導演了，跟過的劇組越多就會越明白，導演這種生物，十個裡頭有九個半是歇斯底裡的，剩下那半個也是隨時有可能半瘋！

比如金漢，在他劇組，如果拍攝一切順利還罷，要是老磕磕絆絆，那全劇組就都會生活在他的暴怒之下！就連謝冰都沒什麼麵子可言，照樣被他連咆哮加諷刺，弄得臉通紅還不敢反駁！

至於其他的，國內國外都算進來，什麼秦渭，什麼劉承章，有一個說一個，在劇組的時候，都沒少發飆，至於詹姆斯·卡梅隆，那更是臭名昭著的片場暴君！

而即便是李謙算脾氣好的那一撥了，當年拍《新白娘子傳奇》的時候，他也不止一次暴怒過！光是跟金漢的現場大撕逼，就不止一次！

這回應該是考慮到對方是個小女生，所以他還算比較克製了，至少沒飆臟話！

在場的不少人都參加過《新白娘子傳奇》的拍攝，當年李謙罵朱強罵到狗血噴頭，噴明海噴到明海抬不起頭來的記憶，至今還新鮮熱乎著呢！

究其竟，實話說，要支撐一個龐大的劇組運轉自如，還要讓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極其耗費心力的事情，而越是在藝術上追求完美的導演，耗費的心力就越大！

心思都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給牽扯住了，那能夠用在克製自己情緒上的，當然就少得可憐——問題是，劇組那麼多人，不可能所有人都達到導演想要的那個完美程度，更不可能一直都達到，所以，身處整個劇組掌控者的位置，幾乎每天、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事情在撩撥著導演那本就已經所剩不多的耐心！

所以，隻要一開戲，導演這個職業，就會時刻處在爆發的邊緣！

再所以，隻要一拍戲，李謙的飯量必然銳減，體重也必然隨之飛速下降！

…………

李謙的話連珠炮一般噴湧而出。

沒說什麼臟話，但口氣異常之嚴厲，顯示出他的憤怒值真的已經很高。

沒人敢搭話，更沒人敢勸，甚至說好了休息，這時候都沒人敢動地方。

鹿靈犀有些驚訝，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李謙的這一麵。

當年在學校的時候也好，組織大家一起出去寫生也好，還是平常見麵也罷，再不然前段時間大家合作籌備這部電影的時候，李謙給她的印象，始終都是那樣一個溫文儒雅中又帶著一些嬉皮笑臉的大男孩。

而當劇組開始拍攝了，他嚴肅了很多，平常笑容變少了，口氣開始嚴厲了，俏皮話更是接近沒有了！——似乎到了片場，李謙突然一下，就從那個溫文爾雅的學生，變成了完全陌生的另外一個人！

不過，這倒也是第一次，在片場的他，開始讓鹿靈犀明白，他真的是一個演員、一個歌手、製作人、文化公司老板，和一個……導演，而並不隻是那個會嬉皮笑臉地說著俏皮話的學生！

可即便如此，在她心裡來說，李謙留給她的印象，還仍然是溫和的，隻是在今天上午，當何穎玉的鏡頭開拍了，他似乎是突然一下子變得暴躁易怒起來！

直到現在，他在自己心裡的形象，一下子就徹底顛覆了！

這一刻的他，臉有點紅，眉頭緊皺，聲音大到嚇人，聽去、看去，都活似一隻暴怒的獅子王！

…………

何穎玉從頭到尾沒敢吭聲。

李謙噴完了，氣似乎消了點，歎口氣，又多少恢複一點耐心，儘量放慢語速、放低聲音地道：“給你幾分鐘，好好想想這一段該怎麼演，想一想你該呈現出的是一種什麼狀態！”說完了走回來。

呼噔一下子坐到椅子上，他擺手，“休息，大家都休息一下，五分鐘！”說完了揉眉頭，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一瓶水就在眼前。

他扭頭，順著那條潔白修長的手臂看過去，孫玉婷衝他聳聳肩，“我覺得你心裡燒起那麼大一團火，肯定把水分都烤乾了！”

若在平常，李謙應該至少會笑笑，但現在，他隻是伸手接過水瓶，說了句，“謝謝！”孫玉婷渾不在意地聳聳肩走開。

攝影師們動作幅度很小地活動著手腳，彼此都沒說話。現場氣氛不大對，這個時候說話，肯定不是一個好選擇。

韓順章招呼化妝師進來，匆忙地給男女主角補了補妝——房間裡儘管冷氣開得算足，但那麼多人待在這麼小的一個房間裡，外頭的氣溫又那麼高，這裡不可能真的涼快下來的，尤其演員要活動、要表演，肯定出汗，掉妝是很正常的。

鹿靈犀想說什麼，想了想，卻又走出房間，幾步追上孫玉婷，小聲問：“他以前也這樣發過火嗎？”

孫玉婷笑笑，低聲道：“當然啊！這次算好的了！當年拍《新白娘子傳奇》，他罵的朱強抬不起頭來！我親眼見！”

鹿靈犀一臉的不敢置信。

李謙原來……真的是有那麼凶的一麵！

這時候，孫玉婷卻笑著，低聲道：“沒事兒的鹿老師，你彆擔心，他隻是對小玉的表演不滿意罷了，這是在調.教她呢！回頭一準兒沒事兒！當年朱強就是被他這麼給收拾出來的！”

鹿靈犀笑笑，心裡隱隱覺得，似乎擋在自己眼前的那層薄紗，就差一根手指頭，就能夠把它捅破了！

那種感覺，讓她既期待，又隱隱有些焦慮！

…………

十分鐘之後。

攝影機轉動著。

窗外天色明亮，顯示已經是白天，但四周無比的安靜。

周阿牛舒服地翻個身，嘴角掛著一抹笑容，但很快，他的左眼睜開一條縫，然後兩隻眼睛都睜開了，眼珠子轉動幾下，感覺到不對勁，一下子坐起來。

鏡頭瞬間拉遠，隻有他一個人在床上。

他左右找了幾眼，順著掉下床的被子一看，宋明熙正睡在地上。

想了想，他悄沒聲息地下床，但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另外一架攝影機始終對準了女主角。

“嗯……”她呻吟一聲，似乎是醒過來了，眼珠轉動幾下，“這是哪裡？”

…………

李謙看著監視器，臉上滿是無奈。

就那個眼神，就那個聲音，就那個姿態，就那個講台詞的語氣……不必說什麼專業人士，會有人回頭看第二遍的話，哪怕是普通觀眾都能感覺到，這怎麼可能是一個宿醉方醒的人？

甚至連帶著，他覺得周智豫這一次的表現，也比之剛才差了不少！

情緒這種東西，真的是就像瘟疫那樣，是會傳染的！

更何況連續兩個小時一二十遍演下來，就算一開始他是演得很好的，但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磨下來，本來的那點表演的靈氣和情緒，也都給磨沒了！

揉揉眉頭，他看向一邊的鹿靈犀，又看看韓順章，指著監視器，“怎麼辦？”

鹿靈犀想了想，沒等韓順章開口，就主動地道：“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再去跟她說說？聊聊？”事先規劃職責的時候，演員這一塊兒，是她的工作範圍。

李謙抿了抿嘴唇，歎口氣，片刻後，他搖頭，道：“還是我來吧！”

說完了，他站起身來，“全劇組，休息二十分鐘，何穎玉，你跟我來！”

***

對不起，又更晚了。不過今天有五千字！

看在小刀抱病碼字的份兒上，給幾張月票鼓勵下可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