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白玉京一直都在壓著、壓著,讓李謙都替她憋了口氣。
一個下午,換了兩三處場地,也換了兩三批演員,耽誤了不少時間,進度有限。不過等到晚上放飯的時候,演員們相互之間的氣氛,就開始微微有了些變化。
演員們,有些人之間見了麵,靠人氣說話、靠片酬說話、靠咖位說話,還有些人之間碰了麵,靠演技說話,靠實力說話。
在貌似單純但又無比複雜的演員江湖裡,彼此之間的交情、定位,靠漫長的演藝生涯中一個又一個的角色、一部又一部的作品,來確定。
年輕一批的演員們,還處在懵懂期,不太能夠看得很明白,但康小樓、劉靜美都是老戲骨,一個演員下場一走一過,大家對彼此的斤兩,也就差不多摸清個七八分了——晚上再說話,康小樓的態度就放低了不少。
趙明啟一如既往地客氣、謙遜而低調。
白玉京和中午一樣,沒有絲毫要跟周圍人搭腔、說話的意願,哪怕都坐在一起吃飯,她也是悶頭吃飯,連頭都很少抬起來。
《還珠公主》這部戲的夜戲不少,前幾天他們幾位老戲骨沒來之前,就已經開始拍夜戲,但時長有限,還是以讓演員們領會戲為主,但這個時候,劇組必須要進入正軌了,夜戲也就開始加長了。
繼續四塊錢一份的盒飯,吃過之後,大家短暫休息,然後繼續開拍。
李謙穩坐導演椅,極少乾涉韓順章的拍攝,除非是有些地方他覺得實在是有些不對,才會開口乾涉,指點一下。
如同當初李謙拍攝《新白娘子傳奇》那時候的狀態差不多,韓順章每天晚上都有回頭看一遍今天的拍攝內容、並做筆記的習慣,想必忙到十二點那是起碼的,而早上五點左右,他就已經起床了,但劇組拍戲一直拍到半夜,幾個年輕的新人演員都已經有人困得打哈欠,他還依然是精神抖擻,絲毫不見倦意。
這一晚上,拍了幾組大鏡頭。
所謂大鏡頭,出場人物眾多,人物之間互動複雜。
小燕子初初入宮,不知禮儀,令皇帝本身就有所不滿,再經皇後稍加挑撥,皇帝便欣然同意,由容嬤嬤這位積年深宮行走的精奇嬤嬤,負責教導小燕子的禮儀——這一組大鏡頭,拍得讓李謙還算滿意,隻可惜,白玉京依然似乎是在憋著那口氣,李謙幾次想跟她聊聊,後來又都忍下了。
雖然他知道,如果就是照這樣下去,白玉京可完不成她轉型的任務,但能看得出來,她在思考、在尋找和嘗試突破的方向。
隻不過,具體什麼時候她才能完成自己的突破,可就不好說了。
其實站在外行人的角度來看,這事兒不難。
無非就是換個一個模子一套,原來你演好人,現在改演壞人了而已,在電視上,經常看好人,也經常看壞人,還不就是那樣嘛!
好人慈眉善目的,笑都笑得溫和,壞人就擰眉瞪眼的,反正一肚子壞主意!
但世上事,從來都是知易行難!
而對於演員的表演來說,不深入下去鑽研,就根本談不上把一個角色扮演好,但深入鑽研下去,自己又容易被套進去,想把自己再摘出來,而且是從十幾年積累下來的表演習慣和表演思路裡摘出來,去進入另外一種模式,這本身就很難!
一句話:這裡頭擰著勁兒呢!
這種事情,弄好了,可能就是某一下頓悟,然後就一通百通了,弄不好,很多演員一輩子就熬死在突破之前的那一層窗戶紙前,就是堪不破、戳不穿!
所以,不必說什麼表演境界的突破什麼的,單純隻說連普通觀眾都看得明白的“好人”和“壞人”,很多演員一輩子下來,要麼演好人,要麼演壞人,換個路子,他不會演,也演不了、演不像!
李謙一邊心裡歎息、一邊替她著急,一邊卻隻能耐心地等。
夜裡十點半,散場收工。
鹿靈犀提前讓人回去預備了夜宵,等回到劇組包下來的旅館,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上來,一人一碗,既墊饑,又驅寒。
等到大家熱熱鬨鬨的吃了東西,韓順章就開始催著大家趕緊回去休息,因為明天早上,又是六點半集合!
人群呼呼啦啦的散去,李謙和韓順章、鹿靈犀落在了最後,大家簡單討論了一下今天的拍攝,又對明天要拍攝的東西沒有什麼變動,也就各自散去。
回到自己那單獨的一間客房,李謙洗個澡,躺在床上給周嫫打了個電話,簡單聊了幾句,然後又給王靖露打了個電話,又聊幾句,再然後是是謝冰,最後才是打越洋電話到美國,甚至沒聊幾句,因為美國已經是上午,廖遼正忙著呢。
電話打完了,李謙在床上躺一陣子,脫了睡衣,光屁股鑽被窩睡覺。
淩晨,也不知道幾點鐘,一陣啪啪啪的敲門聲把他給吵醒了。
這小旅館的牆壁,隔音並不怎麼好,李謙雖然還沒睡夠,有點睜不開眼睛,還是隻能小聲地問:“誰呀?”
“我!”
李謙無奈,打開燈,找到條內褲穿起來,過去給她開門。
白玉京又換了一身睡衣,也不知道她是睡醒了,還是壓根兒就沒睡呢,不過看頭發,倒是絲毫都沒有以前睡醒之後亂糟糟像雞窩一樣的樣子。
門一開,她推門就進來。
李謙無奈地關上門,見她一屁股在自己床頭上坐下了,無奈地過去拿起手表看了下時間,嘟囔了一句,“這才三點半呀寶貝兒!”
說話間,他又趴到床上,抱著枕頭,看那意思,隨時能睡著!
最近這幾年來,他的作息一直都非常穩定。晚上十二點之前必須睡覺,早上五點半到六點之間,也肯定起床。就這五六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可以保證他一整天的工作,都能精力充沛。
但偏偏,他就是不能半路醒!
隻要是一旦被什麼事情給半路弄醒了,必然痛苦異常,第二天也是指定一整天都無精打采的!
白玉京轉身朝向他,盤腿坐著,伸手拍拍他屁股,見他隻是哼唧、不動彈,就伸腿踹他,“你醒醒,醒醒,幫我分析分析!”
李謙無奈地翻個身兒,“我困呀寶貝兒,我還沒睡夠呢!”
白玉京繼續踹他,“我不管,反正我睡夠了!你現在一天天就在邊上看著,又不勞心勞力的,打一天盹兒有什麼?”
李謙歎口氣,萬般的不情願,“咱白天聊行不行?等老韓去拍彆人的戲,我陪你聊!”
白玉京隻是踹他,“不行,不行!你起來,起來!”
關係太熟了、太親近了,就這一點不好,沒法板著臉拒絕!
李謙無奈地學著她,在床上盤腿坐起來,磕頭耷拉眼的。
但白玉京已經心滿意足,倆人臉對臉,褲襠對褲襠,但李謙沒那個旖旎的心思,她就更是壓根兒也懶得去關注李謙褲襠裡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坨,就調整了一下坐姿,興奮地開始劈裡啪啦的講,“從拿到劇本,我就開始尋思這個戲我該怎麼演,一直都覺得不好把握,剛才拍了一天,晚上我回去翻來覆去的尋思,我覺得找到點路子了,你幫我分析分析。”
“哼……”
白玉京瞥他一眼,蹭蹭下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拿涼水濕了毛巾,回來捉住李謙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臉來,然後冰涼的毛巾就往上擦。
李謙激靈一下子就精神了,“彆,彆!打住!醒了……醒了!”
白玉京隨手把毛巾丟床下地板上,盤腿一坐,繼續道:“我今天試了一下,演戲的時候,我把嘴角微微的……看見沒,就這樣,嘴角微微往上一挑,從拿到劇本開始,這個動作我自己照鏡子練過好多次了,我覺得這樣能增加一點壞的感覺,但今天拍完了,我回去之後,又照著鏡子練,卻怎麼都感覺不對!”
李謙還是有點困得睜不開眼,但已經基本清醒,聽她說到這裡,就配合地答應一聲,問:“然後呢?”
這一問,白玉京徹底興奮了。
“我覺得這樣太醜了,像你說的,是通過醜化形象,來達到一個‘惡’的概念,這樣傳遞給觀眾的,必然是非常非常臉譜化的一個形象,我不想要!我今天一天都在留意趙老師的表演,她那個戲,並沒有特彆明顯的麵部表情或者肢體動作來支撐,不像我一樣微微的仰頭,也不挑嘴角,可她隻要一上戲,那個表情、那個語氣一出來,就是覺得戲活了!然後我就想……哎……哎……”
“嗯……嗯?你說!”
白玉京踹他,“不許睡!”
李謙無奈,自己搓了把臉,“你說吧,不睡!”
白玉京頭發一甩,飛個媚眼兒,“看著啊!”
李謙瞪大了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
此刻的白玉京盤腿坐在床上,長發飄飄,淡雅如仙,再加上她明明老姑娘一枚了,偏偏還特彆喜歡粉絲的睡衣,而且因為李謙腦子裡對她的形象,都已經定位死了,這時候就覺得她整個人的氣質看上去,二到不要不要的。
但突然,她衝李謙微微一笑。
不邪,不惡。
“皇上,臣妾以為,這小燕子也未免太無法無天了!”
激靈一下子,李謙當時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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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含著淚推一下自己的公.眾.號——嗨,諸位,我的公.眾.號叫“刀一耕”,來耍呀!(未完待續。)